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頭一次知道了害怕,這種連掙紮都無門的處境令她從頭到腳徹底寒透,而那些包圍著她的yin猥男人們叫她噁心難堪到極點,仿佛是掉進了冰冷的蛤蟆堆,每一個毛孔都浸在粘膩的漿液中。


    假如,真要被他們染指,那麽她寧可先死掉!


    “放了她!”低沉的男音雖然透著虛弱,卻清晰地震盪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眾人朝發聲處望去,就見蘭熙手裏正握著半麵碎瓷,緊緊地貼在他玉似的麵頰上,用力之大,白皙的肌膚上已經隱隱泛出了紅痕。


    “放了她,我就留在這裏任你們處置。但若是你們敢動她一根寒毛,我就立刻毀了這張臉!”


    長眸裏的冷絕森森如鐵,穿透了人群,定定落在寶兒身上,異樣的堅定,仿佛包含了幾百年,幾千年,亦或是幾萬年的執著。


    屋裏的人都被這突然地變故驚呆了,李鴇爹,眾打手,包括纏在羅網裏的寶兒……到處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放不放?!”見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蘭熙手上又加力三分,臉上的肌膚破了皮,一滴殷紅的血珠慢慢劃到他緊繃的頜下。


    “為什麽?”被困在網中的寶兒突然出聲,嗓音有些顫抖,迷茫地透著不解。


    蘭熙垂下眼,抿了抿薄唇,輕輕道:“不為什麽。”


    “蘭小雀,你……”


    “哎呦呦!還愣什麽,快把這掃把星給我扔出門去!好不容易弄到的美人可不能破了相!快去快去!”李鴇爹回過了神來,一腳將個呆杵著不動的打手踹翻,指揮人手迅速給寶兒鬆了綁,再轉頭對蘭熙千求萬求道:“小祖宗,依你,都依你,快把手裏這破東西扔了!劃花了臉可不是好玩的!”


    “我要看著她走出這集香坊的大門!”蘭熙眼睛依舊緊緊粘著寶兒,看都不看圍著他繞來繞去的老男人。


    “好好好,我說放,自然放!從這門邊正好能看到後院大門,我叫人送她去門口,你親眼看著她離去可好?”李鴇爹對著蘭熙已經是一副孫子嘴臉,狐眸緊盯著他手裏的瓷片,生怕他來個指滑手抖的,真的傷到了肉,再也治不好。


    寶兒被鬆了束縛後就定定地站著。


    她不懂。這麽一個跟她從小鬥到大,總是氣到她炸肺的傢夥,怎麽就突然轉了性,在如此危急的關頭,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這不是矛盾的嗎?


    不……以前的,和現在的,似乎有哪裏不一樣……


    “快走啦!別逼老子把你扔出去!”一隻大手猛推向寶兒的脊背,將失神的她搡了個趔趄。


    寶兒回頭怒瞪了那人一眼,再望一眼蘭熙,卻隻見他黑曜石般的眸子裏幽深如潭,什麽情緒都看不出。


    寶兒咬咬牙,轉頭大步離去。


    “啪!”她走後好一陣,蘭熙手中的瓷片才頹然滑落。沾著血的碎白散了一地,幾片織在了他黑緞似的發中,仿佛寂寂偷放的零星野花,寥落而苦澀……


    寶兒獨自走在寧州城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眼前的浮華依舊,簡直令人懷疑方才那兇險僅是一場幻。可她知道不是,因為蘭熙真的不在了。


    明明是她害得他們身陷險境,那樣的情況下,他竟然沒有責怪她,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拖她下水,隻顧著要她先走,甚至沒有提過叫她回去救他。


    這還是往常那個可惡的混蛋蘭小雀嗎?


    “別管我,你自己先走!” “若是你們敢動她一根寒毛,我就立刻毀了這張臉!”


    蘭熙虛弱卻決絕的聲音不斷迴蕩在腦中,寶兒煩躁得捧住頭,狠狠甩了幾下,卻怎麽也甩不開,反而讓自己心裏更不是滋味起來。


    混蛋蘭小雀!誰叫你這麽一廂情願地說這些話!想要叫老子愧疚嗎?你以為你是什麽?你就是個死了都活該的王八蛋!純自找的報應!


    惡狠狠地一踢腳前擋路的石塊,看著它直線撞去不遠的牆根再彈回,寶兒心裏亂得如馬蜂窩一般,真恨不得這石頭就是蘭熙那廝,直接踹死了了事!


    可事實並非如此,他為了救她,如今陷在yin窟,時刻麵臨著**的危險,這叫她如何能心安下來?


    可惡!這廝一定是存心給她找不痛快的!


    再用力踢開顆小石子,寶兒一跺腳,就往住宿的客棧沖。


    罷罷罷,她可不要欠蘭小雀半分的人情,這次的禍既然因她而起,就由她來解決吧!


    半個時辰後,一個麵皮白淨的年輕小公子便出現在集香坊的門口。


    他身著華衣,手持灑金玉骨扇,腳蹬錦紋靴,一身的貴氣,一出現就勾得周圍幾家的鴇爹全揮舞著紗巾、彩袖迎了上來。


    “哎呦,這位客官,要不要來我們弄月樓哇?要俊的俏的還是嬌的媚的,應有盡有,包您滿意!”鴇爹甲一把拖住寶兒的袖子,高大的身軀幾乎要傾倒在寶兒的小身板上,直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弄月樓哪裏有我們采鈴閣好啊!我們這兒的倌兒招數多,價錢又公道,保管能令您欲仙欲死,享盡**!”鴇爹乙顫抖著一臉肥肉,一個勁地想往寶兒身上磨蹭,渾身的艷香幾乎能將她熏暈。


    接著,又一個鴇爹欲將長長的紅綃纏上寶兒的脖子,“客官,我們雲蕭館……”


    “啊——!”寶兒終於受不了地大叫出聲,身子一矮從三人的包圍中逃脫,往正奮力擠人的集香坊的鴇爹身後一鑽,揖手道:“爺今天要去集香坊,謝謝幾位的熱情,下次再光顧你們吧!”


    那鴇爹一聽,立馬得意地一挺腰板,對寶兒更熱絡了幾分,殷勤地打著扇子將她往裏迎去。


    “不知客官想要什麽樣兒的倌兒呢?”


    引寶兒在二樓視角最好的一處桌位上落座,鴇爹又端來了酒水果品,糕點小菜,邊布菜邊媚笑著問道。


    寶兒皺皺眉,裝作沉吟的樣子,半晌後道:“爺喜歡雛兒啊!你們這可有新近的幹淨貨色?”


    “哦,沒開過的啊?哎呦,沒看出來,原來您好這口啊!”鴇爹聞此,彩袖掩口笑得曖昧,直笑得寶兒渾身發毛,覺得自己仿佛都真的不正常起來。


    她屁股挪了幾下,強按捺著脾胃的抽搐,故意猥瑣地搓著手道:“有沒有啊?熟的早玩膩了,想嚐嚐青果子調劑一下胃口來的,若是沒有的話,爺就去別家了!”


    那老男人忙一甩袖子嬌嗔道:“咱集香坊多大的招牌吶,怎麽會沒有呢!您先用些酒水,奴這就去帶人來給您挑!”說完,再拋了個媚眼,才轉身扭腰擺臀地走了,隻留寶兒一個人在座中,默默胃裏翻江倒海。


    格老子的!男人竟然能長成這副德行!


    不過沒過多久,她便再也無力腹誹那鴇爹的形狀了——因為這男倌館裏接客的兔兒爺,哪怕是還沒開苞的,都絕對比那鴇爹要風騷十倍不止!


    “爺,來嘛,祁連給您餵酒~!”一身輕透黃紗的單薄少年嘟著紅唇,就要往寶兒臉上湊。


    “笑言這裏好難受,爺,您來幫人家揉揉~!”白皙少年直接敞開了衣襟,抓起寶兒的手就要往裏探。


    “爺,如墨給您跳舞吧~!”玄袍的妖媚少年湊上來嗬氣如蘭,身子一邊伴著場內的弦音磨蹭著寶兒,兩手一邊緩緩遊移著解開自己身上的扣子,露出大片雪一般瑩白的肌膚。


    格老子的!爺屁呢!再這樣下去老子就要見爺爺去了!


    寶兒兩眼猩紅,猛地昂頭,強咽下即將噴湧而出的鼻血。


    一旁侍立的鴇爹見了,忙揮散少年們媚笑著問道:“爺,這回您選好要哪一個陪你了嗎?”見寶兒久久不回答,他又掩口曖昧地低道:“或者要哪幾個,全要,都行!”


    格老子的!


    寶兒心肝一顫。


    這回誤會大了!她看起來有那麽急色嗎?天地良心,這麽風騷的男人們,她真的消受不起啊……


    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張笑得壞壞的俊臉,寶兒恍惚覺得這才是正常的美男子,接著就反應過來一件事情,淚水立刻又默默地在肚裏決堤——這他娘的不就是蘭小雀麽!


    嗚嗚嗚,她竟被摧殘到這種地步了,居然會覺得他那副嘴臉順眼!


    “爺?爺?”鴇爹見她不應,輕輕推了推寶兒的肩,才終於叫得她回過神來。


    寶兒直直身子,清咳一聲,淡定道:“這些都不合爺的胃口。爺要那種真正青澀的。不僅身子得幹淨,那檔子事也最好一點都不懂的……”


    寶兒越說越小聲,鴇爹也越聽越明白,打起羽毛扇笑得意味深長,“原來爺您想要那種沒調教過的新人兒啊……”


    寶兒頭皮發麻,卻隻得把心一橫,咬牙認了,“是!你們有沒有啊?而且爺喜歡長得陽剛些,不要太娘氣的。”


    “這個嘛……”鴇爹搖著扇子,一徑地笑,死勁地笑,卻始終不答腔,手也放到桌上輕輕敲了起來。


    ☆、冤冤相壓


    這意思很是明顯——給錢!


    寶兒心頭肉痛了痛,掂量一下沒多少分量的荷包,一咬牙取出錠銀子,低頭一擠眼“嗒”地丟到桌上。


    “哎呦,爺您可真大方!”鴇爹以迅雷之勢迅速撲向銀子,臉上假笑的ju皺也全部舒展開來,對寶兒的態度更殷勤上三分,“您說的那種,有倒有,不過……可是稀貨吶!一者‘貨’源中這樣的長相實在是難得,二者麽……嘿嘿……沒經過調教,總歸有些不懂事,怕被弄傷了……”


    寶兒不耐煩地一拍桌,“爺就想玩這種的!”說著便兀然立起身,灑開玉骨扇,“有的話就別再藏著掖著了,不然,爺可要換地方了!”


    鴇爹一見她這副欲走的架勢,忙咽下廢話,諂媚笑著將她重新攔回座位,“爺您別急嘛!等著啊,我這就去後院幫您問問!”話音落,又拋一記令寶兒欲死欲活的勾魂眼,花枝亂顫地扭擺著走了,看得寶兒的眼皮又連連抽個不停。


    不多時,鴇爹沒再回來,而是來了一個麵貌清秀的小廝,乖巧地行了個禮後,便引她進了三樓的一個寬敞包廂裏落座。


    空氣中暖香醉人,觸目便是一室的紅紗旖旎,雕畫精緻,卻偏偏不見人來。


    小廝將她帶入座後即揖身退下,臨走前隻跟她道稍待片刻,可寶兒等來等去,卻先等來了一屋子的猥瑣男人,其中還包括先前在大廳見過的那酒醉瘋言的肥胖錦袍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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