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歌姬出身,哪裏認識什麽將軍。”


    白修隱在她臉上從未見過這種笑容,仿佛帶著無盡的悲涼與深深的無奈,卻又想極力將它掩飾下去,似哭不哭,似笑非笑。


    她起身,將劍交還給白修隱,仿佛又恢復了從前的那般淡漠堅韌,即使臉上猶帶淚痕,她依舊神色淡淡,仿佛是歷經大喜大悲後的漠然,帶著看透人生的平淡。


    她理了理髮瘋時弄亂的衣裙髮髻,“既然是宋將軍贈與你,便好好收著吧。”


    隨後如一陣煙一般隱在房中。


    白修隱不知道這柄劍跟母妃有什麽關係,也不知道劍的主人跟母妃有什麽關係,但那樣激動而驚喜的神色,也許這柄偶然得來的劍,是母妃隱藏起來的秘密。


    他將劍好好收了起來,就當是收好了母妃的秘密。


    雪漸漸下得大了,孕中的母妃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仿佛不怎麽愛走動了,也不怎麽愛見人了。


    白修隱漸漸發現,她一向堅韌而溫柔的笑容下麵,隱藏了一抹深深的哀傷。


    直到除夕夜的闔宮夜宴,她才挺著愈發圓潤的肚子出現在大家麵前。


    她將悲傷的情緒極好地掩蓋在溫婉的笑容裏,即使偶爾會露出那麽一點點,皇帝也隻當她孕中多思,在她耳邊溫和勸道,“咱們的孩子,是兒是女我都喜歡。”


    更何況這樣歌舞昇平的日子裏,她的那點憂愁的思緒,根本無人在意。


    她圓潤的肚子的確讓大家都覺得會是個女兒,嫉妒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皇帝多子,雖然白梨出身歌姬,可皇帝對她半是憐愛半是愧疚,難保再多個兒子出來跟他們爭奪皇位。


    至於白修隱,這個向來乖巧又不爭不搶的質子,他們從未放在眼裏過。


    此時他正在上林苑裏,拉著他的太子哥哥放炮仗呢。


    “哥哥,你去點嘛。”他拉著白修澤的袖子,一副害怕又可憐的模樣,縮在他身後,“我害怕。”


    白修隱已經長高了不少,新做的衣服讓他添了些氣宇軒昂的貴氣,卻是依舊一張小孩臉兒,以至於和白修澤等高的他做出這些舉動,竟也不覺得奇怪。


    白修澤倒是習慣了他經常這樣故作可憐,一邊嘴上說著,“蠢貨,這都害怕。”還不忘擺出一個鄙夷的神色。


    一邊心裏的自尊心又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好像他什麽事都比別人要強一些,就連這種事也不意外一樣。


    事實上他心裏也七上八下的,從來都是下人們放好炮仗他隻用看的,沒想到這個蠢貨竟然把跟在身後的內監們都支開了。


    他可不能在這個粘人精麵前露怯,一手拿著火信子,一邊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放在地上的炮仗,摒住了呼吸。


    白修隱在身後看著他微抖又故作鎮定的手,又看了看哥哥因為弓著身子而沉下去的腰,翹起來的屁股,眼睛笑成了月牙型。


    “哥哥小心!”就在火信子差點就靠近引子的時候,耳後突然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提醒,白修澤弓著的身子唰的一下彈了起來,手中的火信子扔得老遠,如同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這也不怪他,本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炮仗身上,誰料想白修隱在背後突然來這麽一嗓子。他擰著眉看白修隱,你存心讓我出醜是不是!


    白修隱一臉無辜的模樣,眨眼黑亮的眼睛看著他,偏偏還故意問道,“哥哥是害怕嗎?”將白修澤氣得跳腳。


    第21章 願望


    鬧了好一會兒,白修澤才小心翼翼將炮仗點燃。


    他倆捂著被凍得通紅的耳朵,一臉期待地望著地上的炮仗。


    一聲爆響,在這樣的日子裏顯得格外歡快。隻是還沒來得及開心,隨著這一聲響,白修澤感覺到自己被一個身影猛的一撲,隨後白修隱便如同八爪魚一般掛在了他身上,緊緊地抱著他。


    他一邊皺眉一邊想將身上的人扒下來,“你幹什麽!”


    身上的人不下來,隻抬起頭用又軟又糯的聲音委屈說道,“剛剛被炮仗的聲音嚇到了。”


    白修澤心說你哄鬼呢!這麽大的聲音也能把你嚇到?當你是林妹妹呢!


    轉過頭去剛想要發火,卻發現此時與他鼻尖隻有一個指頭的距離,白修隱清亮的眸子就在他眼前,如同一汪泉水,洗淨世間所有的汙穢。


    他張了張嘴,忘記了自己要說些什麽。


    眼前好看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哥哥怎麽耳朵都紅了。”


    白修澤這才回過神來,將身上的人三兩腳踹下去,一邊捂著耳朵一邊梗著脖子說,“凍的。”


    白修隱卻再次靠近他,兩隻手突然捂上他的臉,“那我給哥哥暖一暖!”


    那樣單純又一本正經的眼神,白修澤被他看得心頭一跳,啪的一下打開他的手,“我不冷了!”


    白修隱依舊越粘他越緊,將被打的手可憐兮兮地舉起來,“哥哥都給我打紅了。”


    他的指節白皙秀長,手背上卻露出幾個通紅的指印,紅白相間,甚是分明。加上一副可憐無辜的神情,到讓人看著老大不忍的。


    白修澤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你自找的。”


    他癟嘴,“哥哥動不動就打我……”


    口吻裏透出的委屈在旁人聽來,倒像是真的白修澤欺負了他一般。


    白修澤擰著眉,“你離我遠點我就不打你了!”話說出口,語氣倒像是賭氣一般。


    “我才不呢!”白修隱又朝他靠近一點,將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眨著眼說道,“要是哥哥和你身上的氣味一樣溫柔就好了。”


    一邊說,一邊還露出一副意味無窮的表情。


    然後,被白修澤一掌拍在腦門上,“再胡說我就把你扔去刑衙服苦役去!”


    “哥哥別生氣嘛。”白修隱癟著嘴揉揉腦袋,“看我給哥哥帶什麽了。”


    “天天就知道九順齋,我都吃膩了。”白修澤不吃他這一套。


    “可是每天帶的口味不一樣啊。”白修隱打開油紙包,“今天是水晶如意糕,好吃得很呢。”


    說罷將糕點放在白修澤麵前,用誘人的香氣和亮晶的色澤引誘著他。


    吃膩了什麽的,不過是嘴硬時候說出的氣話。白修隱每天都換著花樣買,荔花糕桂圓糕天天都不一樣,怎麽可能吃膩。


    說出了這種話,此時白修隱即使將糕點放在他麵前,他也寧願要麵子,腦袋一揚,“不吃了!”


    白修隱將糕點晃一晃,半是撒嬌半是央求“哥哥吃一口嘛!吃一口嘛!”


    要說白修澤這人到底是少年心性,有被養出了一副唯我獨尊的脾氣,明明心裏想吃得不得了,還非要人三請四請,苦苦哀求才肯吃。仿佛是告訴別人,我本來不想吃的,看在你這麽求我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吃一口。


    吃完明明心裏都開心得不得了了,還要安慰自己,是看在他苦苦哀求的份上才吃的。


    這叫什麽,死鴨子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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