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可以感覺到鋒利的劍尖滑開了咽喉的皮膚,冰冷的觸感侵蝕了他的整個骨髓。那是死亡的感覺,他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他竟然近在咫尺。他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也看不到周圍的景象,在他的眼中隻剩下那柄迫近的短劍,還有短劍主人臉上得意的笑容。


    如果他在這裏死了,“現實”中的他也跟著死了嗎?


    人死了之後會是什麽感覺呢?


    他忽然想念起顏行歌起來,想念顏行歌的容顏,顏行歌黑曜石般閃閃發光的眼眸,還有顏行歌提琴版悠揚動聽的低沉嗓音。


    他想像著顏行歌突然出現,一個火球將麵前的人轟個稀爛。


    但是他知道這僅僅是希望,顏行歌並沒有跟來,他不可能出現。


    沒想到,他們的故事最後這樣一個荒誕的方式結尾。生活片被硬生生按上了魔幻片的結尾,真可笑。不過很快他也不會為此感到好笑了吧?從來擔心後人嘲笑自己的都是活人,真正的死人才不會關心這些。


    隻是,如果真的這樣死了的話……好不甘心哪……


    “去死吧!”青年猙獰地笑著,不過很快他的笑容僵住了。因為一支晶瑩細長的冰箭深深地穿透了青年拿劍的手腕。青年吃痛,短劍頓時掉到了地上。


    顏?真的是你?你竟然來了?烈天驚訝地看著那枚冰箭。心髒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起來,他知道胸口的地方在燃燒,那熊熊的火焰幾乎讓他無法呼吸。他急忙向冰箭射來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名銀髮女魔導師,不是顏行歌。


    心中的火焰瞬間熄滅,冷卻。仿佛從雲端狠狠摔落。


    “格爾,你忘記了老大“不許自相殘殺”的規矩嗎?”女魔導師的語調很平和甚至有些溫柔。不過那名襲擊烈天名為格爾的青年臉上頓時寫滿了恐懼,不同於剛才為了矇騙烈天而裝出來的恐懼,那是真正的恐懼乃至——絕望。


    一切就在那一瞬間發生。格爾的身體中忽然炸開一團火焰,瞬間格爾燃燒成一個火人。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饒了我吧——救命呀——求求你——”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頓時響徹在這個簡陋沙漠村落的上空。


    格爾拖著燃燒著火舌的身體求救似地向周圍的人跑去。可是圍觀的人隻是恐慌地退後躲避,沒有人伸出援手。每個人的眼眸中沒有同情,隻有——深深的恐懼。


    很快,格爾變成了一團人形的灰燼。在灰燼之中,一枚灰白色的能量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烈天看到周圍人的視線都集中到能量珠之上。那些人直勾勾地盯著能量珠,甚至有人喉頭微動,像是在咽口水。


    那個銀髮的女魔導師邁著優雅的步子緩緩踱到人形灰燼旁,拾起能量珠,舉起來大聲說道:“格爾違反規定襲擊同伴,就地正法。作為懲罰,他的能量將被大家平分!”說著她捏碎了手中的能量珠。銀色的珠子頓時化為無數微小的銀灰色粒子,螢火蟲一般向四周散去。在場的所有人貪婪地仰起頭對著銀灰色的粒子張大嘴,仿佛一隻隻等待著甘霖的青蛙。


    烈天猶豫了一下也學著在場其他人的樣子,張開了嘴。


    一粒小小的粒子飄進了他的口中。他頓時覺得胸口似乎一熱。他悄悄掏出他的能量珠一看,火紅的珠子上,一點白斑尤為顯眼。


    黑色魔導師


    “有點不習慣?”寂寞月影的聲音在烈天背後響起。烈天回過頭,看到寂寞月影那張嚴肅的麵孔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很快你會習慣的。”


    “你知道……要怎麽離開這個世界嗎?”烈天覺得喉頭幹澀。他眼角的餘光看到地上那具人形殘骸上飄起的縷縷青煙,心底深處又被狠狠刺了一下,連忙把眼神轉向寂寞月影的臉上。


    “別傻了,這不可能。”寂寞月影的藍色眼眸中閃過一抹陰影,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我們回不去了。”他說著,垂下了頭,低聲嘟噥:“我還有水銀,試過了各種辦法……一無所獲……”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女魔導師身上。烈天猜想,她就是月影口中的水銀。


    似乎感覺到月影的眼神,女魔導師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來,那是一個五官柔和的年輕女子,銀色的長髮束在頭頂,隨著步履左右搖晃。她看到烈天,露出一個微笑:“你好,我是月影的妹妹,我叫水銀燈。”


    “我好像聽到你再說想離開這個世界?”水銀搖搖頭:“你最好放棄這個念頭。因為兩年來,我和哥哥嚐試了各種辦法,但是都失敗了。”


    “可是……的確有人回去了。”烈天的腦海中忽然閃現出顏行歌的麵孔。並且,那個人還能自由地穿梭於這兩個世界,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隻見月影兄妹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那個人叫顏行歌。”烈天看著月影兄妹臉上的茫然神情,解釋道:“月影,你還記得嗎?原來魔族血月的偷襲之神羽非零,後來天族眾神領域朱雀軍團的冰炎。”


    “原來……他們是一個人。難怪那個時候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月影臉上的神情凝重了起來,“在這個世界,他沒有名字,隻有一個稱謂——黑色魔導師。”


    “黑色魔導師?”烈天皺眉。


    “沒錯,帶來死亡的黑色魔導師。他從來不和任何人為伍,他出現的地方就橫屍遍野,傳說沒有人能夠從他麵前活著離開……”水銀喃喃地說。


    “那麽,你們怎麽會知道黑色魔導師就是他?”烈天問。


    “因為在他成為黑色魔導師之前,我和哥哥曾與他碰過麵。他那個時候的狀態可不比你好多少。”水銀撇嘴。


    “我曾經勸他和我們一起行動,起碼多一個人就多一份保障。但是他拒絕了。後來……差不多就幾個月的時間吧,我們就聽說了黑色魔導師的事情。”寂寞月影補充道。


    “你確定他成功回到了現實世界?”水銀的眸子中熠熠發光,她一把握住烈天的手腕,問道。


    “是的,兩年前,他失蹤了,除了我,在“那個世界”裏沒有人記得他的存在。不過兩年以後,我再次遇見了他。”烈天說。


    “等等,事情應該不止那麽簡單。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整個過程中,你的身邊應該發生了很多事情吧?”寂寞月影問。


    烈天點了點頭。


    “能不能……把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告訴給我聽?也許,真的有可以回去的辦法!”寂寞月影的眼中閃爍著不可抑製的興奮。


    血族末裔在雪地裏已經走了很久,那是一片廣袤無邊的雪原。零星可以看到幾株被積雪覆蓋樹冠的雪杉,還有折射著光滑的巨大冰岩。雪很厚,積雪一直埋過他的腳脖子。盡管他已經用長劍作為拐杖,但是這幾乎對提高他的前進速度沒有多少幫助。他哈哈地喘著粗氣,吐出來的熱氣迅速彌散在空氣中。


    他摸出胸甲裏的那枚能量珠,那珠子的光芒看上去有些黯淡……看來他需要“進食”了。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周。


    兩周以前,他遠遠尾隨著端木修來到購物廣場,看到端木修手上有個銀色的東西閃了下,隨後空中就出現了巨大的黑色旋渦。他看到了黑洞吞噬了端木修。他本能地衝著端木修消失的方向跑過去,結果也被黑洞吞噬了。再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個鬼地方了,周圍隻有他一個人。


    他用了整整三天大致搞清楚了發生了什麽事。


    他進入了一個和《世界傳說ol》相似的世界。不過這個世界既沒有npc也沒有陣營。每個人都有一顆能量珠,能量珠的能量會消耗。補充能量的唯一方法就是奪取他人的能量珠。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殺戮世界。


    他聽到遠方有一陣細微的聲音,左右環顧之後。立馬一個利索的滾翻藏身到一塊岩石後。


    那是一個女人,原本鮮艷的桃紅色法袍此時看上去又髒又舊。她跌跌撞撞地走在雪地上,不時地看著身後的方向,仿佛一隻驚恐的兔子。


    女人在血族末裔藏身石頭旁不遠處停了下來。


    “水精靈召喚。”她張開掌心,一枚法珠懸浮在上空,陡然發出幽藍的光芒。伴隨著她的聲音,一個巨大的身影在她身後出現。那是一個懸浮在空中的人形召喚獸,水精靈寶寶的最終形態。顯然,這個女人是個高級召喚師。


    血族末裔握緊了劍柄。難道,她發現了自己?


    魔法之風鼓起她的裙擺,紫色的光弧聚集在她掌心,凝結成一枚光球。


    盡管處於冰天雪地,血族末裔的頭上還是滲出了汗珠。他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女人的方向。


    “腐蝕!”女人手中的光球朝著她來的方向飛速襲去。隻聽到一聲慘叫,一個灰色的影子在雪地現了身,那是一名刺客。光球隻擦到了他的手臂,最後打在雪地中濺起一陣白霧。


    “該死!”刺客罵了一句。


    “水精靈!”女人命令道,她背後的人形召喚獸動了起來,一排冰箭向著刺客的方向射去。刺客就地一滾,狼狽地躲過了那一排冰箭。


    “如果你識相的話,就滾回去!”雖然女人的語氣很強硬,但是血族末裔發現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著,她在害怕。


    “阿金!到你了!”刺客忽然對著空氣喊了一句。


    “什麽?”女人的神情一陣緊張,她似乎感覺到什麽似地回過身,在背後突然現身的另一名刺客讓她粹不及防。她看著冰冷的fèng紉向著她刺來,無力躲閃。


    正當她以為自己要亡命當場的時候,那匕首掉在了雪地上。一把長劍從那名叫阿金的刺客背後捅出。然後長劍猛地一拔,鮮血如噴泉一般從創口湧出。刺客緩緩倒地,露出背後高大的黑甲戰士,麵孔藏在黑色的金屬頭盔中,隻露出一對血紅的眼眸。


    烈天終於說完了這個冗長的故事。海拉和奧丁,這兩個傢夥似乎無所不知,但是他們卻從不肯完全吐露。他們似乎在進行著一場鬥爭,鬥爭的關鍵點就是thekey。而身為thekey的他卻一籌莫展,根本不知道這串字符的意義所在。還有十年前的宛山之旅,分隔,重逢,然後再分隔,再重逢。隻是重逢以後發現,那個自以為很熟悉的人身上竟然多了很多陌生的東西。


    烈天大口地灌下一口水,帳篷裏的沙漏還在流逝,明明隻過了1個多小時,可是他覺得簡直有一生那麽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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