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繡扛不住這樣軟和的態度,半響,悶聲道,“那你出關去我也不放心。”


    施正霖故做沉思,想了會兒道:“你看這樣行不行,讓南藥帶兩個身手好點的人去,也好應變。”


    讓南藥去是可以,但蘇錦繡心底裏最好的辦法就是親自去一趟,從別人口中轉述過來不如親眼所見,南藥沒有她這麽了解那一帶,但眼下的情形,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那與他再商量一下。”


    施正霖點點頭:“好,他原本就是為了協助此事而來,到時有什麽消息傳回來,我們在這兒也能及時應變。”


    蘇錦繡狐疑的看著他,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


    之後幾天,蘇錦繡將塔坨族外一些部族的情況和南藥大致說了一遍,準備過後,南藥帶著幾個人出關了。


    這廂,等他們出關後蘇錦繡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施正霖給套路了,難怪她這幾天總覺得不對勁,和南藥商量這些事的時候也覺得不對勁,敢情他早就打算好了讓南藥一個人帶隊出去,故意和自己說是一起去,為的就是攔住自己。


    這天晚上,蘇錦繡讓清竹把隔壁的床收拾了出來。


    自打蘇錦繡懷孕以來,除了在別院那幾日,其餘的日子裏夫妻倆都沒有分床睡過,最多是隔一床被子,但到了後半夜,還是會睡到一床去。


    施正霖進來後,清竹抿著笑意,將營帳內的水備妥了後退了出去。


    帳內就剩下他們兩個人,蘇錦繡整個身子霸占著床沿,手裏拿著書翻的愜意。


    施正霖換下衣服,洗漱過後走過來,蘇錦繡抬腳往上一擱,也不看他,就是不讓他在這兒坐下。


    不一會兒蘇錦繡聽到了拖凳子的聲音。


    將書往下挪了挪,視線從書的上方撇過去,施正霖拿了凳子在床邊坐下,就在她擱著的腿前,抬起雙手正好按到她的大腿。


    蘇錦繡縮了下腿:“幹什麽。”


    “大夫說你也許會腿腫,夜裏時多按摩一下還能預防腿抽筋。”施正霖說著雙手便就著膝蓋的地方緩緩按了起來,“輕重如何?”


    蘇錦繡放下書,雙手撐了身子坐起來看著他,這還瞧不出意圖,那她是真傻了:“無事獻殷勤。”


    趁著她坐起來的時候,施正霖便神情自若的從凳子轉移陣地到了床沿,蘇錦繡總不至於把他踹下床去,便氣呼呼瞪著他,奸詐!


    施正霖換了個姿勢,將她的腿按平,這位置蘇錦繡就是想縮都縮不回去,按了幾下後他的手靠近了腿內側,有些癢,蘇錦繡這神情便繃不住了,想笑又得憋著,挪又挪不開,要是伸手推還顯得她在鬧脾氣。


    於是蘇錦繡哼哼:“我困了。”


    施正霖鬆開手:“那睡吧。”


    蘇錦繡沒理睬他,翻了個身就躺到了床內側,還背對著他。


    施正霖吹了燈,陪著她躺下。


    兩個人都一動不動的,時辰尚早,也都沒有睡意。


    快有小半個時辰過去,蘇錦繡輕輕翻了個身,昏暗中施正霖睜著眼,看著營帳的棚頂,聽到動靜後轉頭,蘇錦繡又將視線撇到了別的地方。


    施正霖側身看她,蘇錦繡又翻了回去,留了個背給她。


    半響,她腰間多了一隻手攬住,蘇錦繡要去撥開,他用了幾分力,她的後背就貼了到他懷裏,聲音也隨之傳來:“塔坨族這幾年一直在攻打別的部族,像央族這樣依附的,族中必定有他們的人留守監看,如今雖然沒有戰事,關外也不太平。”


    蘇錦繡悶悶道:“我沒有生氣。”


    她很清楚自己並不適合出關去,就連來關北門也是好不容易爭取的,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現在哪裏來這些莫名其妙的脾氣,說氣他,不如說是在和她自己慪氣,他那點套路她怎麽會看不出來呢,可愣是等南藥他們出發了才反應過來。


    這樣的心理施正霖是很難了解到的,他總以為她是生他的氣。


    不過臨出發前娘交代過,有了身孕後性情也許會變,要他多擔待些,這到了施正霖的字典裏,便是一個哄字,於是他問的溫和細致:“怎麽了?”


    蘇錦繡發誓,過去她絕不會這樣,可這會兒,這三個字傳到耳朵裏,她竟覺得有些委屈。


    過了會兒,他聽到她悶悶說了句:“我覺得我變笨了。”


    施正霖一愣,隨即無聲笑了:“怎麽會。”


    “怎麽不是,你這麽明顯的意圖,我都沒看出來。”


    原來是為了這個。


    “找人混入塔坨族繪地圖的辦法是你想出來的,這辦法很好,不會打草驚蛇。沒有你的這些了解,我們對那些部族束手無策,南藥就算是過去了,也很難打探清楚。”


    蘇錦繡扭了下身子,半響:“那是因為我比你們知道的多。”


    施正霖大抵猜到了她在意的是什麽,徐徐誘導:“關北門這麽多將士,對關外的形勢哪個知道的比我們少,不一樣沒辦法。”


    語調有了些變化:“是麽。”


    “是啊,所以這一回,還要夫人你多擔待。”


    這麽不遺餘力的誇,縱使聽的出來有哄的成分,蘇錦繡聽著還挺愉悅的,正要轉身,忽然感覺腹間動了一下,蘇錦繡愣了愣,感覺到她身子一僵,施正霖正要問。


    蘇錦繡握住了他的手,朝腹間挪過去。


    又是輕輕一動,從施正霖的掌心裏劃過,施正霖怔怔。


    這是…腹中的孩子在動?


    下午時其實蘇錦繡有感覺到過,但沒有晚上動的這麽頻繁,一下一下頂著肚皮,像是在與他們打招呼,頗為鬧騰。


    這是施正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他的存在,初為人父的感覺。


    他活在蓁蓁的腹中,一天天長大,最初還感覺不到什麽,到現在,他開始提醒他們。


    很奇妙。


    動了幾下後他平息了,兩個人的手尚未挪開,蘇錦繡抬起頭,看他有些懵楞楞的神情笑了,語氣不自覺溫柔下來:“我娘說,這個月份他能聽到我們說話了。”


    新手父親微動了下手,反握住她的手摟住她,在她額頭上親了下,不言語,心情很是澎湃。


    之後兩個人好奇寶寶似的又等了會兒,蘇錦繡挨不住困意襲來先睡著了,睡前也忘了要把他趕到隔壁床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施正霖被宋老將軍請去,等到傍晚才回來。


    蘇錦繡這兒,自己出不了關就讓紫煙出去,一麵等著他們傳消息回來。


    時間一晃過的很快,五月至底,南藥回來了。


    第167章 初露端倪


    出關後南藥他們先找到了距離塔坨族較近的一個集聚點, 以收貨商人的名義進去。


    這個集聚點很大,比之前他們去驅獸族途中經過的那個還要熱鬧, 雖然裏麵有不少塔坨族人,但沒有看到欺壓的現象,在塔坨族管轄下, 秩序還不錯。


    沒多久南藥就找到了央族的人,這個在塔坨族周邊,為數不多保留下來的部族, 最為出名的是他們的編繩工藝, 南藥以收各式各樣的編繩為由,問過幾個攤子後, 終於有人肯帶他們去央族裏麵收貨。


    去的時候那兩個央族女子提醒他們不要亂走動, 到了那兒後南藥才理解過來那話是什麽意思,塔坨族派了人在央族裏,監視整個部族。


    南藥他們到的時候是下午,整個央族內幾乎沒見幾個青年男子, 最多的就是一些老人和婦人,坐在屋外編繩, 所有人看起來瘦瘦弱弱, 相比較之下, 帶他們去的兩個央族女子看起來還健康一些。


    他們被帶到一間大的屋子前等著,很快有個年長的老者出來接待他們。


    南藥向周圍看出去,他們所站的位置正好在那幾個塔坨族人的監視範圍內,趁著點貨的空隙, 南藥向那老者打聽了些事。


    要想在央族內四處走動根本不可能,於是收好了編繩後南藥沒有逗留,很快帶人離開。


    此後他還去了另外一個部族,從人比較多的幾個地方經過,一路收貨打聽,過了一段時間後趁夜埋伏在了央族外,等了三個晚上,終於發現了動靜。


    那已經是後半夜了,每隔半個時辰就有人回央族,十來人一隊,三四個塔坨族人押送,南藥數了數,這個晚上回來了三十來個青年男子,這些人渾身髒兮兮的,看起來都是疲憊不堪。


    一隊人送到之後,央族中會集合另外十個青年男子代替這些回來的,跟塔坨族人離開。


    留下一個人繼續在央族外守著,南藥跟在那些人身後,發現這些人被帶上了山。


    山下遠遠就能看到有人守著,附近沒什麽人,看起來像是進山做苦力的,南藥過去沒有到過這裏,根據子凜給的地圖,這一帶再往內就到了塔坨族的地界,漠北這兒的山很貧瘠,沒有繁茂的樹拿來遮蔽,又不熟悉地形,南藥也不能就這麽貿貿然跟上去,於是他折回到央族外,這時已經第二天正中午了。


    南藥觀察了幾日,夜裏沒有再有別的動靜,白天的時候偶爾有人從外麵回來,男女皆有,他們回來後族中的人都顯得很高興,歇了幾日後他們又會離開。


    約莫十來天,一天夜裏又有人來更替,但並不是上回離開的那些人,回來的二三十人看起來也都是疲憊不堪,其中還有用擔架抬回來的,替換了十天前回來的那些人。


    “與我第一天去的時候一樣,族裏隻見老人和婦人進出,還有人外出采藥,回去的那些青年人都沒出過屋子,接連兩三日後才偶爾見一兩個出來,氣色比那天夜裏回來時好了點。”


    南藥說完,帳內安靜了會兒,蘇錦繡在地圖上做了個標記,抬起頭:“這麽說,是輪番讓別的部族的人去做苦力了,工期還不能太久…難道他們在挖山。”


    “別的族也是如此,不過一路看過來,這些人都沒什麽抵抗心,對塔坨族唯命是從,甚至充滿了敬畏心。”這一趟走下來,南藥有了另外的了解,尤其是那個集聚點的發展,可以說是讓他開了眼界,就像是一個小鎮,秩序有然。


    “這不奇怪。”施正霖指著蘇錦繡攤開的地圖,“關北門兩年無戰事,漠北這邊卻是硝煙不止,擴張之後就要複蘇,最快方法收買這些剩下的人,就是給安定的生活,經曆過戰事後,對那些各族人來說,有什麽比活下去更重要的,隻要不打仗就是好的,他們就想求安穩日子,誰來管都一樣,自然不會想要反抗。”


    “他們在效仿南方的部族。”蘇錦繡在南藥說的集聚點上做了個標記,“漠北西陲一帶地廣,因為族與族之間相距甚遠,於是大家就自發的集聚到了幾個部族之間較為中心的位置,用來方便大家交換貨物買賣東西,最初這些地方無人管理,越駱國一帶是最早開始效仿大魏的,把這些集聚點發展成了小鎮,規模很大,秩序也維持的很好,但漠北這邊的人大都以牧獵為生,他們的生活方式更粗狂些,所以我們在去驅獸族的路上途徑的那個集聚點,除了有人維持治安之外,其餘的都十分簡陋。”


    南藥很快就意會過來蘇錦繡的意思:“看來他們野心不小。”若是繼續放任下去,這就要變成第二個越駱國。


    但他們絕沒有越駱國那麽太平,野蠻好戰的一族人,養精蓄銳,最後還是為了打仗。


    “拓英這個人,十分了得。”蘇錦繡當初在關北門守了五年才摸透一些他的路數,這一世,驅獸族上沒讓他占到便宜,他說收手就收手,開始瘋狂擴張,等到一定程度,他肯定還會卷土重來。


    那這回就看他們誰先下手了。


    ……


    南藥這一趟收獲頗豐,等了半個多月後,關北門這兒的天漸漸熱起來,十裏鋪那兒傳來消息,陳布回來了。


    留下了地圖和藥之後,陳布沒說什麽也沒問什麽,拿走銀兩匆匆離開,據回稟他當天下午就出關離開了關北門。


    軍營這兒,蘇錦繡依照手繪的地圖做了一副沙地圖,在最東的地方插了個大魏的旗子,正好宋老將軍進來,看到她踮腳想把旗子往沙地上放,這大起來的肚子都已經頂到桌子了,忙哎了聲:“小心點。”


    放好旗子後,蘇錦繡收回手,輕拍了拍:“好了~”


    “這就是這陣子你忙出來的成果?”宋老將軍喊了聲帳子外的人,“把孔琪叫過來。”


    蘇錦繡撅嘴:“您還信不過我。”


    過了沒多久孔琪來了,他是蘇錦繡從外祖父這兒借去的人手,生的其貌不揚,令人覺得沒什麽存在感,送到陳布那兒以隨從的名義帶去塔坨族。


    塔坨族人很警惕,因為是生臉孔的緣故,他們隻帶了陳布上山采藥,孔琪一直留在塔坨族內,還被限製了自由。


    不過即便是這樣,這麽長時間裏還是有很多機會可以走動。


    聽孔琪說完後,蘇錦繡指了指被山一圈圈包圍起來的中間位置:“外祖父您看,他這是優勢之處,也是缺陷之處,難攻易守,但要是被攻破,他們就在所難逃,所以您看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凡事可以上山的路,都有人看守,這邊幾個山頭上的塔,加起來足以瞭望清楚周邊的環境。”


    塔坨族的地理位置十分優越,環繞的山體是他們天然的保護屏障,不僅如此,他們還在山裏修築了城牆,也就是說,進山之後第二道要攻破的就是修築在穀間的城牆,城牆外的地形又是呈喇叭狀,內大外小,攻進來的士兵稍有不慎就會被困在裏麵。


    “少夫人說的沒錯,他們築了三道牆,一道在進山後,第二道是族內,第三道在這裏,重兵把守,連塔坨族人都不能隨意進出,我跟著那個央族人被安頓在了第一道城牆內,這邊住著的大都是戰俘,還有各族歸順過來的人。”孔琪白天能夠活動的就是第一道城牆內的範圍,他一直留在那邊等著,那個央族人則是跟著幾個塔坨人上山去采藥,采回來的藥由他這個隨從負責處理,隻有入夜之後才能出去打探一下,但他也隻能通過第二道城牆,混到普通塔坨族人中去。


    “等等。”蘇錦繡打斷他的話,抬頭看他,“你是說,他們在分發武器?”


    孔琪點點頭:“沒錯,那天我喬裝過後跟著個押送的車隊進去,發現一群十來歲年紀的孩子圍在車隊附近領防身的兵器,遠遠看應該是短刀,還給一些老幼也發了,之後那車隊分了兩路,一路去了有人把守的地方,一路進了最裏麵的城牆。”他當時留了個心眼,兩天之後那車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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