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後,將官們在帳內討論,親兵侍衛在外把守。


    小筆原本不需站崗,時承運早安排好他在臨近帳內歇息,可他不願,堅持要和其它親兵一樣,不過站崗可不是好玩兒的,才站了一會兒,他便有些耐不住。


    「你剛入軍營?」聲音恁地好聽。


    小筆轉頭一看,竟是布曉霜身旁的那個親兵,雖隻是平平常常一句話,可在他嘴裏道出,卻說不出有股韻味。


    小筆點頭,笑道:「你是老兵哦,我們……嘿嘿,老兄很麵熟啊。」


    青年眼一閃,也笑:「嗯,麵熟得很呢。」


    小筆見青年的笑容,心裏卻有些恍惚,那笑容也似在哪兒見過一般,可這人雖長得眉清目秀,看著似個書生,但瞧他持槍的姿勢,站著的身姿,分明便是個老兵,難道他在峭山關待過?他心裏驀地一慌。


    「我叫連白,兄弟貴姓?」


    小筆忙答道:「我叫時奉筆。」幾乎是脫口而出,答完卻是一呆,做回時奉筆了嗎?


    喚作連白的青年垂下眼簾,似乎要掩蓋些什麽,抬頭時,看向小筆的眼光中似有深意,他輕笑道:「奉筆兄弟是時侍郎府上的?」


    「……是。是他府上……」小筆慌忙中胡亂說道,「府上的家丁。」


    「家丁?」連白嘴角含笑,似是不信。


    小筆聽他口氣,頓時有些不自在,心道,奶奶的,我還沒問你,你倒先問起我了。


    「連哥你一直跟著大將軍?真好福氣。」在「跟著」兩個字上格外用力。


    連白未答話,倒又笑起來,低聲嘀咕了句:「好傢夥,跟以前一個性子,半點不吃虧……」輕得隻有他自己聽得見。


    小筆根本沒聽清,追問。


    「哦,我說奉筆你以後可得好好練練身子骨,看著弱了些。」


    小筆訕訕的,想反駁兩句,可明擺在那兒的,能容得你亂辯嗎?頓時氣憤,奶奶的,老子要不是當初逢難,早年可是身手靈活,比小葉子還強呢!我就不信了我,比不過小葉子,還比不過你一個姓連的。


    他憋了股氣,原先的脾性倒又回來了,反將那些糾結不清的心事放到一邊。


    第十八章


    討論完行軍路程後,其它將領紛紛出帳,帳內隻餘時承運和布曉霜二人。帳外,也隻留了小筆和連白兩個親兵。


    半晌,時、布兩人皆無話。布曉霜默默喝酒,時承運悠然茗茶。


    時承運心道,這姓布的倒全不見適才的魯莽衝動,果然不簡單。隻不知他那親兵什麽來路,他和小筆同在帳外守衛,不知有沒講些私話。


    再過了半刻,布曉霜身前的酒罈倒空了,他放下酒罈直視時承運道:「侍郎破敵頃刻間事,老布奉陪便是,但破敵後,咱們可得把驪……」


    時承運聞聲立刻打斷他的話:「布將軍!」這個布曉霜是真魯莽還是假白癡,「敵患可不止一處。」


    布曉霜見他謹慎,嘴角一哂:「怎麽,侍郎連帳外的小親兵都信不過?」言下之意,他是絕對信任他的親兵了。


    時承運一怔,他確實從未告知小筆驪王的事,一則小筆有病在身,一則他不想讓他涉險,而眼前這布曉霜竟將這種掉腦袋的事情都說與外麵的親兵知道?


    「布將軍,不知帳外……」


    「你們讀書的果然都不痛快,也不知那位看中你什麽,哼!」布曉霜瞄了眼時承運的臉,冷哼了聲,那神情顯然在說,驪王隻看中你的美貌而已。


    時承運心內一笑,旁人有這等誤會也正常,誰讓驪王的風流舉世皆知。他原本也以為布曉霜是他的入幕之賓。


    「有些話得痛快說了,不然要誤事,帳外不是我親兵,他是連白,我的人,隻聽我一個。」


    時承運再飲了口茶,不動聲色,心道,有這等巧的事麽。


    帳外,小筆和連白都能大致聽到帳內的談話,何況布曉霜將這話說得格外響亮,連白看看十丈內再無旁人,側頭向小筆苦笑了下,極輕地道:「他就這樣!」


    小筆見他一笑下,竟憑添許多風情,又似熟悉之至,一時怔在那裏。


    這時,帳內布曉霜又道:「哼,我曉得你心裏想什麽,老布不似爾等,做得說不得。告辭。」說完便要離帳。


    「布兄!」時承運輕聲阻止。


    布曉霜收步,冷冷看向他。


    男人卻一時無語。


    ──帳外的時奉筆也不是我的親兵,不用聽任何人的話,他是我時葉的人,是我的結髮人。我信他勝過信自己。


    可這些並不必說與眼前這大漢聽。


    雖然他知道布曉霜是性情中人,換作年少時,或立時就要引為知己,可這多年他早看慣人事,練就鐵石心腸,在他眼裏,世上的人隻有可用和不可用兩種。他要踏上高位,為了達成目的他會做任何該做的事,而任何妨礙他的人和事都必須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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