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祁探個腦袋出來,“觀蕭,我這邊好了,我們來錄合唱。”


    “哦,好。”


    百裏觀蕭站起身和陳祁進屋,臨關門前,警告地看了俞景灝一眼。


    畢竟是公共場合,說話還是要注意的。


    和陳祁的合唱非常順利,百裏觀蕭第一次進歌曲錄音棚,然而卻像是已經在棚裏摸爬滾打多年了一樣,沒有任何的緊張和滯澀,反而非常坦然。


    他方才個唱的時候,錄了幾遍發揮的都很穩定。現在合唱也是,走了幾遍下來,幾乎都沒有什麽音準和聲線上的出入。


    陳祁發現這種淡定的氣質非常迷人。他和百裏觀蕭接觸時間很短,但是卻仿佛已經抓到了這個人最核心的氣質,就是淡定。


    就好像,想讓慌亂的表情出現在這個人臉上,是不可能的。


    下午四點多,這首主題曲的錄製終於結束了,陳祁主動提出要請百裏觀蕭吃周圍一家很有名的法式餐廳,俞景灝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車子停在餐廳門口,司機和服務人員一起去停車,三人下車往餐廳裏走,俞景灝領先了兩步。


    這是一家會員製的餐廳,陳祁來過好幾次,也算是有點積分的客戶,本來想去刷個臉讓服務生給挑個好一點的包間,結果他還沒來得及超過俞景灝,大堂經理已經看見了俞景灝。


    “俞總。”


    好幾個服務生立刻有序地走過來,那個經理露出非常典範的甜美笑容,“俞總今天帶朋友過來嗎?”


    俞景灝沒什麽表情,“朋友帶我來。”


    經理往後探了下頭,看見走進來的百裏觀蕭和陳祁。


    兩個人都是大明星,隻是百裏觀蕭之前沒來過,陳祁倒算是熟麵孔。


    高情商的經理立刻對陳祁笑道:“原來是陳先生,今天三位都是貴客,我們剛好有一間環境最好的包間。”


    經理在前麵引路,三人走過那排服務生,陳祁聽見了她們在背後小聲說話。


    “我男神又來啦,祁祁好像又帥了誒。”


    “俞魚夫夫都來了,你還關注舊男神幹嘛。”


    “對吼,俞總和錦鯉上神才是我新老公。”


    陳祁在心裏默默地憋屈了,他竟然還有這麽見異思遷的粉絲。


    人家夫夫倆是cp,這群女生居然一點也不介意,還想把二人都yy成自己的老公,實在是腦洞出色。


    百裏觀蕭耳聰目明,當然也聽到了那幾句小聲議論,他似乎感受到了陳祁的鬱悶,回頭安撫性地看了陳祁一眼。


    這一眼,陳祁更鬱悶了。


    經理把幾位引進了最裏麵的包間,推開門,是糅合了中式典雅和法式浪漫的風格。百裏觀蕭看著這樣的裝飾愣了一下,隨即若有所思。


    他偷偷拽了下俞景灝的袖口,俞景灝不動聲色地朝他點了下頭。


    這居然是俞景灝的餐廳。


    這就有些尷尬了,還好陳祁完全沒多想,畢竟頂級的會員製法餐廳就那麽幾家,俞景灝這種人,混得比他還臉熟也是正常。


    點菜是由陳祁主持的,俞景灝不用他操心,他隻問了百裏觀蕭的口味,然後幫他做了非常體貼的推薦。俞景灝始終掛著禮貌的微笑,沒有表現出任何自己是主人的跡象。


    陳祁和百裏觀蕭隨意聊了兩句在馮時劇組裏的感受,他一邊替百裏觀蕭斟紅酒,一邊隨口問道:“對了,我聽說《突圍》是大年初一上映?”


    百裏觀蕭點了下頭,“對,馮導是這樣的打算,之前說了排期已經和上麵打過招呼,應該沒什麽問題。畢竟賀歲片,每年都是馮導來擔這個大梁。”


    陳祁“嗯”了一聲,轉身從錢包裏掏出兩張票,推給百裏觀蕭,說道:“我大年初五在工體剛好有演唱會,你要不要來當特約嘉賓?正好趕上《突圍》熱映期,我們合唱一次《歎》做彩蛋,一定能帶不少熱度。”


    百裏觀蕭手上的叉子頓了一下,“合唱……你是說現場?”


    “對,之前我和投資方那邊的聯絡人說要和你一起唱《歎》的時候,對方給了這個思路。當時我不清楚你的唱歌水平,所以就沒急著答應。”


    百裏觀蕭猶豫了一下,他並不覺得自己今天的唱功驚豔到了陳祁。這個人對於音樂的嚴謹和熱愛,和自己完完全全是兩種層次,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陳祁知道百裏觀蕭在想什麽,笑嗬嗬道:“其實演唱會和錄音棚唯一的區別在於歌手的live能力和演唱真實度。有很多歌手出的專輯裏唱出花來,一拉到live去就徹底報廢。雖然你的歌聲並不驚豔,但卻是實打實的,錄音棚什麽水平,演唱會就能到什麽水平,我有信心的。”


    百裏觀蕭點了點頭,俞景灝突然問道:“我沒去工體參加過演唱會,那裏是封閉的吧?”


    “對啊。”陳祁被問一愣,“這有什麽關係嗎?”


    俞景灝搖搖頭沒說什麽,心道,如果是露天的,怕我媳婦把天上的鳥全都召喚過來。


    三人吃了頓飯就在餐廳門口別過,百裏觀蕭要回劇組繼續拍戲,陳祁也有一堆自己的事情要忙。關於工體演唱會的特邀合作,百裏觀蕭沒有完全把這件事答應死,不過票收下了。


    錄完主題曲,百裏觀蕭照常回劇組裏拍戲,俞景灝說有事情,要回帝都兩天,百裏觀蕭也就沒當回事。


    結果到《突圍》殺青的前一天,俞景灝忽然回來了。他走進劇組的時候,大家依舊笑嗬嗬地開玩笑道——


    “俞總,好幾天沒見著您呐。”


    “俞總來找觀蕭呀?”


    對劇組裏的工作人員,俞景灝向來都很禮貌,因此都微笑著答應了兩聲。百裏觀蕭剛好下戲卸完妝,助理去拿盒飯了,他就悠閑地喝著可樂坐在化妝間支起來的餐桌旁邊等著。


    mike在旁邊給他讀微博上最新的段子,百裏觀蕭偶爾還笑兩下。


    這幾天戲拍的格外順,再加上眼看著要收尾了,劇組裏的氣氛非常歡脫,這種歡快也感染了百裏觀蕭。雖然他依舊沒什麽表情,但是還是能看出來整個人都是放鬆的。


    俞景灝走進化妝間,百裏觀蕭和mike都嚇了一跳。


    “俞總,你啥時候飛回來的,咋不說一聲。”mike一邊招呼著自家老大,一邊非常利索地把另一把帶扶手的椅子上麵的衣服化妝品都挪一挪,給俞景灝搬了過來。


    百裏觀蕭看著俞景灝,隨口問道:“你這趟是忙什麽來著?一走一回都莫名其妙的。”


    俞景灝沒直接回答,隻是給mike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回避。mike乖乖地出去帶上了門,在門口不遠處站崗。


    俞景灝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了兩下,點開一個視頻,遞給百裏觀蕭。


    這是一個偷拍角度的視頻,根據有些渣的像素分辨出來應該不是用俞景灝自己的手機拍的。視頻的拍攝時間大概是晚上六七點,天已經很暗了,視野是一棟大宅子,估計就是在大宅子外麵的哪個草垛子裏貓著偷拍的。


    這棟大宅子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像一座低調的城堡一樣,百裏觀蕭粗略一算,得有上百個房間。院子裏隨便就停了十來台豪車,估計真正的地庫裏更是數不勝數。隨處可見的攝像頭更是證明了這宅子主人的地位。


    “這是……”百裏觀蕭詢問地看著俞景灝。


    俞景灝挑挑眉,從百裏觀蕭吃了一半的混合堅果裏找了一顆榛子,說道:“鄧家祖宅。”


    百裏觀蕭心裏的猜想得到了印證,點點頭繼續往下看。


    視頻本來就不長,大概一分多鍾後,又有一輛黑車從遠處開過來,氣勢洶洶,都快撞到家門口了才一腳刹車跺下去,歪歪扭扭地停在外麵。


    從司機位和副駕駛下來兩個穿黑西裝的彪形大漢,他們粗暴地摔上車門,然後打開後車門,從一側揪出來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要明顯更貴氣一點,然而被膀大腰圓的兩個保鏢粗暴地架住,就像是一隻小兔子一樣沒有一點還手的餘地。


    那人頭發很亂,低垂著頭,岣嶁著背,頹廢得不行。


    百裏觀蕭仔細看了好幾眼,有些驚訝,“鄧子瑞?”


    俞景灝點了點頭。


    視頻一直到兩個人架著鄧子瑞拖進大門就結束了,沒有更多的後續。


    俞景灝看著百裏觀蕭若有所思的樣子,解釋道:“我以為就鄧子瑞那個腦子,大概率還會安排一場車禍,所以一直是讓唐少的人跟車保護鄧老爺子,還差點被發現了。沒想到這次可能是關係到能不能送走你,他還真的動了動腦子,選擇了下毒。”


    百裏觀蕭嚇了一大跳,“下毒?人沒事吧?”


    俞景灝搖了搖頭,“沒事,他不敢在祖宅裏動手,因為太容易被鎖定目標,於是就在前兩天一個社交晚宴上出手了。他雇了一個穿越前認識的一個混混,先是當成自己朋友帶進場合,後又讓人家喬裝成服務生,給鄧老爺子遞酒。”


    百裏觀蕭聽著就覺得驚險,晚宴上人那麽多,就不怕誤傷到別人麽。


    俞景灝接著說道:“唐少也在那場晚宴,找手底下人把酒調包了。從那小子跟著鄧子瑞進入宴會廳那一瞬間起,就被完完整整拍了下來。事後唐少找人把u盤隨便往鄧老爺子辦公室那麽一寄,就有了今天這出。”


    俞景灝說著手指在自己手機屏幕上敲了敲,“喏,派保鏢飛車倆小時把人從市區裏給抓回了祖宅。我的人告訴我,祖宅裏燈火通明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從地庫裏出來好幾輛車,往南山開去了。祖宅和南山都很偏僻,不好跟,所以就把人跟丟了。”


    百裏觀蕭大概聽明白了,“你是說,鄧家把他送到南山上去……偷著殺了?”


    俞景灝笑,“不太可能,畢竟親骨肉,可能就是扔進哪個久無人住的小別墅裏軟禁起來了吧。鄧家房產太多了,誰也說不清到底是在哪關著。這事情是剛出,雖然所有證據都是真的,但是還是要給鄧老爺子自己取證的機會。”


    百裏觀蕭“嗯”了一聲,又問道:“那,鄧家查這件事情,會不會查到你身上?”


    俞景灝聞言搖頭,表情有幾分玩味,“怎麽可能,劉三丙和他一家老小都已經在雲南省某個小村子裏安家了,王威就更隻不過是鄧子瑞安插來監視你的一個小棋子。鄧老爺子可不知道自己親兒子是個穿越來的假貨,腦洞再大也不可能想到咱們身上。”


    “再說,坑是咱們挖的,決定是他自己做的。為了扳倒一個無冤無仇的藝人,要把親爹毒死,鄧老爺子還是不知道真相的好,知道真相了可能真的會徹底氣死。”


    百裏觀蕭覺得很有道理。鄧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然而無論是主流媒體,還是那些天天窺探著京城上流階層的小報們,都沒有一點風聲,估計鄧家這次是玩真的了,且家醜不可外揚,把新聞全都壓了下來。


    “今天早上我這邊剛收到消息,鄧家正在清洗股權,要從燦星退出了。不過這次是秘密轉讓,現有的小股東不願意加資,新來的幾個買主還在磋商中。燦星近一財年的財務報表很難看,估計鄧家要虧一大筆。”


    百裏觀蕭嗯了一聲,這些生意場上的事情,他不太懂,也懶得去懂。他之前有想過俞景灝會不會打算要接手燦星,現在聽他的口吻,應該是不會動這個念頭了。


    也是,俞景灝是精明至極的人,即便是那些資產評級全a的優質投資項目,他都要篩篩撿撿,怎麽可能對一個賠了快一年的對手公司感興趣。


    第二天,百裏觀蕭迎來了《突圍》的最後一鏡。


    這一鏡反而是電影中非常前期的情節,宋燁在上海最繁華的舞廳門口初次邂逅了許珊珊。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誤入了這個到處流淌著情報、金錢、欲望的地方,差點攪黃了宋燁的任務,然而也讓宋燁萌生了打入許家內部的念頭,引出了後麵一整部電影的劇情。


    馮時的監視器裏,一身瀟灑西裝的年輕男人駐足在歌舞輝煌的舞廳門口,淡漠的眼睛掃過正縮在車上不知道怎麽辦的大小姐一眼,纖長好看的手指在傘把上轉了下,單手撐開傘,非常紳士地替那美麗的女孩遮住了車子和舞廳門口棚頂的空隙,打開車門,溫柔笑道:“雨大,小心滑。”


    這是宋燁和許珊珊的第一麵,前來執行任務的宋燁,和誤打誤撞來錯地方的許珊珊。


    那時的宋燁,還不知道許珊珊就是大漢奸許家的女兒,對她沒有糾結也沒有利用,隻是出於天性地照顧了這個美麗純潔如同一隻小梅花鹿一樣的女孩。


    那時的許珊珊也完全不認識宋燁,隻是覺得這個少年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溫柔,英俊,滿腹才華。


    他們的故事,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卡!殺青了殺青了!”馮時在監視器後麵喊道。


    管婷特別開心,一下子給了百裏觀蕭一個擁抱。俞總在劇組裏,沒人會多想,大家也都嘻嘻哈哈地和兩位主演說恭喜。百裏觀蕭和管婷都給工作人員們鞠了躬表示感謝,然後馮時大手一揮,讓大家收拾收拾,劇組已經包下了附近最大的一個飯店,要集體慶功。


    據說很多演員當被問到演戲最快樂的事是什麽的時候,給出的答案都不是人們想象中的“拿獎那天”、“上映那天”,而是“殺青那天”。


    就像很多修仙加班狗們都會無比醉心於項目交掉之後,那個疲憊到幾乎猝死卻依舊和大家一起出去喝酒慶功的夜晚。


    那種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每天高度投入的工作,在最終畫上圓滿句號,奄奄一息然而可以縱情休息的感覺,簡直爽的沒邊兒。


    大家那天晚上都喝了很多酒,包括向來不怎麽多說話的百裏觀蕭。他話不多,沒怎麽加入大家哄哄鬧鬧的討論,但是凡是來敬酒的,他都酒到杯幹了。


    喝到後來,小臉白得無比清透,一對黑眸像是罩了一層又一層水膜一樣,越是清透,就越是朦朧。俞景灝心知自家媳婦已經徹底喝高了,估計接下來發生什麽,明天一早都會斷片。


    於是某總裁開啟了慘無人道的護妻模式,當著所有半清醒的眾人和不太清醒的錦鯉上神麵,把百裏觀蕭麵前的紅酒瓶換成了一個大桶的葡萄汁兒。


    凡是來敬酒的,百裏觀蕭陪一杯葡萄汁,還以為自己喝的是酒。俞景灝陪一杯貨真價實的幹紅,就跟喝葡萄汁似的。


    俞景灝是什麽人物,大家心知肚明。


    能讓俞總陪一杯酒,還有什麽可嗶嗶的。大家都心滿意足,不再搞事情。


    那天晚上俞景灝沒有帶百裏觀蕭回劇組,而是入住了一家酒店。豪華的大床上,已經醉的昏昏欲睡的少年被某個總裁翻過來倒過去的折騰,睡夢中覺得又難受又爽。少年無意識地幾次嚶嚀出聲,讓身上的某人更加熱血賁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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