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心走出門以後,雲秀才去梳妝台前坐著,看看自己的臉,左邊是清晰的飛紅巴掌印,右邊不清晰的一大塊疤痕印上的巴掌印,當落下眼淚的時,才覺察到了疼痛。


    今晚姐姐的一番話,讓雲秀也徹底斷了下藥的想法,一方麵有些痛心,因為除了這個自己無計可施,一方麵又很慶幸提前知道如果做了這件事會有什麽後果,心裏因此再也不用忐忑不安了。


    而現在比起頭發被狠狠抓扯的疼痛,扇巴掌的疼痛,心才是最疼痛的,像是自己的心被有人取出來,再拿針一下一下紮著一樣,自己的這張臉,這張醜陋的臉,讓自己不會有一丁點希望,二爺不會對自己有一天,一晚,一時一刻的喜歡,也許自己是要抱著他的衣服孤獨寂寞的過完一輩子的人。


    一想到此,雲秀的兩行熱淚就流了下來,但又並不想哭,於是就立馬擦掉,起了身,洗了臉洗了手,又重新換了套睡衣,躺回床上,自己好好睡覺了,因為明天就沒有槐花來服侍了,要幹所有的活,必須有個好睡眠和好體力才行,她蓋上被子,把那件衣服摟在懷裏,閉上了眼睛。


    雲心才出西院院門,就有種頭暈還站不穩的感覺。


    劉媽連忙扶住了太太,“小心點。”


    雲心一隻手搭在劉媽手臂上,一隻手扶著頭,“我頭怎麽有點暈啊?”


    “太太你本身身上就在流血啊,又大動肝火,還打人訓人一通折騰,現在又餓了,身體自然遭不住了。”


    “那就趕緊扶我回去,吃了飯好休息。”


    “好,我扶著你。”劉媽又扶著太太的腰再小心地往前走。


    扶了有些時間才終於回到了主院,回到了廂房。


    杏花在裏見到她們說道,“太太,你回來了。”


    雲心虛力地,“嗯,怎麽桌上沒飯菜呢?”


    “哦,我回來沒見著你們,想著你們有事出去了,所以我就讓廚房把飯菜熱好煨起來,等你們回來再端過來。”


    劉媽道,“那你現在就去叫人一起端過來啊,太太都餓了。”


    杏花點頭,“哦,好,我馬上去。”


    劉媽把太太的披風脫下放手臂上,再扶到床上坐靠著。


    “這杏花現在也算有些眼力勁。”劉媽拍拍披風再放進衣櫃裏。


    雲心說,“是啊,以前跟個癩蛤蟆一樣,刺她一下才知道動。”


    “這都在太太身邊做事幾年了,要還沒進步就一言難盡了。”


    “我主要看她人話少,不愛說是非,又實誠,所以才留在身邊。”


    劉媽坐在床邊,給太太拉張薄被蓋住肚子,“是,在身邊服侍的,人品才是最關鍵的,其他的都可以教。”


    “我口有些渴,去給我倒杯水吧。”


    “好,我去倒。”


    劉媽拿著大杯子倒了杯溫水過去,“來,太太,小心喝。”


    雲心接過來,一下喝了好幾口,才停道,“以前來月信也沒突然這麽暈,不知道跟這次那個迎香膏有沒有關係。”


    “這……我也不能說肯定沒有,但我覺得主要是太太今晚太折騰的原因。”


    “我扔在地上的衣服呢?”


    “等杏花回來問問她吧。”


    “嗯,也行。”


    兩人沉默地等到杏花和一個丫鬟把飯菜端進來。


    劉媽走過去問在擺菜的杏花,“太太扔到地上的衣服呢?”


    杏花答,“我拿出去放洗衣台的盆裏了,明天讓小菊洗。”


    小菊是主院裏兩個粗使丫鬟中的一個。


    “那我知道了。”劉媽先把那碗燕窩糯米紅豆粥端過去,坐在床邊,舀了一勺,吹一下,“太太,先吃這個吧,補補血。”


    雲心張嘴吃了一口,“我那衣服呢?”


    “杏花說拿出去了好明天洗。”


    “我好好的衣服讓雲秀抹上那東西,都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劉媽邊喂邊說,“一時糊塗也是有的。”


    “她也真奇怪,按理來說,沒經曆過那種事的女人,是不會去想的,她怎麽就……還好意思去買藥買膏。”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她搞出這些事,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太輕饒她了?”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懲罰了,差不多了,她的樣子挺可憐,隻能對著衣服想人。”


    “你忘了,我也有像她這樣可憐的時候,有兩年他就一月才回來一次,我經常以淚洗麵。”


    “我沒忘,那時候我天天晚上陪著太太呢。”劉媽看了下碗,“沒有了,我去弄點飯和菜吧。”


    雲心嘴裏還嚼著,“嗯。”


    劉媽去舀了米飯,夾了香菇青豆和清蒸山藥兩樣菜。


    雲心看到笑起來,“劉媽,還是你記得我喜歡吃什麽。”


    劉媽笑著喂她一口,“太太還是嬰兒的時候我就在帶,沒有一天離開過,肯定知道你喜歡吃什麽。”


    “劉媽,我是離不開你的。”


    “是離不開我還是離不開二爺。”


    “都離不開,我想你們都能一直陪著我。”


    “二爺和我肯定會一直陪著太太你的,如今他不是也天天回來了嘛。”


    “是,我寧願跟他吵吵鬧鬧的,也不想看不見他人,而且現在我算摸清他脾氣了。”


    劉媽笑道,“太太和二爺成親六年多了才摸清他脾氣嘛。”


    “嗯,是,……反正他氣頭上說的話做的事都不算,等過個一兩天氣消就沒事,之前不是還說不來我房裏了嘛,還不是一樣會來,今天又說這種話,我不信,等過個兩天他不生氣就好了。”


    “二爺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嗯,沒錯,說不定明早就好了。”


    “是。”


    兩人再沒有說話了,雲心雖說餓但也隻吃了一碗飯就不再吃了,頭還是有點暈,收拾了一下就躺下歇息了。


    梅花苑的雲妮在主院鬧迎香膏風波的時候,正在教導慶知。


    桌上擺好了用碗蓋住的飯菜,雲妮對雙手托腮,雙腳搖晃的女兒溫和地說,“慶知,等下你爹來了,你就要站起來說‘爹,你回來了’,知道了嗎?”


    慶知不高興地,“不要,我不要叫他爹。”


    “你怎麽回事?之前讓你叫你還叫,現在讓你叫你都不叫了。”


    “誰讓他吼我,我爹不會吼我的。”


    雲妮氣惱地,“你就跟車軲轆一樣,轉來轉去就那句話,說不出別的來,也不知道你在學堂裏學什麽,反而脾氣更大了。”


    慶知神氣地,“學的東西可多了,今天還有洋老師給我們唱洋歌呢。”


    “那在學堂裏老師要是說了你幾句不好,你就不再叫老師了?”


    “老師沒有說我不好,都是在誇我,誇我又聰明又厲害。”


    “老師可能對每個人都這麽說。”


    “對啊,我們班上的人都厲害,但我是最厲害的。”


    “是,強的最厲害,叫兩聲爹又不會怎樣。”


    “可是,誰讓他……”


    “好了,別說那句話了,我一聽你說那句話耳朵就疼。”雲妮忍不住打斷道。


    “不說就不說,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吃飯啊?肚子都要餓扁了。”


    “你爹還沒回來呢,肚子餓了就先喝點水吧。”說著雲妮就給女兒倒了杯水,“來,給你。”


    慶知放下手,撅著嘴,接過來喝了一口後,“我想吃飯,不想喝水,還要等多久啊?”


    “再等等吧。”


    慶知氣呼一口氣,“等等等,說不定他都不回來呢。”


    “他要不回來或者回來晚會跟我說的,今天可能出了點事,現在說不定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


    “說不定他真不回來呢,我們不等了吧。”


    雲妮肯定地,“要等。”


    “哼。”慶知一臉不悅地托著腮。


    母女再無話,各自發著呆,坐著等。


    慶知越等越不耐煩,越等越煩躁,正要開始吵鬧的時候,小麥跑進來說,“三姨太,我剛在院門口看見二爺往這邊過來了。”


    “好,我知道了。”雲妮又對女兒說,“你看,我就說你爹會回來吧,你等下不叫算了,可別發脾氣啊。”


    “哦。”


    說完她就起身往外走,走到院門口就跟丈夫撞了個正著。


    林景元笑了一下,“雲妮啊,怎麽在這裏呢?”


    她笑著,“我想來看看你有沒有回來。”


    “哦,我有點事耽擱了。”


    “嗯。”她看見他的衣服有些異樣,用手去摸肩膀處,“怎麽濕了?”


    “這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先進去吧。”


    “好。”她靠右一站讓他先進去。


    他一邊走一邊說,“有熱水嗎?我想洗澡。”


    “有是有,不過現在有些燙,二爺吃過晚飯再去就是正好。”


    “那加些涼水就好了,我已經吃過了。”


    “吃過了?”


    “嗯,在雲心那吃的。”


    兩人說著說著走進房內,他走近桌問道,“慶知,你為什麽看見我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啊?”


    雲妮忙說道,“小孩子等太久肚子餓,有些不高興了。”


    “哦,這樣啊,那你吃吧,我進去洗澡了。”


    小麥跟著他進去。


    慶知把蓋住的碗拿下來,嘟囔著,“我都說了不用等他。”


    雲妮一個眼神射過去,“別說話,吃飯。”


    慶知把碗都拿開後,看見飯桶裏裝著的飯是黑色的,就問,“怎麽飯變黑了?”


    她回說,“這是黑米,月廚娘說今晚煮的黑米飯吃。”


    “那它是怎麽變黑的?”


    雲妮給女兒舀了一碗,“它不是變黑,它本來是黑的,跟白米不一樣。”


    慶知吃一口,咀嚼著,“吃著要硬一些。”


    “那你慢慢嚼,你平常總大口大口吃,哪裏有一點女孩樣。”


    “可我在學堂裏張老師還誇我吃的很棒呢,比別人都快。”


    “算了,說不過你。”


    “我就要大口吃,我們老師說能吃是福。”


    “什麽都是你們老師說,你現在就聽老師的,不聽娘的。”


    慶知不說話了,夾著自己喜歡的菜默默地吃著。


    等她們吃完後,他也洗完出來了。


    大家都在房間後,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小麥收拾好碗筷桌麵後,慶知就一聲不吭地跟著一起出去了。


    他有點意外地,“慶知今晚居然這麽自覺。”


    雲妮悻悻然地,“是啊,是啊。”


    兩人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


    沉默一會兒後,他說,“我想睡了,昨晚睡太晚今天都不是很有精神。”


    “嗯,好。”


    雲妮把他服侍上床後,自己也收拾了下,就躺上去了。


    兩人還是沒說話。


    林景元陷入了沉思,他覺得自己很奇怪,明明以前那麽渴望能讓雲妮嫁給自己,甚至在有一段時間裏每天朝思暮想著同雲妮同床共枕,現在想要的已經得到了,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卻對就躺在身邊的雲妮居然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還是像以往那樣挨著他,打破了沉默,“二爺,你在想什麽呢?”


    “想一些事情。”


    “什麽事?能告訴我嗎?”


    “其實也沒什麽。”他又忽地警覺道,“你身上有種香味,你抹什麽東西了?”


    她仰頭,“沒抹什麽呀,洗澡還是用清水洗的。”


    “哦,那好吧。”


    “二爺,你從太太那回來,怎麽衣服給濕了?”


    “咳,別提了,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東西把我弄的跟發情的動物一樣往她身上撲,然後她又拒絕,她身邊的劉媽給我潑了一盆水。”


    “用了什麽東西那麽誇張。”


    “誰知道她用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以後可別用啊。”


    “嗯,好,可是為什麽太太用了東西你要跟她好,她又拒絕你啊?”


    “我哪知道,可能想找著機會跟我吵一架吧。”他拿開她放在他身上的手,再瞟了她一眼,“好了,睡覺吧。”


    “就這樣就睡了嗎?”


    他閉著眼睛,“那你還想怎樣?”


    她親吻著他的臉,又撫摸著,“二爺,你有幾天沒跟我好了,我才嫁給你半個多月,你這麽快就對我沒興致了嗎?”


    他睜開眼,看著她輕笑道,“原來你是想要了啊,我不是對你沒興致,隻是你傷還沒好,做起來又不盡興。”


    “我的背隻有一點疼了,二爺想讓我怎樣都可以的。”


    “呃,還是算了吧,讓你忍著疼做,我心裏也不舒服。”


    “可是我……”


    他摟著她,溫柔地,“你不用擔心,我現在是喜歡你的,我這樣抱著你,你就別去亂想,明天早上我可不想看到你又腫著一雙眼。”


    她不好意思地,“我今晚不哭了,隻要你別推開我,我貼著你,我就會心安了。”


    “好,我今晚抱著你。”


    “嗯,抱著我。”


    是夜再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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