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問題來了。


    何貞貞她不會法術。嗯,也不能說不會法術,是她隻學的會一個‘聽風’,其它法術她也試過,但就是沒辦法學會。


    陳南星、裴驀、柳眉兒、黃鶯、林家三兄弟都在腿上加持了法術往前走了,何貞貞還站在大馬路上,看著他們絕塵而去的背影。


    走了一會兒裴驀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何貞貞不會別的法術,怎麽辦?他掉頭到路口,果然看到何貞貞坐在旁邊的樹蔭下,低著頭不知道在擺弄什麽。


    裴驀停下看了看,一時弄不懂她手裏拿著礦石做什麽。他試探著問:“要不然我背你走?”


    何貞貞頭也不抬,手裏依然在挑選想要的礦石,道:“不用。你先走,我會追上去的。”


    裴驀這時候猜出她想做什麽了,幹脆站到一旁道:“我等你。”


    何貞貞也沒拒絕。


    她站起來,從玲瓏芥子裏掏出爐鼎,爐鼎隨著手訣變大,落到地上時已經有半人那麽高。她彎腰在爐鼎底部的孔洞裏塞入了幾枚火晶石,然後輸入法力激活陣法,“轟”的一聲,爐鼎湧起熊熊火焰,將大半個鼎身包圍。


    她把挑選出的礦石一氣兒從進料口倒進爐鼎裏,然後站在一旁,神識延伸進爐鼎中。


    光天化日之下,何貞貞在這裏煉器。


    前文說過,在煉器一道,何貞貞擁有非凡的天賦。


    她用兩個時辰煉出了一架四個輪子的、不用馬拉著也可以跑的、馬車的骨架。何貞貞思索著到了花鎮要去問問有沒有賣布的地方,買些布來將車頂與車窗遮住,順便裝飾一二。


    她收起掐滅了火的爐鼎,從馬車打開的車門裏上去,在控製樞紐裏填入一圈靈石。在乘著馬車出發之前,她從車窗處問:“你是自己走還是跟我一起坐車?”


    裴驀的目光從馬車上移開,對於能夠想出煉製一件陸地代步法寶的何貞貞,更佩服了一些。他爬上馬車道:“當然是跟你一起。”


    何貞貞按下控製樞紐的啟動鍵,馬車立即行駛起來,車輪在青石馬路上滾動發出“隆隆”的聲音。


    馬路並不是一條直線,何貞貞一隻手按在轉盤上,掌控方向。馬車的速度是不可控製的,它“隆隆隆”的在馬路上駛過,越來越快,車窗外的景色漸漸看不清,像流光一樣一閃而逝。


    何貞貞在駕駛馬車的過程中總結它還有哪些需要改進的地方,分心二用琢磨著該怎麽改造。


    此時,先行的一行人已經停下來,個個汗流浹背走到樹蔭下休息。


    因著柳眉兒與黃鶯才築基境界,釋放的法術威力自然不能跟另外三人比,陳南星便主動遷就她二人,趕路的速度與二人一般快。連元嬰大修士都這麽做了,林家三兄弟總不能越過她跑前麵去,免不得也削弱了神行術的效果。


    這就導致他們跑了大半個下午,才走了百多裏。


    柳眉兒眺望一眼來時的路,小聲跟黃鶯咬耳朵:“何師姐怎麽還沒跟上來啊?”


    跟幾位陌生的前輩在一起,黃鶯心裏也慌慌的,她向大路極目遠眺,仍是看不見何貞貞的身影,小聲回道:“何師姐性格古怪,許是路上瞧見什麽好玩的,耽擱了。再等等!”


    柳眉兒心裏想說:何師姐是不是嫌我們拖後腿,丟下我們自己走了?可是幾位前輩還在不遠處,這話她不敢說出來,也隻能附和著黃鶯的話點了點頭。她心裏暗暗後悔,當初得知少宮主的弟子新晉金丹要出門遊曆,為了巴結這位何師姐,她拉著黃鶯貼上來跟著一起走,以為會少些危險,多些機遇,沒想到何師姐在外麵認識了這麽些人,連元嬰大修士都給她麵子,跟著一起上路了。可是何師姐她人呢?這幾個金丹修士和元嬰大修士給何師姐麵子,可不代表對她們也會一樣。萬一何師姐嫌棄她們拖後腿,把她們撇下了,可怎麽辦呢?


    柳眉兒心裏慌極了。


    歇了一段時間,陳南星起身準備繼續前進。林家三兄弟和黃、柳二人也紛紛走出來準備上路。正在這時候,他們聽到了遠處傳來了隱隱的隆隆聲,緊接著聲音越來越大,從沒聽過這種聲音的幾個人凝神向來時路看去。聽聲辨位,聲音是從那邊傳來的。


    陳南星凝眉傾聽,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但也並不屬於她曾經聽過的任何一種開車的聲音。


    是的,開車。


    陳南星腦袋裏第一時間跳出了這個想法。


    這個世界除了妖獸拉的車,還有別的車嗎?陳南星好奇的看著遠處的路,等待著看看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聲音雖然“隆隆隆隆”越來越近,大的仿佛就在耳朵邊上響起似的,但是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遙遠的路那頭出現一個小黑點,緊接著小黑點越來越大,三五個呼吸間,發出巨大的響聲的東西就離他們不過百米遠。


    看清了那是什麽的陳南星,忍不住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下一瞬車子穩穩的停在不遠處靠右的馬路上,前頭的兩扇車門被推開,裴驀率先跳下來。


    陳南星猛然撲上去抓住了裴驀的肩膀,激動的問:“天王蓋地虎?”


    “?”裴驀吃痛的抓住陳南星的手臂,疑惑不解的看著她,“陳前輩,您怎麽了?”


    不是裴驀?陳南星眼睛裏亮著光,轉頭看向這輛四個輪子的車子,心裏激動的忍不住發抖。


    落在後麵的除了裴驀,隻有主角君何貞貞。如果裴驀不是造出這輛車的人,那麽,結果不是顯而易見嗎?哦對了,她記起來第一次見到主角君的時候,主角君就說話,她會煉器來著!


    坐在車裏的何貞貞聽到那句“天王蓋地虎”時,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她若無其事的從車上跳下去,看到陳南星抓著裴驀卻眼神詭異的看著她這邊,頓時疑惑道:“前輩,您這是……”


    她心裏瘋狂的向阿婆祈禱:阿婆保佑!阿婆一定要保佑我,一定要瞞過去!!


    ☆、晉江首發


    除了風暴圈中心的兩人,所有人都不明白目前這是什麽情況。


    陳南星抓住何貞貞的肩膀,從她臉上痛到扭曲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一定抓的很緊。


    裴驀用力的抱住陳南星的手臂喊她:“陳前輩,您怎麽了?有事好好說千萬別衝動啊!”


    柳眉兒和黃鶯緊張的在何貞貞身後扶著她,黃鶯急得伸手去掰陳南星的手指,然而那五指仿佛鐵鑄一般,憑她怎麽用力愣是無法撼動分毫。


    陳南星仿佛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她緊緊的鉗製住何貞貞的雙肩,隻反複的問一句話:“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你對不對?”


    裴驀覺得陳南星這是瘋魔了,臉上的神情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明是期待的看著何貞貞,可是他卻覺得那臉色很恐怖,似乎隻要何貞貞回答一個“是”,她就會立刻將何貞貞撕成碎片。


    裴驀被自己這種聯想嚇得生生打了個寒顫。


    連局外人都這樣想,更遑論處於風暴中心的何貞貞了。元嬰大修士的威壓全部籠罩在她一個人身上,若是沒有身後兩個人支撐,此刻她恐怕站都站不穩。威懾與劇痛中,她極力使自己保持理智,痛苦又疑惑的看著神色猙獰的陳南星,出口的聲音仿佛病重般微弱:“前輩、您、在說、什麽……”


    陳南星抓著她去看旁邊的馬車,使勁兒的提醒她,“車啊,轎車!你開過來的轎車啊!!”


    何貞貞咬牙硬撐,“什、麽……”


    陳南星極其認真的觀察著何貞貞的神色變化,哪怕是痛苦致使的肌肉抽搐都不放過。她此刻仿佛陷入迷障,一種一定要何貞貞承認的迷障。“轎車!卡車!三輪車!”


    “天王蓋地虎啊!你為什麽不知道?”


    “白日依山盡!”


    “床前明月光!”


    “黃河!長江!”


    “我是歌手!”


    “爸爸去哪兒!”


    “那年那兔那些事!你怎麽會不知道?你為什麽會不知道?”


    “啊?你說,你怎麽會不知道呢?”


    一連串的說下來,陳南星情緒越來越激動,到了最後她抓著何貞貞肩膀使勁搖,臉上神色猙獰的讓柳、黃二人忍不住腿軟跪地。她使勁搖晃何貞貞的肩膀臉色扭曲地咆哮:“此生不悔入華夏,來世願在種花家!種花家,你忘了嗎?啊?!你為什麽會不知道?!”


    “哢嚓!”


    何貞貞臉色頓時煞白。


    裴驀撲著陳南星的手臂,狠命的推她,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他瘋狂地尖叫:“陳前輩!你走火入魔了!”


    何貞貞強撐著不讓自己暈過去,她看著陳南星黑暗恐怖的眼神,穩穩的搖頭,“我、不知道……”


    陳南星的一切動作停頓在這一刻,她直視著何貞貞的目光,幽深黑暗的眼睛裏似乎閃過迷茫。


    裴驀趁機撞開她,何貞貞沒了借力的地方一下子往後倒去,裴驀慌忙抱住她,嘴唇顫抖著,問:“你、你怎麽樣?骨頭斷了好像,啊不,好像是碎了!你你、你手還能動嗎?能自己拿療傷藥嗎?”


    一經放鬆,何貞貞再也支撐不住,白眼上翻暈了過去。


    “何貞貞!”裴驀嚇得要死,伸手去摸她的脖子,待摸到穩穩跳動的脈搏時才鬆了口氣。然後他手哆嗦著,取出一瓶丹藥,卻手一直在抖怎麽也拔不到塞子。


    陳南星似乎幽幽、似乎空茫的眼神落在何貞貞蒼白帶汗的臉上,她仿佛不明白。明明那一刻,一種超乎尋常的感覺降臨,告訴她,她麵前的這個人,就是跟她一樣的,是她的同胞,與她來自同一個地方。


    這是一件多麽令人開心的事啊!


    可是她為什麽不承認?為什麽不承認呢?!


    害怕她殺了她?


    害怕她奪取她的主角氣運,取代她成為新的主角?


    不不,她才不會這樣做!


    陳南星踉蹌的退後,失魂落魄的轉身,茫茫然不知走向何處。“我隻是……想找到一個同伴而已……”


    一個與她說得上話、懂她說的梗、明白她的笑點、理解她的思想、行為同步的同伴。


    隻是這樣而已!


    陳南星覺得自己很失望。她問她:此生不悔入華夏,來世願在種花家。她說:我不知道。


    她否決了她們的來處。


    她漫無目的的飄蕩,心裏想著:“我好難過啊……”


    真的好難過!她想找到一個同伴,找了好多年的……


    ——————————


    何貞貞明確的知道自己在做一個夢。


    夢裏。


    她在幼兒園跟老師學背弟子規。跟著年輕的媽媽讀唐詩。跟小學同學們的課間十分鍾。老師們最喜歡點她回答問題。中學的社會唯物主義。品德課老師最喜歡強調做人要有正確的道德觀。高中青春懵懂的三年。為了高考每天做數不完的試卷。海邊度過的畢業旅遊。太陽底下艱苦的軍訓。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初進職場的忐忑認真。每天加班到半夜的疲憊。遊刃有餘的職場白骨精。地震中傾斜的高樓……


    走馬觀花,她的前世記憶一一翻過。


    最後定格的畫麵,是她在凡間那個風雪夜,劍光之後血濺三尺。


    她漠然的看著夢裏的一切。


    任何一幀畫麵都無法讓她心神波動分毫。


    夢境悄無聲息地破碎,黑暗攀爬上來,將夢境的碎片吞噬。


    有人站在黑暗裏問:“你放下了嗎?”


    何貞貞漠然的站立。


    良久之後,她緩慢的點頭,聲音涼的像那天染盡了血腥的風雪,“放下了。”


    這一次,不是嘴上的告別。


    種花、前世,一切過往都將化作雲煙。


    因為啊,我不再是職場精英何小姐,也不是山村小孤女無名者,而是——


    魔修,何貞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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