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葉子青的心態頓時轉換,從一開始“既來之,則安之”變成了“寧教我負天下人”,當時他跪在元亦真人身邊,就下了一個決心:


    哪怕是永世不得翻身,他也要將元亦真人給救回來。


    至於後來收養的阿木——


    可能是葉子青心中唯一的柔情了。


    阿木這孩子是葉子青在一次外出時從人販子手中奪下來的。


    至於當時為什麽要多此一舉?葉子青自己至今也說不明白。


    或許是因為從阿木身上看上了自己的影子?還是隻是想找一個孩子傳承下去,讓醒來的師尊不會太孤單?


    葉子青不知道,但這並不影響他將阿木疼到骨子裏。


    當然,這一切失憶了的葉子青完全不知道,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元亦真人動不動拿戒尺跟在他屁股後麵、氣急敗壞地想要抽他的時刻。


    所以,此時的葉子青天真而且——


    熊。


    “我們走吧。”


    顧清源將自己的心思全部隱下,麵色不改,他說:“現在告死鳥正好出去覓食,我們好去它們的巢穴。”


    葉子青不滿他突然轉移話題,但是也沒說什麽,隻是在心中暗暗將這一筆記下後,說:“……好。”


    告死鳥是幽穀裏麵獨有的妖物,數量不多,且獨居,幾乎是幽穀裏的王者,聲似泣血,羽毛灰白堅不可摧,好腐臭,與之前白楊口中的蜘蛛精是死對頭,但因為臨近產蛋,故而附近的一對告死鳥並未挑釁蜘蛛精,而是老老實實在附近築巢。


    告死鳥喜築巢在高處,他們會專門挑選幽穀之中最高最粗的苦樹,然後在樹杈之間築巢。而這最高最粗的苦樹其實相當容易找,不消片刻,顧清源和葉子青就來到了樹底下,仰望著上方樹杈之間巨大的黑色陰影。


    巨大的黑色陰影是無數指頭粗細的樹枝疊加形成,恰恰卡在一個樹枝的枝椏處,樹底是成鳥捕食之後丟下的零零碎碎的妖獸骨頭。


    仰頭望著巢穴,葉子青忽然笑了,他伸出一手,抱住身邊顧清源的胳膊,然後在顧清源疑惑的眼神中,說:“走啊。”


    他在示意顧清源趕緊禦劍上去。


    顧清源:“……”


    他有預感,葉子青又在打鬼主意。


    果然成鳥不在巢穴之中,在顧清源拿到告死鳥的蛋的同一瞬間,葉子青忽然手中多出了一麵鏡子,然後迅速將鏡子塞到了原來蛋所在的位置。


    顧清源一愣:“你這是幹什麽?”


    葉子青笑眯眯:“想要把告死鳥引過去,總要先激怒這顆蛋的父母啊。”


    兩人離開的半個時辰之後,成年告死鳥飛了回來。


    兩隻鳥在到達目的地之後,都疑惑地在上空盤旋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不下腳,仿佛下方巨大的苦樹對他們而言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盤旋了半個時辰之久,成鳥以為巢穴不見了,紛紛鳴叫出聲,並且聲音一聲比一聲急,傳遍了整個幽穀,悽厲刺耳,其中的含義讓不少膽小的妖物立刻俯首帖耳,生怕告死鳥會突然出現。


    忽然,雄鳥猛地朝下飛去,按照記憶中的位置落在了樹上,它這時候才發現,之前築巢的苦樹還在。


    雌鳥片刻後也沖了下來,與雄鳥不同的是,落下來之後,它趕緊朝自己的巢穴撲騰而去,而在爪子抓到巢穴的一瞬間——


    “哄”


    巢穴爆炸了。


    頓時,幽穀又響起悽厲刺耳的鳥鳴聲。


    ********************************


    山洞。


    “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人?”


    墨伊坐在蜘蛛網上,無語地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女人。


    這個女人,從外形上看,與普通人類並無多大的差別,皮膚白皙,青絲委地,恰好擋住了她的臉,或許是因為麵對的是兩個千年老妖,女人一直都在顫抖。


    “姐姐,你嚇到她了,出去吧。”


    紫衣朝墨伊不滿說道,然後她又動作輕柔地將一件衣服披在女人身上,還態度親昵地在女人耳邊撒嬌道:


    “小麽,你說,我做的好不好?”


    她給了小麽全青州最美的手,也給了小麽重生——


    雖然重生成了妖怪,但這是多少人想要都要不來的啊。


    不過,紫衣想,小麽應該不介意吧。


    她忍不住回想起自己最後看到小麽的時候,小麽正與垂死的渝公子見麵,當時她的樣子,在紫衣眼裏可是美極了,她眼前就是一隻渾然天成的蜘蛛精。


    因為心裏喜歡得緊,所以紫衣不惜自費修為,將小麽的靈魂從忘川中找出,附身在一隻剛出生的小蜘蛛上,隻為了之後能有小麽的陪伴。


    “滾開啊!”


    麵對紫衣的靠近,小麽忍不住哀嚎出聲。


    在死前的那一刻,人生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重演,小麽看著看著,滿心蒼涼:


    她本該有著美好的年華,卻因為一時的嫉妒讓淪落到這種地步,這是她咎由自取,她怨不得誰,但她也意識到了紫衣的可怕。


    她是人,而紫衣是妖。妖又如何會用人類的方式思考問題呢?


    當呼吸漸止,小麽心思清明,她忽然心生愧疚,當閉上眼的最後一刻,隻得默默許願下世能夠補償今世的罪孽。


    然而,她又活過來了——


    以自己最懼怕的身份活過來了,還跟她最怕的紫衣在一起,小麽又是絕望又是害怕,壓抑的情緒在紫衣碰上來一瞬間爆發。


    “別不知好歹!”


    見小麽舉起手臂作勢要打紫衣,墨伊嬌喝一聲,先一步用蜘蛛絲纏了上去,吊起她的小臂,訓斥道:


    “寵物就應該有寵物的樣子,你怎敢以下犯上?”


    小麽聞言,渾身僵硬,望著麵前的紫衣,眼神呆滯。


    “姐姐你說什麽呢?”


    心思單純的紫衣沒想這麽多,她反而是不滿的人,立刻伸手護住小麽,辯駁道:“小麽才不是我的寵物呢,我喜歡她,你不能傷害她。”


    作者有話要說:要問昨天晚上的車……


    嗯


    要不是葉子手賤,就沒啦,當然葉子以後會算總帳的。


    -


    第44章百花篇


    “你們怎麽去了那麽久?”


    白楊忍不住對著姍姍來遲的兩人抱怨道。


    害他在這裏心驚膽戰地等了整整一天。


    “你誰啊?”


    這是葉子青見到白楊後開口的第一句話。


    雖然白楊知道葉子青每天的記憶都會清零,但是葉子青的這一句話還是直接把白楊氣得連抱怨都懶得抱怨了,於是扭頭就問顧清源:“東西帶來了嗎?”


    “嗯。”顧清源掏出了一個白色的蛋,手掌那麽大,問:“該怎麽做?”


    “丟進去吧,摔碎了更好。”


    白楊指了指他麵前的一大片糙原。


    顧清源依言照做。


    “啪”


    白色的蛋在半空中滑過一道弧線,卻在還未落地之時就在半空中被割裂,白色的蛋殼分裂成規律的碎片,裏麵一個剛剛成性了的肉團和著蛋清,直接從中被剖成兩半,腥味四散開來。


    “接下來,等著就好了。”白楊說。


    而在遠處,山洞之中,本來還在訓斥小麽的墨伊忽然有所察覺,猛地朝山洞之外望去,麵上浮現出一絲疑惑。


    “怎麽了?姐姐?”紫衣問。


    “或許是我多想了。”


    墨伊回過神來,食指指尖一勾,一條透明的絲線從她的指尖蔓延出去,微微顫動著。墨伊看著手上的蛛絲,皺眉想了想,搖頭道:


    “沒事。可能又是那兩隻笨鳥的獵物掉下來了,正巧落在網上。”


    告死鳥是報復心極強,嗅覺靈敏,但它們腦袋不太好使。


    在那顆蛋落地後不久,蛋液的腥味隨風飄了好久,不遠處的告死鳥迅速循著味道飛了過來,遠遠在上空見到地麵上的一灘黏糊糊的液體和散落一地的蛋殼,當時就在上空之中發出一聲長嘯,兩隻成鳥“呼”的一下墜下,落到地麵之上。


    成鳥的羽毛堅韌,因此在成鳥落下的瞬間,它們的羽毛與蛛絲相接觸,硬生生將蛛絲割斷,整個瀰漫在這個空間的蛛絲,因為告死鳥的突兀出現,頓時全盤崩裂;


    遠處的墨伊在同一瞬間眼神一厲,飛身朝山洞之外飛速爬去。


    能看到一個黑衣長腿美人出現,本來應該是一件賞心悅目之事,但是當這個美人是攀附著山壁,四肢著地的爬出來時,這個景象就隻剩下了滲人。


    兩隻告死鳥對著地上蛋殼的碎片哀叫,而在墨伊出來的一瞬間,或許是出於天敵的天性,雄鳥迅速衝著墨伊怒吼,緊接著張開翅膀,猛地朝墨伊如同箭一般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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