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兒撿的?」


    「就在村子後麵半裏地兒的一個小土窪裏,我們散步時找到的。」


    「你再看看,這三個嬰兒像是一般大的嗎?」


    「不是,」我經驗豐富地答道,「兩個有七、八個月大了,另一個好象最多有四個月大。」


    「你想想看,這麽個小村落,半夜三更的,有三個不是一樣大的嬰兒被放在土窪裏,正常嗎?」


    「不正常……」


    「你再看看,嬰兒為什麽不哭鬧?」


    我看了看,「他們睡著了。」


    席炎走過來,捉出一個嬰兒的小手,掐了掐。我趕緊撲過去護著:「你幹嘛焰我家貝貝?」


    「掐都掐不醒,明顯被人餵了藥。」


    這時我約莫也有些明白,傷心地眨了眨眼睛。


    席炎嘆一口氣,叫出席願來,命他去我撿著嬰兒的地方附近守著。


    「老奴是聽說過,這附近最近發生過多起盜嬰案。」福伯馬後炮道。


    「福伯你什麽時候對刑事案的資料也感興趣了?」


    「回太爺的話,主要是因為敬小侯爺家也丟了一個小小姐,這個小小姐是九姨娘生的,那個九姨娘嫁進府以前是…,。」


    「好了好了,」席炎趕緊揮揮手打斷福伯,轉身向著我,「你快抓緊時間該怎麽玩怎麽玩,等小願捉到賊人,這些孩子都要送到官府入,交還他們的父母。明白嗎?」


    「明白。」我含著眼淚答應,從福伯手裏抱過兩個寶寶,和小天一起回房,用熱水給他們洗了澡,揉了一會兒,再親一會兒,放在我床上跟我躺在一起,本來還一直睜著眼睛瞧著,可不知怎麽一眨眼人就睡著了。


    醒來時天己經大亮,身邊空空如也,被子也是涼的,我翻身起來在房前屋後統統細細找了一遍,一片衣角也沒找著,傷心在站在雞籠前掉了一陣眼淚,被席炎領了回去。


    「小炎,你答應過我合適的時候準我養的……」扒了一口泡飯,我再次確認道。


    「好。」


    「我要養三個…,…」


    「好好。」


    「男孩女孩都要。」


    「好好好。」


    再扒一口飯。哼,明明是敷衍的口氣,騙我聽不出來麽?


    小願從門外走進來,風塵僕僕的樣子。


    「事情都辦完了?」


    「辦完了。當時跑掉了一個,不過他的同夥已經供出他來了。孩子都送交官府查訪他們的父母,應該會妥善處理的,這夥賊人也真貪心,一晚上偷了三個還不夠,非得灌了藥放在那小土窪裏再去偷第四個,以為地方隱秘,嬰兒又不哭不會被發現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沒燈沒月的,爹你是怎麽瞧見那三個嬰兒的?」


    「對啊,老奴也一直納悶,那個土窪又不在路邊,黑乎乎的什麽光也沒有,太爺怎麽就看見了呢?」


    「我沒看見啊,我隻是聞到奶香味兒……」咬了一口饅頭,嚼著。這有什麽稀奇,當年小願也是我聞著奶香味兒才找到的啊。


    「小紀他們呢?怎麽不出來吃飯?」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奶香的席願問道。


    「兩口子在屋裏吃呢。」


    這時撲通一聲,正半閉著眼睛吃飯的齊齊腦袋一點,趴在了桌上。


    「又睡著了?」席願抱起他,用袖子擦臉。


    「你昨晚量的怎麽樣?長高了沒有?」我問道。


    「還好,不算高得太離譜。」


    我嗬嗬笑:「小願你當心哦,我們見過的齊家兩個兄弟都不比你矮,齊齊又喝了增高樂,難說將來不會超過你呢。」


    「超過了怕什麽?」二兒子嘴硬道,「他纖纖弱弱的,長得高也不過是根竹竿,有什麽大不了。」


    對於他這種盲目樂觀的態度,我深不以為然,正要通報小道消息,突然從主人家的側房裏傳來陣陣呻吟聲,一聲大過一聲,最後幾乎像是慘叫了。


    除了齊齊,大家都一下子站了起來,小天跑到門口去張望。


    「大概是要生了……」福伯喃喃道。


    那個田老婆婆慌慌張張跑出來,求我們去田裏叫她兒子請穩婆,小願翻身奔出,過了一會兒,兩個人一齊跑進來。


    「為、為什麽這時候生?」田水生滿頭大汗,「不是還有一個月嗎?這時候村裏的穩婆走親戚去了,不在啊!」


    田老婆婆在屋子裏照應了一會兒,又跑出來,急道…「好象有些難產……」


    田水生嚇得直跺腳,道:「我去請蘇先生來看。」


    「不行。」田婆婆捉住他,「蘇先生雖是好大夫,但他是男的,怎麽能叫來接生?」


    「娘!這時候您還在意這個……」


    「怎麽不在意,這世上哪有讓男人接生的道理?咱們可是清白人家!」


    田水生看來很聽他母親的話,雖然急得掉淚,也沒敢堅持去請大夫。屋子裏仍是不停地傳來慘叫聲,田婆婆又跑進去。


    我著急地捏住席炎的手:「小炎,怎麽辦?想個辦法啊!」


    席炎皺著眉人泛吟不語,好象一時也沒辦法。席願突然跳起來,一把抓住剛剛聽到聲音跑出來的小紀,拖進房間裏,我看他好象有辦法的樣子,忙跟了進去。


    「小紀,快,你是大夫,就靠你救命了!」


    「你傻了?現在缺的不是大夫,是穩婆!你沒看見那老婆婆不許大夫進去嗎?就算我硬要進去,將來那小媳婦日子不會好過的!」


    「她不許請大夫是因為村裏的大夫是男人!」


    「你什麽意思?難道我不是男人?」小紀怒。


    「你穿上裙子就不像男人了!」


    「你說什麽?」小紀大怒。


    「快穿,把梅香丫頭的裙子穿上!頭髮散下來就可以了,這樣就沒人比你更像女人了。」


    「席願!咱倆的梁子結大了,你給我記著!」小紀大大怒。


    不過紅牌店小二雖然暴跳如雷,但也沒怎麽掙紮,就被小願把女裝套上了身,推了出去。


    「婆婆,我家帶著一個穩婆呢,快讓他給你媳婦接生吧。」我把身子一側上見出小紀來。反正昨晚黑燈瞎火的,這老人家也不可能看清我們。


    田水生母子回頭一看,小紀長發素裙,麵帶怒色地站著,那個俏生生的漂亮樣子,是怎麽看怎麽跟「穩婆」兩個字搭不上邊。


    不過無論如何,這是個女的,所以席願把小紀推進房的時候沒人攔阻。


    叫人心驚肉跳的半個時辰過去了,房裏呻吟連連,突然一聲嬰啼響起,雖然微弱,卻有如天籟般動聽。


    「生了!生了!」我高興地跳起來。


    沒過一會兒,小紀板著臉走出來,拎著個嬰兒給新父親看。


    「你怎麽這樣抱孩子?」我一麵口水滴滴地湊過去,一麵責怪道。


    「我以前又沒接生過孩子,我怎麽知道該怎麽抱?」小紀沒好氣地道,說著狠狠地瞪了席願一眼。


    田家平安添孫,母子兩個欣喜若狂,對小紀更是感恩戴德,一直到我們收拾了行李上路,還一直追著問小紀的名字,說要給他寫長生牌位。


    我爬到席願的車上,小聲警告:「小願,別怪爹沒提醒你,小紀很記仇的,你說他像女人,他一定會報復你的。」


    「怕什麽?大不了他再給齊齊吃增高樂……」


    「不是,我聽福伯說,小紀最近在研究一種新藥,叫什麽健身寶……」


    「健…什麽寶?」


    「健身寶。說是如果研製成了給人吃下去,那個人不用鍛鍊,就可以魁梧健壯,全身肌肉,力大無窮,本來他說齊齊的臉配這種身材太嚇人,沒打算給齊齊吃的,可是你今天得罪了他……」


    「爹!」小願綠著臉慘叫,「你怎麽不早說?」


    「我早上是想說來著,可沒得及……」


    席願咚的一聲,倒在車廂裏。


    中午在一家小鎮打尖,席願滿麵堆笑地幫小紀倒水添飯,殷勤備至,一頓飯的功夫,就誇了小紀「有男人氣概、有陽剛氣質、比男人還像男人」十八次,而且把齊齊在懷裏護得死緊,自己親手打來清水餵他喝,還不敢讓他吃大家一起吃的飯菜,隻剝了幾個白水煮蛋塞進他嘴裏。可憐齊齊半夢半醒,也吃不出什麽滋味,餵什麽吞什麽。


    第30章


    過了小鎮不出十裏地,前麵是密密的叢林,席炎掀開車簾,輕聲道:「還記得這個地方嗎?」


    「當然記得。」我感慨萬分地嘆一口氣,往事如煙啊。


    「我一定會讓你慢慢忘掉這段痛苦回憶的。」


    「為什麽要忘掉?雖然是痛苦了點,但也有幸福的部分啊。」


    「幸福?你被嚴康打得武功全廢有哪一點幸福?」


    「我是在這裏被嚴康打傷的啊?」


    「你剛才不是說你記得嗎?你都記得些什麽?」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以為…:你說的是那個……」


    「哪個?」


    「就是這個密林啊,難道你忘了,那是你第一次親手煮東西給我吃,雖然吃了後拉肚子比較痛苦,但我當時真的好開心……」


    席炎一個爆栗敲在我頭上,「別說了!重要的事不記,記些什麽亂七糟的東西……」


    我揉著頭嗬嗬一笑,車隊已全部駛入林中,光線黯淡了下來,看看窗外,福伯不知何時從車廂裏出來,坐在車轅上,兩隻腳一盪一盪的。


    「小炎……」


    「嗯。」


    「福伯為什麽這麽緊張?莫非這樹林裏……」


    席炎把我擁進懷裏,輕輕撫摸著我的背。


    「難道……」我突然覺得呼吸有些艱難。是啊,嚴康是怎樣的人我最清楚,他豈是那麽容易就被人殺死的?


    「沒事,你別擔心,有我們呢。」席炎貼著我的臉頰輕聲道。


    他的話餘音在耳,便有幾聲尖嘯聲傳來,方才還空寂幽深的密林中突然現出隊隊官兵,手挽強弓利箭上晁晶晶的箭尖直對著我們這幾輛馬車。


    齊峰白衣如雪,笑靨淡淡,手揮一把摺扇,意態瀟灑地緩步向我們走來,真是一派濁世佳公子的翩翩風采,隻可惜我們在場大部分的人,眼光卻都殳在看他,而是集中在他旁側那個目光陰冷的青衣人身上。盡管此時我看不見卓飛文的臉,不過想來他現在也必然是驚駭莫名。


    席炎拍拍我的肩,掀簾下車,淡淡道:「原來嚴國師貴體無恙啊,真是幸甚。在下雖在京城與國師有過數麵之緣,但卻無深交,怎敢當國師親臨此地送行呢?」


    嚴康冰冷的目光在席炎身上略略一轉,道:「我不喜廢話,為了免得你我都麻煩,請交出膽敢刺殺我的賊人卓飛文罷。」


    「國師何出此言?怎麽見得卓飛文就在我們的車隊裏?」


    「我告訴他的。」齊峰微微一笑道,「或者我們換一個說法,請席大人將那個新收的丫頭交出來如何?」


    席炎的眉頭輕輕一顫。


    「我很清楚,席大人這二行人中,老的老,弱的弱,若是認真違逆起嚴國師來,恐怕最終不僅護不住那個丫頭,還會傷了老太爺的貴體呢。席大人是聰明人,必不會傻到以卵擊石啊。」


    席炎冷然無語,但仍是擋在那兩人前麵,沒有半點要閃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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