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艾秋秋的初次相遇,是在三年前的一個晚上。


    那天夜色正好,趙詩韻帶著小丫鬟,在湖邊賞月。


    忽然,有一道魂光從天邊飛來,落入了趙詩韻的眉心,她便昏迷了過去。


    小丫鬟以為,她家小姐是生病了。


    但實際上……


    趙詩韻正在被一個陌生的靈魂侵入體內,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簡單講,就是——奪舍。


    結果很顯然,名為艾秋秋的魔教聖女,在趙詩韻身上翻了個大跟頭,她匆忙選中的軀殼,竟然是一尊罕見的天陰之體。


    憑借著靈體的特性,趙詩韻穩穩的壓住了艾秋秋,掌握了自身的身體控製權。


    但,身為一個從未接觸過武道修煉的弱女子,趙詩韻麵對自己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尤其是在對方一見麵,就展露出了要奪舍她的惡意攻擊性之後。


    當時,趙詩韻隻覺得,不能讓這個魔女借自己的身體重獲新生,她也決不能幫著艾秋秋去害人。


    所以,她決定,去找緝妖司自首,讓緝妖司的武者,來處理她體內的魔道聖女靈魂。


    但卻被艾秋秋勸住了。


    “你我如今雙魂同體,我死了,你也一定會死,去找緝妖司,你就是在自殺,何苦呢?我如今被你壓製在體內,隻要你不願意,我掀不起任何風浪來,你大可以當我不存在,繼續過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在這樣一番溝通下,趙詩韻最終勉強答應下來,與艾秋秋約法三章。


    一旦艾秋秋要做任何壞事,她都會立刻去找緝妖司自首,二人同歸於盡。


    就這樣……


    和諧共處的日子,過去了三年。


    這三年裏,艾秋秋極少出現,隻有每年的月圓之夜,她才會蘇醒一次。


    而對於雙方的約定,艾秋秋也的確做到了她的承諾,除了上次與林天河的尷尬事件之外,她沒有幹擾過趙詩韻的生活。


    但……


    直到今天,事情變得不一樣了。


    經過了三次月圓之夜,艾秋秋的力量已經恢複了許多。


    雖然還不能完全脫離趙詩韻的掌控,但她已經可以在趙詩韻入睡後,臨時掌控身體了。


    這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趙詩韻非常害怕,某天她一覺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身處人間煉獄,到處屍橫遍野,血流漂杵。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正是她自己。


    “其實我早就有過這樣的心理準備……”


    趙詩韻抬起頭,看向窗外的天空,一時間有些失神,低聲喃喃道:“那時我已經有了覺悟,一旦發現你脫離了我的掌控,就去緝妖司自首,決不能任由你成長起來,去危害其他人……


    但如今事到臨頭,我才發現,這個決定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做出的。”


    “你在害怕死亡嗎?”


    艾秋秋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少有的不帶嬉笑之色。


    “當然怕。”


    趙詩韻沒有否認,頓了一下,又道:“但更多地,是我現在所擁有的生活,我不願意失去,也不願意想象,他們失去了我以後,會有多麽悲傷。”


    “那就不要去了……”


    艾秋秋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力,像是勾人墜入地獄的魔鬼,道:“何必為了其他人,去毀了自己呢?你有極好的天賦,我們完全可以合作共贏,我會幫助你,成為下一個魔道聖女,你會擁有縱橫天下的力量……”


    “但,不去不行。”


    趙詩韻搖頭,道:“將你這樣的魔頭扼殺在搖籃中,就是在保護身邊人的安全。”


    “……你還真是個死心眼啊!”


    艾秋秋仿佛在翻白眼,眼見趙詩韻已經站起身,她又連忙道:“好了好了,我跟你說實話,你真的不用擔心我的……


    我的力量的確在慢慢恢複,但隻要我的靈魂還寄宿在你的身體裏,我就永遠無法真正脫離你的掌控。


    天陰之體,是天地間最強大的靈體之一,除非我擁有天級的實力,否則永遠都無法奪舍於你。


    即便是我現在強行操控你的身體,你也隻需一個念頭,就能重新掌控你自己的身體,我完全被你吃的死死的……”


    “你在騙我。”


    趙詩韻搖搖頭,道:“以前你虛弱時,我或許能完全掌控你,但現在你已經恢複了一些力量。”


    “是啊。”


    艾秋秋沒好氣的說道:“我恢複的那部分力量,已經能夠輕易碾死這個叫過山虎的小蟲子,但還不是被你牢牢掌控著身體?


    別說我在失去了身體之後,根本不可能恢複到全盛時期,即便是有這個可能,我也沒辦法在你的身體裏興風作浪。”


    “……”


    趙詩韻咬著嘴唇,她不懂修煉,不知道艾秋秋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但,如果有一線生機,她又怎麽想去赴死呢?


    螻蟻尚且偷生,哪怕是在騙自己。


    “你不信我可以。”


    艾秋秋頓了一下,道:“但你總該信任你那位恩公吧?他如今已經接觸到了武道修煉的世界,你可以讓他去查一查有關天陰之體的事情,這又不是什麽秘密。”


    “……我會去問的。”


    趙詩韻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但……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她又忍不住問道:“假設你說的是真的,因為我的天生靈體,你永遠也無法脫離我的掌控,那,你又為什麽……”


    說到末尾,她有些說不下去了。


    “你是想問,如果我明知,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脫離你的掌控,那我又為什麽活下去,或者說,我存在下去還有什麽意義,對吧?”


    艾秋秋語氣平靜的問了句。


    “……”


    趙詩韻沒說話,輕輕點頭。


    “嗬嗬,螻蟻尚且偷生,老娘三年前大難不死,又一絲魂靈逃出生天,便已經是賺了,如今能借你的眼睛看一看世界,我為什麽不繼續活著?那些害了我的人,可都還沒死呢,我可不想走在他們前頭……”


    艾秋秋冷笑連連,又幽幽開口,道:“而且,我也不認為,我們的關係會一直這樣維持下去。”


    “你什麽意思?”


    趙詩韻有些警惕。


    “我說過,這個世界非常危險。”


    艾秋秋道:“像昨晚發生的事情,就是一個例子,你遲早有一天,會遇到無法解決的麻煩,會遇到致命的威脅,或許是對你自己,或許是對你在乎的人,或許是對你那位恩公……


    總之,遲早有一天,你會意識到,你有多麽需要力量。


    到那時,你就會明白,我們並不是敵人,反而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夥伴,我會成為你修行路上的引路人,會成為你的老師。


    等到了那個時候,便是我重見天日之時,你不僅不會阻攔我,反而會成為我最強有力的臂膀和助力……”


    “……不會有那一天的。”


    趙詩韻搖頭。


    “是麽?”


    艾秋秋的笑聲在腦海中回蕩:“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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