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你。”趙洛懿看李蒙似乎已經不生氣了,語氣帶著調侃。


    “你……”李蒙氣結,拿眼直瞪趙洛懿。


    趙洛懿指了指自己的臉,略微側身低頭,“親我一下就告訴你。”


    送國君出來的數十號宮人都在,雖然個個低著頭,李蒙卻知道他們個個都是裝木頭人的高手,一時極不情願,想說不問了,卻腰一沉,趙洛懿一手抱著他的腰,一手將李蒙腦袋扶住,側轉身將其壓在壁上,含住他不高興的嘴唇啃了起來。


    宮侍齊刷刷向後一轉。


    這感覺比都盯著看還令人難堪,又讓李蒙有些隱隱的興奮,夕陽殘照蕩漾在鋪滿殷紅睡蓮的水缸之中,缸子上獸環金光燦燦,李蒙低垂著眉睫,片刻後親完了,他滿臉通紅地站好,心緒複雜地看趙洛懿給他整理衣袍,是他摸亂了,照樣是他理順。


    “不生氣了?”趙洛懿笑笑。


    數十宮侍各自背著身,成了數十活木頭杵著,但李蒙知道他們都能聽見,趕緊抓著趙洛懿要走。


    趙洛懿發起功來,豈是李蒙拽得動的,無奈之下,隻得一迭聲道:“生什麽氣,誰生氣了?你沒病吧,藥吃了嗎?”


    趙洛懿把李蒙腰一抱,眼看他唇要貼上來親自己耳朵,李蒙隻得憤恨叫道:“不生氣了!”


    趙洛懿鬆開他,牽著李蒙步入寢殿,一隻腳帶上門。


    天空中信鷂掠過,水波麵上,橫掠一雙翅膀,灰撲撲一團影墜入花叢之中,激起一陣花朵亂顫。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把自己都甜到了【嬌羞


    ☆、七十二


    這天入夜,師徒兩個大汗淋漓從榻上下來,李蒙累得迷迷糊糊,由得趙洛懿給他穿鞋,趙洛懿低頭在他腦門上輕輕吻了一下。


    “晚膳就在屋裏吃?”趙洛懿問。


    李蒙陡然清醒了片刻,榻上亂七八糟,床單被褥皺巴巴的,空氣中還有一股讓人麵紅耳赤的情穀欠味道,宮侍都是些什麽人啊,人精中的人精。


    “到偏廳去吃,魚亦大哥他們要是還沒吃,叫過來一塊兒吃罷。”


    趙洛懿嗯了聲,埋著頭,給李蒙打點整齊袍擺和腰帶,替李蒙扯直衣領子,滿意地端詳他,李蒙頭髮未束,坐在榻上發神,有點呆頭呆腦,唇色紅潤,修長白皙的脖子是趙洛懿怎麽親也親不夠的。


    趙洛懿太起李蒙的頭,果斷幹淨親了個嘴兒,拉著李蒙起身:“你喜歡人多,吃飯熱鬧,將來他們四個要是沒成親,可以大家住一個宅子,或者,一起做點買賣,就是成了親,也可以做街坊鄰居。”


    李蒙一聽,來了精神,眼睛亮晶晶地看趙洛懿,“真的?”


    “嗯,看你想不想。”


    “也得問問他們。”李蒙說。


    趙洛懿輕輕嗯了聲,兩人都穿著輕便的大袍子,襯褲很薄,風一吹,熱汗散去。初入夜的薄暮之中,趙洛懿瘦削的側臉籠罩著一層淡淡燈光,他的目深邃,眉棱高挺,鼻樑如同遠山,嘴唇鋒利,這樣的一個人,這樣一張不露笑意時讓人感到懼怕的薄情而冷漠的臉,卻讓李蒙心頭很是溫暖。


    他常常會想起,那晚離開中安,他父親才安了沒幾個月的新家,那大宅子,落戶的第一日,有燕雀飛入簷下,父親說那是吉兆。抄家抄沒了李家的一切,錢財身外物,可那些至親至愛之人,也從此再也沒有見過。


    寂寂長街,千門萬戶,明燈溫柔地掛在或寬或窄大大小小的門前,不知疲倦地等待裹挾一身風雪而來的歸人。


    那日,似乎是除夕,李蒙已經記不得了,卻清楚記得,素來溫暖的燈光,那一夜,卻是比雪更涼,片片飄落在他的心上,化作徹骨的寒意。他離開的是最初的歸宿,走的卻是一條無可奈何的遠路,隻有這條路,才能帶他離開殺身之禍,而這條路,是從不可再得的“家”開始。


    “怎麽了?”微涼夜風中,趙洛懿察覺李蒙不由自主收緊手指,像怕他會走似的,不由有些好笑,他側身貼著李蒙的耳朵,舐了舐他嫩紅色的耳廓,“方才不還叫著讓為師出去麽?”


    李蒙心頭那點溫馨的情致頓時被趙洛懿破壞殆盡,一時語塞,把趙洛懿手一摔就往前衝去。


    趙洛懿力氣卻比他大得多,李蒙怎麽摔也摔不掉,走至偏廳門口,看見廳上四人等候,趙洛懿才不留痕跡鬆開李蒙的手,一桌子人不講禮數地圍桌而坐。


    桌上有菜有酒,有一大盆奶湯,甚而有清水煮的玉米棒子。南湄宮中的吃法,精緻有魚膾,卻也有大秦農戶才吃的東西,比如說灰裏燜出的芋頭,去皮就裝在金燦燦的大盆裏端上來,叫人無話可說。


    好在都是江湖人,吃起來隻知道哪個好吃,卻不拘繁文縟節。


    飯用過了,李蒙簡直直打瞌睡,要不是憑一碗酸辣湯撐著,他早就昏睡過去,朦朦朧朧聽得耳畔有蒼蠅在叫,想起來眾人在議事,趙洛懿還有安排,教他們去礦場怎麽查不露痕跡。李蒙吸了吸鼻子,趙洛懿拉住他衣袖,李蒙順勢把頭依過去。


    諸人正襟危坐,隻當沒看見一般。


    待得分別安排完,趙洛懿朝廖柳道:“明日去過馨娘那裏之後,得帶我這徒兒去拜訪白久英,要是同去,省些事。”


    廖柳臉一僵,瞬時臉色難看起來,瞪了魚亦一眼。


    “不是不理我嗎?瞪我幹啥?要麽你去看大夫,要麽還爺的五兩金子,老婆本兒都賠給你了,老婆卻沒討到。”


    廖柳嘴巴動了動,朝李蒙道:“少祭司大人。”


    “我沒錢,都是師父的錢。”


    趙洛懿笑了笑,對上廖柳倔強的臉,“五兩金子可不是小數,一時半會我也拿不出,我徒弟也會去找白久英,他身上流著一半大秦人的血,不會抓瞎給你看病。明日同去,省了錢不說,也不一定去了就會怎麽樣。”


    “就是,還能吃了你不成。”魚亦揣起手說,似乎還有話,卻不說了。


    廖柳起身,向趙洛懿拱手道:“明日……”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就算到了門口,你不想進去,誰也不能按著你的頭逼你。”趙洛懿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廖柳臉上閃過一絲不甘,卻也不再說話,走了出去。


    當晚趙洛懿沒再出去,六月天熱,趙洛懿武袍掖在腰中,行雲流水一套拳法,清皎月光落在他結實硬朗的軀體上,背中肌肉勃發遒健,道道傷痕在夜色的掩護下,也不那麽刺目,汗水的光澤讓他看去格外性感。


    分明和自己平時練的一套拳,趙洛懿打出來就怎麽看怎麽帥氣瀟灑。李蒙對自己習武的天分已經徹底失望了,等趙洛懿打完拳,兩人去洗澡,在浴池中,李蒙心不在焉地給趙洛懿搓背,輪到自己時,卻結結巴巴地擺手朝趙洛懿道:“你先出去,我自己來。”說著向水中一沉,下巴觸到水麵,本來是去推趙洛懿上去,不料手一滑,倒像是李蒙送上去撞了個滿懷。


    熱氣薰染得兩人的麵龐都是酡紅,趙洛懿慡朗一笑:“怎麽了?站不穩?”


    李蒙腦子有點暈,感覺到趙洛懿抱著自己的腰,怎麽就這麽不爭氣呢?不過是泡了會兒水。


    “這裏也不錯,不用麻煩換被褥。”說著趙洛懿一手托著李蒙緊實的臀,另一手撈起李蒙一條腿,不由分說低頭堵住他的嘴唇。李蒙肩頭浮出水麵,微微仰起頭,霧氣瀰漫著他黑沉沉的一雙眼睛,當趙洛懿舌尖描摹李蒙嘴唇,李蒙止不住嗚嗚出聲,脖頸通紅,腳下沒有著力點,隻好緊緊抱著趙洛懿的脖子。


    沒一會兒李蒙就不清醒了,隻知道被抱回去時,趙洛懿沒有立刻睡。


    李蒙困得不行,上下眼皮直打架,溫柔的燈光籠罩著案前披著身大袍子端坐的趙洛懿,他在看什麽文書,又恢復了淡漠的神情。


    次日天朗氣清,趙洛懿從丹房回來之後,眾人已準備好出宮的馬車,這次趙洛懿沒有扮作車夫,馬車的檔次也上了一個層次。


    李蒙想起那四個衝上去攔車的奴隸,那日好像趙洛懿乘坐的就是這樣一架豪華得不可思議的大車,路上李蒙一直擔心會有人衝出來攔截,直至馨娘家的大門出現在視野裏,才放下心來。


    馨娘的父親對趙洛懿和李蒙行了個大禮,使喚家丁去叫馨娘回來,親自將一行人帶到廳上,聽說要找青奴,其父露出了尷尬的神情。


    “少祭司有所不知,寒舍留不住貴客,早在數日前,他就已經辭去。”


    李蒙眉毛蹙起,“去了何處?”


    “這個,下官確實不知。”


    馨娘的父親為人刻板,何況一個小倌要走,不是什麽大事,他應當不曾過問。李蒙想了想,便道:“有勞大人,晚生還想見見曲公子。”


    “下官命人去傳。”馨娘的父親陪著趙洛懿喝了兩盞茶,便有事退出。


    “師兄的身份應當隻有馨娘知道。”李蒙悄悄挨近趙洛懿,低聲道。


    “嗯,知道也無妨。”


    趙洛懿看上去淡然,身體坐得筆直,說話時動也不動,唯獨嘴唇微微開合,“上次沒有仔細看,這次好好看看,到底你會買什麽樣的人。”


    “……”李蒙道,“在圖力房外,你沒看清楚?”


    “你希望我看清楚些?”趙洛懿斜睨李蒙。


    李蒙頓時語塞,有種挖坑自己跳的感覺,隻目不斜視,不再理會。


    趙洛懿卻偏又道,“圖力的偏好雖說不大好,偶或試試,也能添不少情趣。”趙洛懿暗暗勾住李蒙的手指,小指於他掌中勾畫。


    李蒙抽回手來。


    曲臨寒尷尬地站在門口,他已經站了有一會,此刻才覺得是時候出聲,便先咳嗽一聲。就看見師弟臉紅成柿子地轉過頭來。


    “師父、師弟。”


    趙洛懿盤起腿,室內,隻剩下師徒三個。


    “青奴去哪兒了?”李蒙問曲臨寒。


    曲臨寒小心瞥趙洛懿一眼,撇了撇嘴,“回樓裏了,早前他就說想回去,這次趁沒人注意,偷偷溜回去的。”


    “……”李蒙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見青奴,他大大方方寬衣解袍,仿佛對自己的身體很是滿意,還不止一次和他毫無羞恥地提及自己的“差事”,一時間神情變得很是古怪。


    “叫他過來?還是我們過去。”還是趙洛懿先開口問李蒙。


    李蒙想了想,“叫人過來容易引人注意,直接去樓裏吧,魚龍混雜,他要是見客,也不足為奇。圖力對他應當並沒有上心到那個程度。”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眼神一沉,“怪不得贖他出來時,他好像很是失望。”


    趙洛懿不置可否,並沒有藉機損圖力兩句。


    曲臨寒起身問:“師父,我……”


    “你安心在這裏住下去,等我安排,對了,你是我徒弟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曲臨寒有些不解,但忍住了沒問,又看向李蒙,一哂,“師弟長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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