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到“轟隆”一聲,本就是凡木雕成的床榻哪裏是開光期修士的對手,雖隻是一拳,卻不知怎地攜上了森然刀意。要不是楊毓忻眼疾手快地將人拽過來,伴隨著這“轟隆”一聲,他們兩個就得穿著裏衣躺在一堆碎木屑上了。


    是的,林徽末這滿含憤怒的一擊,直接將身下床榻整個震碎,黑暗中,楊毓忻一雙琥珀色的鳳眸泛著幽幽的光亮,清楚地看到被褥之下,床板已經碎成一堆拇指大小的木屑。隨即,四角立柱發出“吱嘎”的聲響,整張床榻攜著垂落的鮫綃帷幔,整個兒全塌了。


    倚靠在楊毓忻的懷裏,腰上環著他的手臂,林徽末呆呆地看著整個兒塌了的床榻,桃花眼中一片呆滯。


    他、他就是太生氣了,他就隻捶了一下床板,這、這怎麽就全塌了呢。


    這是他的床啊。


    睡了二十多年的床啊。


    “好大的火氣呢。”仗著夜色朦朧,楊毓忻就當自己睡意未消,他十分放肆地環抱著林徽末,下頜抵在他的肩頸處,唇角輕輕地磨蹭了一下他頸側的皮膚。


    感覺到林徽末身體一哆嗦,似是怕癢一般縮了下脖子,還想要抬手推開他時,楊毓忻用著有些含混的聲音道:“阿末……好困……”


    林徽末頓時就僵住,一瞬間的愧疚鋪天蓋地而來,完全忘記了,身為修士,似他和楊毓忻這般每日按時按點的睡覺吃飯簡直奇葩。且不說以林徽末的修為,三日不吃不睡帶來的影響都近乎於無,更何況元嬰中期的楊毓忻。


    但林徽末的腦子亂糟糟的,眼前仿佛總是浮現好友形銷骨立的模樣,即使身後那人將大部分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無意識在頸側磨蹭的唇角直讓他心口直顫,他漲紅了臉,沒有推開他。


    反而,片刻後,他沉默著,回手抱住了楊毓忻的手臂。他咬了咬嘴角,低聲道:“抱歉,阿忻,都是我的錯。”停頓了一下,林徽末半背半扶著楊毓忻往屋外走去,“我送你去書房將就一下,我會將這裏收拾好的。”


    楊毓忻鳳眸微闔,纏在林徽末身上的手臂倏地一緊,慢吞吞地道:“還是先休息吧……這裏,明日讓巽子過來收拾。”


    林徽末:“!!!”


    “不、不行。”林徽末臉色一變,“還是我……”應該說幸好偌大西側殿因為楊毓忻的要求,連個守夜的童子都沒有。而且西側殿距離其他殿宇的距離夠遠,殿內還有隔音陣法存在,不然大半夜出這麽一碼事,真是跳進河裏也洗不清。


    還沒等林徽末張口,他就聽到楊毓忻用著沙啞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喃喃道:“好困……”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重量逐漸增加中,就像是楊毓忻再也撐不住睡意,整個人掛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林徽末頓時閉上了嘴巴,心中懊惱極了。


    捶什麽捶,捶哪裏不好,偏偏是床榻。若是榻上隻有他一人還好,現在三更半夜的,害得阿忻都睡不安寧,如今更是連一張安睡的完整床榻都沒有。


    臉色變了又變,林徽末想著還是背著人去書房將就,他明早再來收拾這邊的時候,楊毓忻一拂袖,直接將納戒裏頭收著的被褥扔在了地上。而後壓著林徽末往被褥上一躺,一手權當枕頭,讓林徽末枕著,另一隻手則環在他的胸膛上,胸膛緊緊地貼在林徽末的脊背上,唇角則貼在他的後頸上。


    林徽末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掙動了一下,卻不想,身後的呼吸片刻後就變得綿長起來,顯然已經進入了睡夢之中。


    林徽末眼睛發直,不敢再動,但一雙寫滿了呆滯的桃花眼則傻傻地瞪視著前方已然坍塌的床榻,“自作自受”四個字哐當一聲砸在腦袋上。


    他砸了什麽不好,偏偏砸了自己的床。


    不用照鏡子,林徽末就能夠感覺到,他此刻必定整個人跟被燙熟了的蝦子一樣,紅透了。


    林徽末不敢動,隻能瞪著眼發呆,內心憂鬱不已。


    林徽末以為這一夜估計他就得睜眼到天明了,卻不想,背後緊貼著熱源,伴隨著身後綿長的呼吸,他不知不覺中闔上了眼,睡著了。


    而林徽末以為早已睡著了的人卻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鳳眸之中,一絲睡意也無,異常清醒。


    又夢到了什麽嗎?


    緊了緊環抱住林徽末的手臂,楊毓忻的眸底略過一絲厲色。


    *


    林徽末這一覺,出奇得沉。待得第二日醒來時,已經臨近午時。


    慢慢地睜開眼睛,天光大亮,透過窗欞照進屋子裏,隔著鮫綃帷幔照在他的臉上。林徽末的神情迷蒙了片刻,而後緩緩坐起身來。


    他並沒有睡在地上,而是一張可容一人橫躺的黑漆木榻上。榻上墊了至少三層的床褥,躺在上麵也不覺堅硬。四周鮫綃帷幔四垂,窗欞微開,有微風吹進來,輕輕拂動著帷幔。


    林徽末撩開床幔,卻見他已不在之前的臥房之中。


    牆上掛著水墨山水圖,旁邊的書架上擺放著整齊的書卷,桌案上筆墨紙硯擺放齊全。


    這裏是西側殿的書房,簡單至極,還沒有烙上屬於楊毓忻的痕跡。


    窗外的世界亮得晃眼,依稀間還有刻意壓低的人語聲傳來,林徽末怔了怔,昨夜的記憶回籠,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顧不得多想,林徽末一下子從木榻上跳下來,蹬蹬蹬跑到門邊,猛地拉開門。


    屋外的兩人,同時看向他。


    作者有話要說:  #818那個壯烈犧牲的雕花木床#


    某床:講真,我很委屈啊,跟了主人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變成一堆當柴火都嫌太碎的木屑,太過分了tat


    林哥哥:( ⊙ o ⊙ )


    第73章 1


    一人黑發白衣, 容顏昳麗, 自是楊毓忻無誤。而另一人, 一身藍色弟子袍, 相貌端正俊朗, 透著敦厚之色,不是昨日熱心提醒了自己不少的巽子師、師弟又是誰!


    林徽末:“!!!”


    林徽末一臉呆怔地看向巽子, 而巽子望向他新出爐不久的小師兄亦是滿眼的複雜。片刻後,巽子拱手見禮道:“見過師兄。”


    林徽末:“……啊。”


    楊毓忻的眉頭卻緊緊地蹙了起來。


    他冷著臉看向林徽末踩在地麵上的赤足,一瞬間的神情嚴厲極了。他大步向林徽末走去,伸手就將他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大步往木榻處走去。


    林徽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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