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正霖的手一頓,與蘇錦繡對視,有什麽預感而生。


    幾乎是同時的,施正霖懷裏的孩子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這下施正霖有些對付不住了,李媽卻沒有從他手裏接孩子,而是讓他起來慢慢聳一聳手哄:“姑爺您別急,這樣來。”


    施正霖照做了,抱到外麵時已經安靜下來,施正霖把孩子交給宋老將軍,親手將女兒養大的宋老將軍抱孩子十分的嫻熟,樂嗬嗬的瞅著:“好小子,這麽沉。”


    宋老將軍的聲音很大,這一開口,懷裏的孩子哼哼唧唧了兩聲,半張著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麽,黑溜溜的盯著。


    宋老將軍朗笑:“性子倒是沉穩,不錯。”抱了一會兒後將孩子交給李媽,宋老將軍朝屋內看了眼,“昨晚沒出什麽亂子吧。”


    “沒事。”施正霖送他往外走,“南藥在查。”


    “他們也是反了天了,都敢追到這兒來,消息是怎麽走漏出去的。”宋老將軍沉凝著臉,“既然是衝著那孩子來的,就把他送營裏來,你這邊蓁蓁才生了孩子,正是需要人照看的時候。”


    “我懷疑那些追他們的人早就在關北門了,這兩個月裏蓁蓁有帶他出門過,被人認出來也說不定。”施正霖搖頭,“如果他們把他當做是那個失蹤的三王子來追拿,那肯定還會再來,留在這裏和去軍營都不妥。”


    “那就另外找個地方安頓,再設埋伏,先把人拿下再說。”


    將人送到門口,施正霖目送他上馬,回主院後蘇錦繡已經睡著了。


    饒是體力不錯,熬了一夜也精疲力盡,施正霖留在屋內陪了她一會兒,去了隔壁的書房寫信回上都城報喜。


    快中午時,蘇錦繡被餓醒了。


    清竹往她後背添了個枕頭,將喜鵲煮的粥端過來,蘇錦繡聞著味兒更餓了,從她手裏接過碗幾口就喝完了,抬頭問清竹:“就這些?”


    “給你煲著湯呢,我這就去端來。”清竹笑著從她手裏接過碗,“小姐還想吃什麽。”


    蘇錦繡搖了搖頭:“後院怎麽樣了?”


    “晏少爺住的屋子燒了半間,屋頂塌了得修補,現在暫且安頓在廂房裏,姑爺說要另外找住處讓他搬過去。”


    蘇錦繡想了下:“這段時間以來都是你照顧他的,他依賴你,你跟著一塊兒過去。”


    “姑爺也這麽說。”清竹端來了湯遞給她,“我叫李媽把小少爺抱過來。”


    蘇錦繡吃飽喝足,精神就好了許多,等下午施正霖回來,進屋時,蘇錦繡躺在床上,孩子就在床邊的搖籃裏,叉開著四肢,睡姿霸道。


    “安排好了?”


    施正霖點點頭,在床邊坐下。


    “等建昌府那邊的人調借過來,就快了。”現在已經是十月,關北門已經是深秋,往年十一月中就開始下雪,這個時段,以前是塔坨族進攻的好時機,如今也是他們打過去的好時機,“央族那些人究竟去做了什麽,查到了嗎?”


    施正霖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親:“他們在挖山。”


    “後麵的山。”蘇錦繡看了無數遍後,對塔坨族的地形了如指掌,前麵不可能,唯有環繞著的後方的山,那邊有一段夾著低穀,相對而言山比較窄,對比其它的山,挖通更容易些。


    兩個人對看了眼,想到了一處去,這是準備留退路了。


    施正霖見她眼光閃閃,嘴角微揚,摸了摸她的頭發:“外祖父已經有決策了。”


    針對這件事,宋老將軍已經和部下商量出了對策。


    蘇錦繡臉一訕,她清楚知道,外祖父征戰多年,所擁有的經驗遠遠超過自己,當了解清楚塔坨族的形勢後,外祖父和舅舅們很快就能有部署。


    但她就是心癢癢,很想參與進去。


    可現在她剛生下孩子,還在坐月子,別說是去營帳裏一塊兒討論了,就是這門都出不去。


    於是,施正霖感受到了來自她的怨念。


    施正霖垂頭,蘇錦繡將視線撇到了一旁。


    “坐月子不能生悶氣的。”施正霖輕捏了捏她的耳垂,“他們商量了什麽,我回來就告訴你。”


    半響,床幃內傳來悶悶的哼聲:“這還差不多。”


    施正霖笑了,她對這些的酷愛,就如他當初看書時的不能自拔,她這般,倒是忍的辛苦:“南藥去查偷襲的事了,看樣子那邊派了不少人過來。”


    蘇錦繡轉過頭,對於這件事始終存著疑惑:“就算是如你所說,在外麵看到了晏祟,要下殺手的話,拋點火油這也太兒戲了,屋子就這麽大,府裏也有人,很快就能發現動靜把人救出來。”


    “也許就是為了引起恐慌。”施正霖和南藥大致測量出了澆火油的位置,如果真的要取人性命,起碼外麵得堆柴火,也澆上一圈,把火引到屋子內才可能致死,但他們隻在屋頂的一側發現了火油,就如蘇錦繡所說,這樣殺人未免兒戲。


    “你是說,引起我們恐慌,把晏祟安排到別的地方去。”蘇錦繡想了想,按著常人的思維的確應該如此,這邊有危險,那就換一個地方藏起來,畢竟晏祟之前一路都在遭追殺。


    “這裏難動手,軍營離這兒也不遠,府裏又有這麽多人守著,如果真是衝晏祟的性命而來,他們不會這麽輕易放棄的。”


    蘇錦繡明白了他的意圖:“那多備些人手,要真是和那失蹤的三王子有關,依晏黎的性子,他肯定是要趕盡殺絕的。”


    “嗯。”施正霖聽她分析著,半響讚同,“那邊由南藥看著,不會有問題。”


    蘇錦繡微癟嘴,前世她怎麽沒發現,這南藥還真是哪裏缺人去哪裏,雖說掛著的是閑差,那這也太自由了些,有些事施正霖不方便出麵的,他都能去。


    “怎麽了?”


    蘇錦繡輕嘖了聲:“說起南藥,他就沒想要成親?他爹娘就不急?”話說和四哥一樣風流倜儻的季璟琛都要娶親了,他們幾個走的近的,似乎就剩下南藥一個人了。


    “這也是他不願意回去曲蟮的原因之一,其實他家中早就為他安排好了婚事。”


    蘇錦繡一愣,之前沒聽他提起過。


    施正霖性子如此,講故事也是十分周正,沒帶多少感情因素,簡潔明了的提了南藥家中的事。


    像曲家這樣祖上底蘊深厚,祖上庇蔭的大家族,規矩和皇家旗鼓相當,甚至更多,南藥不想留在家中一來是不願意繼承家業,二來是不願意接受家中安排娶妻生子。


    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娶一個家族相中的妻子,自然能更好的扶持家業,要想更好的發展家族繼承家業,那就要娶一個賢內助。


    “他就算兩者都不選,來上都城中也會遇到心儀的女子啊。”蘇錦繡一頓,看向施正霖,不對,南藥有心儀的女子麽?


    施正霖搖頭:“從未見過他和別的女子走的近一些。”


    也就那刹那,蘇錦繡猛然響起周采薇那次扭扭捏捏和自己說的話,難道南藥他…不喜歡女人。


    蘇錦繡追問:“你們認識這麽久,他真的沒有青睞過別的姑娘?”


    施正霖輕笑,這都開始操心起別人的終身大事了,但還是很認真的想了下蘇錦繡的問題:“青睞說不上,他倒是誇過別人。”


    蘇錦繡來了興致:“他都誇了誰?”


    施正霖看她,蘇錦繡眨了眨眼:“誇我?”


    “嗯,不止一次。”


    “那他肯定是崇拜我,我能打。”南藥誇她的話她當麵也聽到過,“我說的不是這種誇,是男女之間的,比如誇她人美啊。”


    施正霖笑了:“過去季璟琛常邀他去藝樓聽曲,他也誇過那邊的清伶女子才情頗高。”


    蘇錦繡瞪他,這是能娶回家做正妻的麽。


    施正霖想了下:“他提起過靖西王府的小郡主,說她是個有趣的人。”


    “就這些?”


    施正霖揉了揉她的手:“替他操心這些做什麽,他還說他不成親。”


    往回去想,至少在蘇錦繡前世活的那二十二年裏,南藥確實沒有成親。


    夫妻倆又說了些事,天色微暗,蘇錦繡挺了半日好精神,這會兒又有些困,便早早睡下了。


    ……


    月子裏的日子總是很無聊,蘇錦繡沒什麽事可做,不能長時間看書也不能出去,感覺自己閑的頭上都要長草了,可李媽看她看的很緊,蘇錦繡隻能老實呆著。


    這麽一天天掰著數,到了十月末也才過去大半個月,日子還沒到,搬出去的晏祟那兒也沒什麽動靜,倒是那邊軍營內,從建昌府調撥過來的人倒是來了。


    幾天之後,眼看著出月子的日子越來越近,李媽她們開始準備小少爺的滿月宴。


    第171章 可用之材


    因為是在關北門, 博哥兒的滿月宴操辦的很簡單,就擺了幾桌, 邀請了軍營裏一些叔叔伯伯親眷,加上南藥他們,攏共也就坐了三桌。


    好不容易得以解放的蘇錦繡, 哪還願意留在屋裏,夫妻二人抱著孩子出來,蘇錦繡在南藥那桌見到了個熟人, 周令瑜。


    最初隻聽施正霖說起過, 建昌府那兒派來的人中有周家人,也沒往別處想, 看到周令瑜後蘇錦繡先是一愣, 轉頭看施正霖:“你邀請的?”


    施正霖嗯了聲:“他代表周將軍過來的。”


    蘇錦繡遂點了點頭,轉念一向,這不對啊,今天來的都是外祖父一些屬下和親眷, 除了南藥之外,別人可都沒邀請, 周令瑜要是代表周將軍過來, 那今天擺的就不止這幾桌了。


    走過去時, 宋老將軍這桌正喝著酒,蘇錦繡扭頭就看到周令瑜在看她,正要打招呼,施正霖抱著博哥兒也轉過身來, 率她之前道:“多謝周副將今日前來。”


    施正霖一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微扶著蘇錦繡的腰,一家三口站在那兒,儼然是一幅美眷。


    可到了有些人眼裏卻不是這番滋味了,周令瑜起身,手裏還端著酒,他看著蘇錦繡,視線又落到施正霖懷裏的孩子,最後輕抬了下酒杯,語氣微淡:“恭喜。”


    施正霖微頷首,扶著蘇錦繡的腰用了兩分力,往她這兒靠近,低聲:“外麵風大,你和博兒先進去。”


    雖是低聲,旁人也聽見了,周令瑜眼神微閃,看著蘇錦繡抱著孩子離開,半響收了回來,一口飲盡了杯子裏的酒。


    下午宴會散時,周令瑜喝的有點多,回去時由人攙扶著。


    施正霖送完最後一個客人,站在府邸門口。


    “殺人於無形。”


    身後傳來輕歎聲,南藥走了過來,站到他身旁,嘖了聲:“你這招,頗有些狠。”


    孩子在這兒出生,回去之後周歲禮時肯定會大操辦,到時候才會發帖子去周家,在這兒明明可以不邀請的,偏就送了帖,而這周副將還不好拒絕,來了之後瞧別人一家三口溫馨和睦,豈不紮心。


    南藥雖然沒親眼看到那日陳王府發生的事,卻也能猜及一二,再看今日子凜的做法,還真應了那句話,這情愛中啊,可沒什麽道理講的,幼稚起來怕是連自己都想不到。


    施正霖淡淡道:“今天的酒是有些烈。”


    南藥笑了,意有所指:“難怪喝倒了這麽多人。”


    正說時,府外匆匆有人趕來,見到南藥後沉聲稟報:“大人,有發現。”


    …


    當天晚上,在晏祟所住的地方,抓到了偷襲的黑衣人。


    距離上次府中走水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最初一直沒有動靜,直到幾天前,看守在住處附近的人發現有人跟蹤埋伏。


    南藥讓他們按兵不動,等著他們動手之後再抓人,挑著這邊滿月宴的時候,這些人包圍了屋舍,想要直接將人殺死在屋舍內。


    蘇錦繡跟著施正霖趕過去看,死了的黑衣人都已經被抬到院子裏,加上抓獲的,十幾個人殺一個孩子,真可謂大手筆。


    就算是之前一路在逃,見到這樣的場麵,晏祟還是嚇的不輕,蘇錦繡讓清竹帶他進屋,轉頭問南藥:“審問過了?”


    “審問了,不過審問出來的結果有些意外。”抓獲的幾個人送到軍營裏的審訊後,其中一個招的很快,“他說他是受了王後的命令來追殺叛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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