容玦伸長手將栗鴻寶桌上攤開的書拿起來翻了翻。


    很好,都沒學過。


    ——實際上,他在漠北就沒讀過幾天的正經書,能認字寫字已經是謝流向容緒要了一隊精兵,安排在書房外守著強迫他學習的最好成果了。


    ——能讀書寫字是容緒的底線,所以即使容玦厭學他最多也就是在學完之後放他出來摧殘謝流的花花草草報複一下。


    容玦若無其事地將書遞給栗鴻寶,手卻一直沒有放開,他道:“聽說先生要考校功課,我沒書也不知要怎麽辦,我看你這書不錯不如給我如何?“


    栗鴻寶的書密密麻麻記了好多筆記。


    剛來的容王世子親切可愛,謙虛好學,麵對沒書的困難仍舊不肯棄學。栗鴻寶心中湧起一股豪情:“無妨,我的書給你!回頭我再買就是了。”


    “多謝。”容玦笑著道謝,順手將栗鴻寶的書放到自己書桌上,並將書桌抽屜內陸昌明為他準備好的書推向更裏麵。


    容玦道:“隻是這樣一來,你就沒書了,這節課你聽什麽?”


    “這節課不考這本書,這書是上個月講學的,”栗鴻寶毫不在乎,“我隻是拿出來溫習一下,既然世子你喜歡就給你好了。”


    “……”容玦攥著書本,笑容幾乎要僵在臉上。


    他深吸一口氣,維持住語氣不變:“那真是多謝了。”


    一旁將這一切都看進眼裏的齊瀾忍不住都要笑出聲來了。


    栗鴻寶是典型的書呆子,人是真的有些呆愣,但奇異的是,在這勾心鬥角的國子監內卻一直保持著獨善其身的風格,哪裏的戰火都燒不到他身上去。


    落在他身上的算計更是會莫名其妙的落空。


    容王世子這會隻能認栽了。


    他回想起容玦在宮內對上同熙帝的樣子,再看看他現在的樣子,怎麽看都像隻鬥敗的公雞。


    偏偏又無可奈何。


    “笑什麽呢。”王亮達捅了捅齊瀾的胳膊,“看什麽看得這麽入神?”


    他剛來就聽到眾人都在熱議,說是容王世子也來國子監讀書了。再看看窗邊臨時加了個座位坐著個生麵孔,就知道那是容王世子了。


    “沒什麽。”齊瀾收回視線,他們因為個高都坐在學堂後頭,在一眾小蘿卜頭裏顯得特別突出。


    “齊波還沒來,今天怎麽那麽慢……”王亮達也不多問,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齊波沒來,跟著他的一係勳貴子女也都不在,這裏除了比較小的沒被拉攏,剩下的就是他們兩個個高的了。


    齊瀾從來就沒有和齊波一同來國子監過,這問題他也不知道。


    “你問下齊深,沒準他知道。”也就這個時候,齊深才會被提起。


    齊深一般都是隨他們兩個中的一個來國子監的,今早齊瀾自己過來的,齊深應該是隨齊波過來的。


    “齊深來了,齊波卻沒來?”王亮達挑了挑眉,“這可有點意思。”


    他自然不可能去問齊深齊波去了哪裏,作為王丞相家的長孫,齊瀾的表兄,他一出生就注定是齊瀾的人。


    突然間跑去關心自己的對家,目的很令人懷疑。


    齊瀾道:“什麽情況等先生來了就知道,齊波不來聽課,其他人總不能不來。”他指了指前麵空著的一大堆座位。


    “有道理。”王亮達頷首。


    沒過多久,開課之前,一班人馬呼啦啦地進來了,為首的正是齊波。


    王亮達摸摸下巴:“你說他們去做了什麽,要是再晚一點就會遲到被陸先生抓到了。”


    “他們怎麽不多做一會呢?”王亮達遺憾道,“陸先生可不會放過遲到的人的。”


    齊瀾扯了扯嘴角,道:“大概是發覺時候要到了趕緊跑過來的吧。”


    齊波脖子上還流著汗珠,作為一位皇子,有什麽事是讓他無法保持儀態狂奔的,那必然是國子監的上課時辰。


    由於在國子監內上課的學生不少身份都比先生高,未免出現學生欺壓先生的狀況,本朝規定,凡入國子監學習的學生無論身份高低都必遵守國子監的學規。在國子監內,無品級之稱。


    國子監其中的一條學規就是不得遲到,違者將由任課先生處罰。


    一班人剛坐定,上課的鍾聲就敲響了。


    陸昌明拿著書本戒尺走進學堂,拖拖拉拉的腳步聲將王亮達一句“可惜了”的歎息掩蓋掉。


    容玦拿著嶄新的書本,伸長脖子瞟了一眼前麵栗鴻寶的書,嘩啦啦地跟著翻頁。


    趁著陸昌明未開講這段時間內,他迅速地掃了一眼學堂內的座位。


    早在他和栗鴻寶談話時,他就感覺到了有一股視線一直在看著他。


    容玦何等敏銳,這定京城內的貴族果然如容緒所說,都是四體不勤之輩。


    學堂後麵隻做著兩個人,一個是齊瀾,另一個容玦不認識。


    兩人看起來很是親密。


    王家人。


    容玦想了想,很快就確定王明達的身份。


    王丞相勢大,卻不代表文官都站在這邊,恰恰相反,王丞相反而一直都是群而不黨,有交好的,卻不親密,分寸把握得非常好。


    若是王丞相真的結黨,同熙帝立刻就能扣下個拉幫結派的帽子。


    所以,齊瀾雖然手上擁有王丞相這張牌,卻也獨獨隻有這張牌。


    陸昌明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課,容玦卻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對這些向來沒什麽興趣,得益於謝流的填鴨式教育,有時候他也能隨口背出幾句,但要他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還是算了。


    所謂的“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在他看來就是鬼扯,他被謝流押著讀了百遍仍舊也隻是樣子好看。


    而國子監作為朝廷最高學府的最高學府,裏麵的學生以後都是要進入朝堂,講課的內容當然不會隻是讓學生自己讀上百遍後自己理解。


    他眼睛從學堂這頭轉到那頭,最後集中到中間的陸昌明身上。


    之前在國子監門口的時候,陸昌明算得上是健步如飛,怎麽這會反而走路趿拉了起來?


    第12章 第十二章


    學堂一片安靜,隻有陸昌明徐徐講解的聲音。


    容玦上課不老實,他觀察完陸昌明,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複而又想到齊波是臨近上課鈴響才匆匆進來的。


    他飛快地轉過頭瞥了齊波一眼,還喘著氣,看來還挺緊張的。


    講完書本之後,陸昌明便讓人習字。


    “不是說要考校嗎?”容玦捅了捅栗鴻寶的後背。


    “那是私下叫人到他那裏去的,就要開始了。”栗鴻寶小聲道。


    果不其然,陸昌明走後,來了個學官輪流叫人,將人引去陸昌明的隔間,讓餘下人自習。


    “居然還有這樣的。”容玦看得是目瞪口呆,想起自己在漠北時,被一幹幕僚盯著背書的場景。


    栗鴻寶悄悄地將一張紙條塞給容玦,道:“這是之前的人考校的題。”


    “謝了!”容玦心花怒放,暫且忘記了之前的憋屈。


    紙條上麵除了陸昌明的提問,還寫了答題要點,簡潔明了。他看完閉眼默念了幾遍,正打算還給栗鴻寶,就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齊波從後麵向容玦伸出手:“拿來。”


    “什麽?”容玦裝傻。


    “紙條。”


    怎麽可能給你,萬一你一回頭就給陸昌明怎麽辦?


    容玦望天:“殿下在說什麽?”


    齊波麵無表情:“那是前麵的人寫給我的。”


    ——原來是同一條船上的。


    容玦飛快地將紙條塞給齊波,好奇問道:“這就是一起讀書的人多的好處嗎?”


    容王府上課的學生隻有他一人,他要是想作弊隻能寄希望於容緒。


    “……”齊波沉默半晌,“大概吧。”


    “國子監果然就是不一樣。”容玦感慨。連作弊都能成發展出團夥,還有皇子親自參與。


    齊波輕咳了一聲,道:“你第一天來,陸先生點你也不會問這些的。”


    “你們考校之前都會傳一遍答案嗎?”


    “……”


    齊波將紙條看完就收起來,不再往後傳了。


    “別害羞,說說嘛。”容玦笑眯眯的,齊波再往後就是齊瀾王明達,看來他們要辛苦背書了。


    齊波拿起書本做了注解,道:“世子殿下是想加入?”


    容玦:“我隻想加入看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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