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丁……那個小孩子不是秦家人,”


    沉青平靜地道,“否則他不會看到你的母親。”


    秦衡豁然起身:“媽?她在哪裏?!”


    “你見不到她,”


    沉青側首,目光隨意從一堆瓦礫間掃過,“她當年並非自殺,而是被鄭素琴篡奪了命格。鄭素琴背負孽債,又在引靈陣的幹擾下生出了心魔,最後自尋死路……你的母親則成了秦家的守護靈,這麽多年來一直在默默看著你,隻是你察覺不到罷了。”


    被守護者是感覺不到守護靈的存在的,鄭秋雨護的是偌大的秦家,隻有並非秦家血脈的人才能發現她……鄭素琴和韓岩都有所察覺,楊蓉雖然從未表露,但肯定也不是例外。


    隻是區區一個守護靈的力量太過弱小,鄭秋雨有心相護也無力阻止秦正明的行為,隻有在關鍵時刻才能出來提醒一下。


    “她……她為什麽要護著秦家?”


    秦衡道,“明明她……”是被秦家害死的。


    沉青道:“不是因為你在秦家嗎?”


    “……”


    秦衡低著頭,沉默無言。


    沉青又道:“光靠秦正明一個人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他背後還有其他人——你們家的楊蓉,有問題。”


    秦衡喃喃道:“叔嫂在秦家很多年了……”


    沉青偏頭,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他。


    那目光仿佛是在說,你是傻子嗎?


    秦衡:“……”


    “您——”


    他頓了頓,低聲道,“您告訴我這些,是因為在我麵前殺了那個人,覺得有愧於我嗎?”


    殺父殺妻殺子,還有拋棄髮妻——他已經不知該用什麽態度來對待自己的生父秦正明了。


    “……”


    這回輪到沉青沉默了數秒,最後冷冷道:“沒記錯的話,我才是受害者。”


    秦衡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停頓一會,還是沒有說出來。


    這代表著他在內心並不認定這個事實,等他徹底地從這一係列變故中回過神來後,或許會將沉青視為殺父仇人,或者是引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人一旦認定了某種念頭,就會找出理由讓它在自己腦海中根深蒂固。


    沉青沒有再看秦衡,他拎起昏迷不醒的撫樺,披著夜色踏入了黑暗的山林之中。


    山間小徑迴環曲折,在深夜更是難行。但這對沉青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他踩著山石小徑慢慢地向前走,一直走到天邊吐露了第一絲魚肚白。


    ——沉墨閣。


    “墨蛇大人您回來了啊……”


    青絲亂七八糟地披散而下,鸞鳥打著哈欠迎了出來。


    下一秒,她的腳步一滯。


    “誰做的?”


    原本散漫的神情一收,鸞鳥銳利的目光從沉青染血的袍角掠過,麵上冰冰冷冷的,隱隱含著怒氣。


    “已經死了。”


    沉青把撫樺丟給她,“去查查楊蓉這個人。我休息了,別打擾我。”


    鸞鳥接住撫樺,拎在手裏晃了幾下,幽幽道:“下次您再受傷,我就不讓您出門了。”


    沉青“唔”了一聲,抬步向屋內走去。


    他本來是想好好睡一覺,然而天道似乎並不打算讓他如願,還沒走幾步,沉墨閣外就來了新的客人。


    那是個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不過不是普通人,而是一隻妖。


    “叨擾了,墨蛇閣下。”


    沉青回頭,一眼看穿了他的原型:“陸吾?”


    “那是我的先祖,我的名字是陸戈。”


    陸戈笑道,“這次上門拜訪是想請閣下見一見我的主人……也可以說是我的主人需要您來見他。”


    沉青挑了挑眉:“你的主人是?”


    “您見過的。”


    陸戈微微一笑,“秦家家主,秦墨。”


    ——


    清晨時分,沉青被陸戈請到了秦墨的住宅。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沒有看見一個醒著的秦墨,反而見到了一個躺著的。


    俊美無儔的男人靜靜躺在床上,眉眼緊闔,唇線抿成一道冰冷的弧度。他的側臉威嚴冷漠,盡管身在沉睡中,卻依然有種不可侵犯的強大氣場。


    沉青站在床邊抱胸打量了一會兒,不得不承認男人在和他相處時的確是與平常那個秦家家主不一樣,溫柔與冷硬,簡直判若兩人。


    “先生從昨天下午就一直昏睡不醒,我們能力不足,實在找不出原因。”


    陸戈在旁邊道,“因為他回來時特意提過您的名字,所以我就鬥膽來請您了。”


    沉青看了他一眼:“你是陸吾後裔,為什麽會在一個普通人身邊?”


    “當然是為了生活啊,”


    陸戈笑道,“我是先生的秘書,平時替他打理公司裏的一些事務……咳,閣下不要這麽看我,我不好男色。”


    沉青從他身上收回視線,轉回秦墨這邊。


    他的指尖落在男人眉心,神識探入靈海之間,數分鍾後,微微蹙眉。


    陸戈道:“怎麽了?”


    “有人引出了他身上的毒……毒素復發。”


    沉青俯身,細緻地觀察秦墨的眉眼,手掌輕輕貼在他的胸膛上,“不過可惜,那個人太弱了。”


    陸戈聽得一愣一愣的:“之前也有很多人為先生醫治過,可從來沒人說他身體沉澱著毒素……”


    沉青側首:“哦?”


    “……不過如果是閣下,那就另當別論了。”


    陸戈從善如流地改口道,“之前就聽聞閣下精通毒術,想來是不會診斷錯的——那現在怎麽辦?”


    “毒素在他體內沉澱多年,無法在短時間內排出。”


    沉青道,“我會為他疏導,至少先讓毒素穩定下來……你出去。”


    陸戈應了一聲,應完後覺得有點不太對,抬頭多看了沉青一眼:“?”


    墨蛇麵無表情地與他對視:“不走嗎。”


    陸戈:“……”


    縱然心裏多有不解,但礙於實力差距擺在那裏,他最後還是保持著麵上的微笑,轉身退了出去。


    在他離開後,沉青走到落地窗邊,拉上了深色窗簾。


    厚重的窗簾一絲不漏地遮擋住外麵的晨光,房間內光線昏暗,如同黑夜。


    沉青轉回床邊,居高臨下地睨了男人一會,冷冷道:“我才不是為了你。”


    “……”


    秦墨當然不會有回應。


    沉青不管他有沒有回應,他隨手解開衣扣,裸露在外的肌膚觸及冰冷空氣,激得墨蛇瑟縮了一下,不滿地“嘖”了聲。


    他不情不願,挪挪蹭蹭地掀開被子一角,鑽進了被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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