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丹桂樹枝繁葉茂,黃色的小花團團簇簇,香飄十裏。樹影斑駁之間,身穿雲錦白衣的青年坐在樹下。他正在烹茶,白色的袍袖挽至手肘處,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腕。


    單看這宛如玉質的腕骨,完全想象不到這會蘊含著多麽強大的力量。元嬰修士,一身筋骨堪比靈器,隻手開山裂石都不在話下。但此時的楊毓忻卻隻像是人間富貴世家養出來的貴公子,貴氣天生,半點也沒有武者的淩厲霸道。


    林母捧了一杯,淺啜一口,頷首讚道:“幽香四溢,湯色清洌,沒想到阿忻竟然有這麽一手,妙極!”


    楊毓忻勾了勾唇角,輕聲道:“伯母謬讚。”


    楊柔也捧著一杯,她就是一俗人,從來不愛品茶這種清貴事。但這茶卻是她家公子親手烹的,單這一點,楊柔就能夠灌下一壺。楊柔毫不猶豫地一口悶了,豎起大拇指,讚道:“好茶!”


    就是有些苦有些澀。


    比起秉承著“公子沏的茶再苦也是甜”信念的楊柔,林徽末顯然要更加直白一些。他抿了一口茶,頓時就苦了臉,眼巴巴地瞅著手中這杯清冽見底,芽芽直立的清茶。根據他多年被他娘折磨出來的品茶心得,這無疑是一杯好茶。


    但他真的對品茶無感啊。


    作者有話要說:  白盛:聽我的,他是假的,看我的口型,假的


    林哥:品茶這種文藝的活動,不適合我~還是上酒吧qaq


    xim扔了兩個地雷,謝謝親,麽麽噠~


    第37章 11111


    林徽末的臉上寫滿了拒絕, 他有些幽怨地橫了楊毓忻一眼,小聲嘀咕道:“茶有什麽好喝的,還不如來一兩杯好酒, 那才叫痛快。”


    剛嘀咕完, 白盛的大嗓門就傳進了漪瀾院中。林徽末立刻借著轉頭的動作將手中茶盞往桌上一放, 還順手往外推了推。


    楊毓忻好懸沒被林徽末氣笑了, 他就這麽嫌棄他沏的茶?


    楊毓忻看都沒看白盛一眼,隻鳳眸微眯,目光幽幽地看向林徽末,直將林徽末看得心虛氣短,默默對那杯茶伸出了手。結果, 茶盞剛到了林徽末的手, 轉頭就被楊毓忻伸手拿了去。


    林徽末不解地看向好友,卻見楊毓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後,舉杯將茶一飲而盡。


    林徽末一呆。


    下一刻,耳廓頸側竟似火燒火燎了一般,他像是被燙到了的時候,手掌倏地縮回了袖子中。


    雖然小時候他娘給真真盛的湯有時候會被他撒潑打滾地推給他, 而他被纏得無法時也會偷偷幫著喝掉, 但這種事情發生了阿忻的身上……他為什麽會覺得那麽怪啊?


    還莫名有一種罪孽深重的感覺。


    楊柔捧著茶,默默扭頭。


    真是瞎了老娘的眼睛。


    林徽末的手攏在袖子中, 腰背挺得筆直,整個人就如同一把仍在鞘中的名刀,雖不見刀鋒凜冽, 卻已有攝人之威。乍看上去真挺唬人的,若是能夠將他通紅的耳朵藏得更好一些的話。


    楊毓忻倒是挑了挑眉,有種意外之喜的感覺——早知道幫著阿末喝杯茶能換來這麽好看的反應,別說一杯,一壺都沒有問題。隻是,楊毓忻有些遺憾的是,在場的人有些多。要是在他們的臥室裏,他就能夠順勢調戲一二,說不得能讓阿末借此開竅呢。


    心中有了遺憾,麵上就帶出些不悅來。楊毓忻冷眼看向院口處,目光在看到白盛那個老頭子時,登時就冷了三分。


    白盛在宛如看著死物的目光中心口一滯,隻覺得心口壓著巨石,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準備好的說辭愣是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楊毓忻將茶盞往石桌上一放,冷冷道:“白家白盛是嗎?如此興師動眾,就是為了站在這裏發呆?”


    楊毓忻的語氣中含著十足的譏誚,事實上,白盛之所以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未嚐不是楊毓忻隨意用元嬰中期的一縷氣勢壓在了白盛的身上,沒有背過氣來還是因為白盛金丹後期的實力相當渾厚,可也僅限於此了。


    白盛呆呆地看向楊毓忻,心中驚怒交集。


    如此氣勢,分明已經不是當初的金丹修為!明明被蝕靈藤寄生,按理說一身修為真元本該所剩無幾,生命也合該走到盡頭,可為何出現在他麵前的這個楊毓忻非但沒有修為大損,反而更進了一步?!


    身上的冷汗已經浸濕了身後的衣服,白盛忍不住後悔對楊毓忻動了殺心。待得楊毓忻放下杯盞,而壓在他心口身上宛如淵嶽一般的氣勢也撤去了之後,白盛的喉結動了動,聲音異常嘶啞地道:“鄙人白家白盛,聽聞楊少主客居在此,特來拜會。”


    一句與方才異常相似的話,但態度卻是截然不同。


    白盛能夠活到今日,一路從白家普通雜役變成了金丹長老,他的知情識趣便是一大原因。


    “嗬……”楊毓忻輕笑了一聲,鳳眸微斂,淡淡道:“我可不敢讓白家的人拜會。”


    白盛的頭深深地低了下去,緩聲道:“公子說笑了。”


    若楊毓忻隻是一個金丹修士,即使有金丹中期的楊柔在側,白盛亦不憚出手。可若楊毓忻已經是元嬰期了呢?


    白盛毫不猶豫地低頭了。


    楊毓忻的神情有些冷,他失算了。


    他倒是沒有想到,金丹後期的修士,生死之前,竟然貪生怕死得如此毫不猶豫。早知如此,他不如佯作普通人,誘白盛出手,而後將他一擊必殺。


    不過……


    楊毓忻伸手想給自己倒一杯茶,一旁的林徽末倒是十分殷勤地執壺給楊毓忻滿上一杯,還不忘衝他討好一笑。他抿了抿嘴角,將茶盞舉至唇邊,掩下了唇畔勾起的淺淺笑容。


    便是他不殺這個白盛,這老頭也隻剩不到百年的壽數了。


    修行一道本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味的怯懦,隻會讓他終其一生困在金丹後期,突破無門,庸庸碌碌至壽元殆盡。


    如此,倒是免得他髒了自己的手。


    楊毓忻眼睫微垂,這白盛識相也好。在阿末麵前,他總是不想太過。


    林徽末並不憚殺戮,但他行事自有底線,從不愧於心。他楊毓忻不是什麽好人,卻也不想讓林徽末在他與自己的底線之間左右為難。


    白盛,不殺也罷。


    隻要,他足夠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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