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笨蛋。


    大冷天的跑出來就是要摟這塊石頭嗎?


    差點死了知道麽?笨蛋。


    要尋死嗎?你還不能死,你得陪我一起活!


    侍衛們要將小筆的手從碑上拿下來,似乎很難,他們又不敢用勁,便詢問主人:「大人?」


    陰沉冷麵的男人似乎聽不見,隻是走前去,很認真地看著仍然沒轉醒轉的傢夥──


    以為我被砍頭了嗎?


    就可以隨便行事了嗎?


    天天來墳上告訴我你做那營生麽?


    傻瓜……


    造這墓花了不少錢吧。那支玉蟬就值很多錢呢……


    生受了什麽,生受了什麽,傻瓜。


    可是,他時家的小筆不就是這樣的麽,看似跳脫隨性,卻一直走那最難走的道。從來如此。


    他腿下一軟,跪在地上,手伸出輕輕抱住仍含著寒氣的軀體。


    鼻子對著他的鼻子。


    一如過往的每一次。


    侍衛們識趣地遠遠避開,順便還提溜走了老焦。


    他緩緩地越來越用力地將懷裏的人抱緊,很緊很緊。


    卻也隻是鼻子對著鼻子,並沒有別的親密接觸,小筆的味道,小筆的滋味,他深深嘆了口氣,鼻端卻聞到了酒香。


    眼光略一瞥,發現雪裏還埋著個皮酒囊,這傢夥不是尋死,是喝醉了……


    他哭笑不得,手裏卻抱得更緊,想將更多的溫暖傳給他。


    要將他帶走。


    隻是──


    回到京城,回到那個地方,侍衛們都是層層挑選,可那姓焦的知道太多,何況……他眼中嫉色一閃而過。


    這時懷裏的小筆輕哼了聲,眼睫翼動,似乎要醒來,他臉色一整,竟有些緊張,摒了呼吸等待。


    誰知這傢夥隻是身體在他懷裏轉動一下,接著抱著石碑的手也鬆開,轉而回抱住他,大概覺得這個更暖和吧。


    時承運無奈,將懷裏的人抱起,大踏步走向馬車。


    侍衛們過來,但瞧主人的神情,想必不會願意假他人之手。


    馬車裏放著暖爐,他將小筆抱到鋪著毛毯的座位上,再拿了一旁的皮氅替他蓋好,確保他不會凍著,才下車。


    焦應苦於不能說話,但小白臉做的事情卻都看在眼裏,心裏便有些忐忑,這時承運的官聲他是聽說過的,宰相的乘龍快婿,從不在外拈花惹草,可對小碧可真還像回事……


    難道小葉子不是子虛烏有,是真有其人,就是眼前的時侍郎?


    時承運又下了馬車,讓侍衛替他解了穴,卻隻是冷冷盯著他,不說話。


    焦應被盯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開腔:「那小碧──」


    時承運眼眸一暗,他厭惡從這人嘴裏說出那兩個字。


    「他怎麽到的峭山關?」


    「您問小碧,他──」焦應幹笑了幾聲,「時大人,您是小碧的……」


    侍衛在他臀上踢了一腳,他痛得彎下腰,脾氣卻又上來了:「姓時的,別以為您弄我去京城,我就承了您的恩,我是小碧的義兄,您──」


    時承運冷哼了聲:「義兄?你這義兄就讓你弟弟在閣樓迎來送往做私娼?」話語尖刻,聲音更透著股陰狠。


    焦應一時語塞,他何嚐願意,但他那點薪水養家都勉強,又能怎麽辦?


    他窘迫下扯了嗓子喊:「那您呢,您若就是那小葉子,您在京城逍遙,您管過他沒有,憑什麽又來說老子!」


    時承運本還有些顧慮,這時卻下了決心。


    他先是掃了一眼侍衛,侍衛們忙不迭低下頭,暗道這回可糟了,似乎無意中聽了主人的私密事情!他們可都見識過這位主子的手段,心裏驚懼萬分。


    「焦校尉,承運一時情急,他不叫什麽小碧,我二人失散多年,還煩請你告知他的往事。」


    焦應一呆,這小白臉怎地又變得這般客氣,莫名其妙,看來還是吃軟怕硬!


    但是侍衛們臉色卻越來越差,怎地主人越說越私密,恨不得塞住耳朵什麽都聽不見才好!


    「小碧──呃,就他……五年前……」焦應說話有些困難。


    反而時承運的語氣更趨溫和誠懇:「他呢,是南方人,怎會到了峭山關,又有你這位大哥,何至淪落為娼呢?」


    「他──」焦應臉上浮現一絲愧色,每每想到五年前,他總有內疚之感。


    時承運看在眼裏,怒火更熾,難道是他!更想到這廝和那傢夥滾在一張鋪上,心裏更陰沉了幾分。


    「我是五年多前在離峭山關不遠的荒廟裏發現的他,當時……」焦應雖是粗人,卻也有點兒心眼,知道那時侍郎多半就是小碧的老相好,因此便有些保留。


    「當時他身上有些傷勢,昏迷不醒,醒過來又嘶叫,病得厲害,我們請了大夫給他醫治,他漸漸便有了些神智,接著便說要回關內,又要攢錢立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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