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還是灰蒙蒙的時候,雲妮就醒了,這是她多年來的習慣,不論前一天有多累,都會醒來的很早,這已經是她身體的慣性反應了。


    而旁邊的丈夫還是睡得酣香,她輕柔地把他外露的手放在被子裏,又吻了下他的臉頰,再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因為對於昨晚的一切,她都感到很心滿意足。


    看了有一會後,就輕悄悄地拉開床簾起床了。


    她先在箱子裏找衣服穿,想找件新一點的,可來來去去那幾件都差不多成色,就挑了條杏色寬鬆寬袖七分裙穿在身上。


    然後又坐在梳妝台前梳自己淩亂的頭發,這都是因為昨晚同房太激烈的緣故,想到此她便低頭笑了笑。


    這時她看見雪梅打開門進來了,當然她還不知道名字,所以就問,“你是誰啊?是昨天晚上來的那個人嗎?”


    雪梅沒有回答她的話,自顧自踢著腳進來了,放下了燒水壺,又提上那個已經用空的,斜著眼從下至上掃視她,掃了兩三圈後,發出輕蔑的笑聲,“你就是三姨太啊?”


    雲妮被看得有些不大舒服,“我是啊,你是誰啊?”


    “我是誰啊?我是這院的丫鬟唄,還能是誰。”


    “哦,這樣啊,那你叫什麽呢?”


    “我?我叫雪梅,這房間的東西都是我布置的,包括你手上拿的那把梳子。”


    她看了下手裏的梳子,蒙蒙地,“哦,好,我知道了。”


    “哼。”雪梅抱著雙手抱著臂膀,又斜眼看了她一眼後,跺了一下腳就出去了。


    她覺得雪梅很奇怪,對她不太善意,於是她開始邊梳邊想這是為什麽。


    想入神的時候,又進來一個人,和雪梅的打扮相同,梳著長辮子,穿著黑布衣灰布褲,襯的臉也黑,看著年紀不大,約摸著不過二十五歲的樣子。


    這個人一進來又笑著說,“三姨太你起這麽早呢?”


    雲妮也回笑著說,“是啊,我習慣早起了。”


    因為有了雪梅的對比,她覺得這個後進的人和善太多了。


    “三姨太,我叫桃花,是太太派過來服侍你的貼身丫鬟,我來給你梳頭發吧。”桃花笑著拿過了梳子。


    “哦,那好吧,謝謝你。”


    桃花扶正她坐著,聽到謝謝兩字很詫異啊,“三姨太,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個啊,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啊。”


    她尷尬地笑了,“還沒有人給我梳過頭發呢,所以我有點不習慣。”


    桃花拿著一把頭發梳順,“你是三姨太,以後你就會習慣了。”


    “可能吧。”


    桃花給她將頭發都梳順後,拿起桂花油,沾一點在手上抹在她頭頂上,抹勻之後放回去,開始給她梳髻。


    她聞出了是桂花的味道,但好像又要更香些還夾雜著別的,就問,“這盒油是桂花做的嗎?”


    “是啊,三姨太,不過不是純用桂花,還用了龍腦香,這樣抹上去頭皮會感到清爽些。”


    “哦,原來如此。”


    “三姨太以前沒用過嗎?”


    她搖頭,“我沒有用過這些好東西。”


    “這不算多好,太太用的才好呢。”


    “太太自然是該用最好的。”


    說著話的功夫發髻就梳好了,她看著鏡子看著抹了頭發桂花油的自己感覺還有點怪怪的。


    桃花問,“三姨太你的首飾呢?”


    “我沒有首飾。”


    “哦,那好吧。”桃花轉身給她倒了一杯丁香茶遞給她後,又在洗臉架的最下層拿了一個小盆端著,“三姨太你漱口吧。”


    她照做了之後,桃花倒掉了茶水又用熱水衝洗幹淨拿回來放好後,又說,“我去給你打水洗臉吧,然後你就該去給太太敬茶請安了。”


    雲妮疑問道,“隻給太太請安嗎?二爺還在睡覺呢,是要叫醒他嗎?”


    桃花打好水說道,“二爺不愛人給他請安,隻給太太請安就好了。”


    “哦,這樣啊。”她接過洗臉帕洗完臉後問道,“那有沒有什麽要注意的啊?我怕我會做錯什麽。”


    “沒有什麽要注意的啊,就正常請安好了,就是太太比較嚴格,沒說話叫你起來的話你得一直跪著。”


    “哦,好,好。”


    在她把洗臉帕遞給桃花的時候,慶知和小麥進來了。


    慶知看到她很高興的跑著過去一把抱住,仰著頭大喊著,“娘,娘,我好……”


    雲妮立刻豎著食指在嘴邊,彎著腰,“噓,慶知,聲音不要那麽大,會打擾你爹睡覺的。”


    慶知笑著,然後也學著她的動作,小聲地說,“噓,噓,聲音不要那麽大。”


    她溫柔地笑了,捏著女兒的手,“你要跟娘說什麽呢?”


    “我要說,娘,我昨晚好想好想你,都睡不著,還想來找你的,但小麥姐攔著我不讓來。”


    “昨晚不是說好跟小麥睡一晚的嗎?”


    “可我想你啊,你有想我嗎?”


    她摸著女兒的頭,“娘當然有啊。”


    慶知開心地又抱著她。


    桃花見她們已經說完話了,就說,“三姨太,我們該走了,不然遲了太太會生氣的。”


    她問道,“那我女兒要跟我一起給太太請安嗎?”


    “太太說不用,隻要你去就行。”


    “這樣啊。”她蹲下來對女兒說,“娘要給太太請安,你先在你屋子裏乖乖玩會吧,等我做完事我再來找你好嗎?”


    “請安是什麽?你又要做什麽事?”


    “額,請安就是請安的意思,娘等會還要伺候你爹起床呢。”


    “我爹?我爹不是死了嗎?”


    “慶知,不要在大早上說這種話。”


    “不能說死嗎?可我爹不就是死了嗎?”


    “好了,好了,真的不許說了。”


    一旁的桃花看著心急,就催促道,“三姨太,我們趕緊走吧,真遲了太太要發火的。”


    雲妮慌忙道,“等娘回來了再慢慢跟你解釋,你回房玩吧。”


    慶知擬著聲詞,“嗯~嗯……”又嘟囔著嘴,“不要,我想你陪我玩,我都一晚上沒見到娘你了。”


    “不要任性,娘忙完了就會回來找你的,乖一點好嗎?”


    “那你要忙多久啊?”


    “唉,你就先在房玩會嘛,玩著玩著娘就回來了,聽話好嗎?”


    慶知沮喪地垂下頭,“好吧。”


    小麥拉起了慶知往外走。


    桃花對這樣的情況感到煩躁,見小女孩終於走了,就焦急地拉了下她的衣袖,“三姨太,快跟著我走吧,真的要晚了。”


    她這下是真慌了小跑的跟在後麵。


    這宅子對於她來說屬實有些大,她感覺在七繞八繞的轉圈圈。


    繞的有些暈才終於見到了坐在上方堂椅上一臉嚴肅的太太,旁邊有一個同樣很嚴肅的端著茶的嬤嬤,這讓她感到恐慌。


    下側還有一個垂著頭身子單薄的女人,她猜測應該是二姨太,這下她的心跳到嗓子眼,心想要有難臨頭了,自己真的遲到了。


    她走到太太麵前後,就立刻恭敬地跪下來,再叩首道,“太太,我來給你請安。”


    雲心瞪著她不說話。


    劉媽把茶端在她身旁說道,“三姨太,該給太太敬茶了。”


    雲妮端過茶杯,低著頭,手高高舉起茶杯,“太太,請你喝茶。”


    雲心依舊瞪著她。


    她抬頭看了一眼太太的臉,見著狠瞪她的樣子,她嚇得馬上低下頭。


    雲心瞪得眼睛有點累,就不再瞪了,還閉眼用手揉著。


    雲妮再說了聲,“太太,請你喝茶。”


    雲心還是沒接,而是開口發難道,“三姨太,你剛進來第一天就敢跟我擺譜是嗎?”


    她否認道,“我沒有太太。”


    雲心冷笑道,“沒有?哼,第一天給我請安就遲到,你管這叫沒有?”


    “我不是故意的,請太太念在我是初犯,原諒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會了。”


    “第一次就敢遲到,很難說你不是故意來挑釁我的。”


    她語氣誠懇地說,“我絕對沒有要挑釁你的意思,因為我女兒粘著我,所以來遲了些,我真不是故意的,也絕對不會有下次了,希望太太饒了我這次吧。”


    雲心卻更凶惡地說道,“你不止這一件事,我聽雪梅說你昨晚還帶了個丫鬟一起嫁進來的,你是來做妾的,還敢帶陪嫁丫鬟,我看你簡直不把我這個主母放在眼裏。”


    雲妮驚嚇著,“我,我絕對沒有不尊敬太太,小麥是我茶館裏的工人,實在是沒地可去,我隻能帶進來了。”


    她一直舉著茶杯,肩膀開始發酸,再加上驚嚇手已經在抖了,但她盡量地控製自己,將茶杯舉穩。


    “一會又是因為女兒,一會又來工人沒地去來當借口,哼,你這茶敬的真沒誠意。”


    雲妮有種想哭的感覺,“我是誠心的,請太太你喝茶吧。”


    雲心撥弄著手帕根本沒有要接的樣子。


    劉媽的表情不再嚴肅,彎腰對著雲心的耳朵低語道,“太太,別太刁難了,她還要回去伺候二爺起床呢。”


    於是雲心不情不願地接過茶,隨意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再拿著紅包扔到她膝蓋下,“我勉為其難的信你一次,下不為例,賞你的。”


    雲妮拾在手裏,頭依舊低著,“謝太太。”


    雲心語氣緩和一下但很冷酷地說,“對了,那個叫小麥的丫鬟既然是你帶進來的,那我是不會給她發工錢的,你自己看著辦。”


    她聽完心裏咯噔一下,她那時隻想著帶小麥進來,可還沒想過工錢的問題。


    雲心不管她沒有接話,繼續說道,“進來林家作妾,就得守規矩,第一你不能再穿裙子,所以你回去之後就要把裙子全部改成褲子。第二每頓在大堂吃餐飯時,你要跟二姨太一樣在身後站著,等我跟二爺吃完走了才能吃。第三不管在家還是在外麵,我們坐著時候你要站著,沒讓你坐就不能坐,沒讓你說話就不許說話,沒讓你吃東西就不許吃東西,我們走在前麵,你就隻能在後麵跟著。第四妝容服飾要得體,這個得體的意思是日後不要仗著有寵就打扮的華麗大方,越過了我。第五也是最重要一個認知,在林家二爺和我都是你主子,你都要好好伺候,你是妾,妾通買賣,要是敢惹我,以下犯上,我一樣可以賣了你,連帶著你女兒一起賣掉!”


    最後這一句話嚇傻了雲妮,她上身一下癱軟了,眼神空洞地,“太太……”


    雲心無視地,“都聽清楚了吧,那番話我隻說一次,你要是敢犯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明白了嗎?”


    她的臉變得煞白,“明,明白了,太太。”


    “那你回去吧,快到吃早飯的時候,伺候二爺的時候動作快點,知道了嗎?”


    “知道了,太太。”


    “下去吧。”


    “是。”


    跪的有點久她站起來有點費勁,在身後的桃花扶著她,她才終於站起來。


    等到轉身要走時,雲心又叫住了她,“等一下,你跟雲秀行個禮再走吧,她是二姨太。”


    雲妮又回頭,與雲秀麵對麵,這才看清了長相,右臉上的疤痕著實讓她感到驚訝,但還是不作聲響地輕輕下蹲行了禮,“見過二姨太。”


    雲秀隻是麵無表情的點點頭,一句未說。


    雲心說,“好了,既然見過麵了,你可以走了。”


    雲妮由桃花扶著離開了正堂。


    可雲秀並沒有走,還站在那裏。


    雲心就問道,“都請完安了你還怎麽還不走?”


    雲秀扣撓著大拇指指甲猶猶豫豫地說道,“姐姐,我有事跟你講。”


    “什麽事?說!”


    “是這樣的,我院子裏的柴火都早已經用光了,這十天我都是在用冷水,可過兩天我月信就要來了,不能再用冷水了,我想請姐姐可以給我撥點柴火。”


    “就這事啊?”


    “是,就這件事。”


    雲心冷淡地說,“沒柴火了想要可以自己去買啊,我知道爹給了你五百塊當嫁妝。”


    “可是……”


    “可是什麽?你不想花自己的錢,隻想花我的錢是吧?”


    雲秀越來越難張開口說話,“我……我……”


    雲心換作嚴厲的樣子,“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會給你撥柴火的,你想要就自己掏錢去買,因為把你弄進來,二爺這個月就隻給了我六百塊,搞得我要節省開支,你還有臉來問要柴火。”


    雲秀開始後悔提這件事了,柴火沒要到,反而還要挨罵,此刻隻想離開這裏,就說,“我會自己去買的,我先下去了。”


    “不許走!”雲心嗬令道。


    雲秀隻得站著,心裏真是懊惱極了,心想這下這頓罵要挨些許時間了,說不定又要被懲罰罰跪,吃不了早飯了,本來昨天都沒有吃到晚飯。


    雲心看著低垂著頭的雲秀說道,“我問你,你告訴我,我養著你有什麽用?我能得到什麽?”


    雲秀頭都垂的更低,都要到胸口了,默不出聲。


    雲心來氣了,嗬斥道,“怎麽不說話啊?來回答我養著你有什麽用啊?有用嗎?”


    雲秀哽咽著,“那,那請姐姐給我安排事做吧。”


    雲心語氣放緩了,“是真心想做事嗎?”


    “是,我是真心想為姐姐做點事的。”


    “那行,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明天我就給你安排事做,先下去吧,我要去廚房看看早飯做好沒。”


    “是,姐姐。”


    雲秀終於被放行離開了,心中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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