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試試這裏能否探到底。


    按常理來說,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無底洞”——但是,養屍場裏沒有常理。


    什麽事情都得親自試試才知道結果,養屍場有自成一派的“世界觀”。


    溫頑答應一聲,先行朝下發出攻擊。


    這次也是實體小劍,衝向下方,幾秒後發出巨大的撞擊聲:“轟!”


    它觸到了底部,炸了。


    “看來這裏底下有實地。”溫頑隻說是實地,不說是底部,因為看不到地形,她不能因為一次撞擊聲就魯莽地判斷下方是一片平地。不過她先領著蒙惇朝下方飛了過去,小劍是她親自發出的,她記得小劍飛出與撞擊的準確方向,掐算著距離,謹慎地飛近,然後在一片平地上降落。


    溫頑拿單腳踩了一下,確認是實地,就隻用飛劍落地,人依舊站在劍身上。


    “試試這裏的地形。”她和蒙惇用繩子連接起來,開始分離各自測量。


    這種繩子也是道術變化而成,可以無限延伸,也可以隨時縮短,不會影響她們的探測,也不會影響她們的會合。很快,溫頑與蒙惇再次於“平台”上重聚。


    “暫時沒有發現裂縫。”溫頑說。


    “我那邊也是。”蒙惇補充道,“而且我還發現一具屍體。”


    “在哪?”溫頑立刻問,不過馬上揮揮手,“算了,你說了我也不清楚,還是帶我去。”


    “跟我來。”蒙惇抓住她的手,朝外飛去。


    不久,蒙惇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到了又一處平地上,“這裏可以下來走,我剛才已經試過了,這附近都可以踩,不需要踩著劍。”他怕飛劍接近屍體會對ta造成影響,畢竟他也搞不清楚這是什麽鬼地方,雖然溫頑和他踩著的飛劍隻溝通陰界,但屍體本身就挺“陰”的。


    “好。”溫頑當即從飛劍上下來,不過還是讓尚可俠和陳武各自留在飛劍上。


    如果突然發生什麽意外需要跑路,在黑暗中她和蒙惇都很難捕捉這兩人,所以還是讓他們暫時呆在安全的地方比較好。


    尚可俠和陳武都沒有異議,一是他們確實幫不上忙,二是他們也不敢反駁溫頑的話。


    蒙惇牽著溫頑的手走近那具屍體。


    “是……躺著的?”溫頑問蒙惇。


    之前的陳桂被吊在空中,這次的屍體卻是平躺的狀態,蒙惇抓著她的手往下觸摸,她首先就摸到了ta的臉。


    “嗯。”蒙惇又說,“好像是被絞刑處死的人。”


    溫頑順著臉找到脖子,然後摸到了繩套,不過這次的繩套連接在地上。


    她想起有一種刑具是這樣的,從後方勒斷脖骨。


    她沒問,蒙惇立刻說:“脖骨斷了。”


    “殺死這些人的手段一次比一次暴力。”溫頑說。


    之前的陳桂應該是窒息死亡,這次的人則是脖骨被勒斷,下次又會是什麽?等等,到底會不會有下次?這裏到底有幾個房間?沒有盡頭的嗎?要不是蒙惇說這裏絕對不是夢魔的夢魘,她一定會帶著他們往回走。


    不過話說回來,大廳裏的入口已經被關閉,就算想要往回走也不可能做到了吧?


    又不是夢魔的夢魘裏那一座座五顏六色的小屋,門上還插著鑰匙。


    她那時候覺得夢魘很麻煩,現在則覺得夢魘對人挺友善的,隻要別怕鬼,通關並不難。


    當然,覺得夢魘容易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她能秒殺那些竊取她容貌的小鬼上。


    換做別人,就算是尚可俠和陳武這兩個大男人,在第一個房間裏大概就被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小鬼給嚇死了。


    “這具屍體很完整,就像是剛死不久,和陳桂的情況類似。”蒙惇繼續通報自己的發現。


    “看來這裏還有保存屍體的功能。”溫頑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


    “嗯?”


    “我們剛才一直抓著繩套,很久了……為什麽還沒有動靜?”蒙惇忍不住問。


    溫頑也愣住,如果不是蒙惇提醒,她都忘了自己一直抓著繩套。


    之前在大廳裏,她就是靠抓住繩套的辦法來到這的,為什麽現在這招用不上了?溫頑不得不想到一種可能——為了遊戲的可玩性,大部分遊戲講究的都是新鮮感,不會鼓勵玩家一直用同一種方式過關的。


    但那是遊戲啊,過不了不想玩?把遊戲刪了就行。


    同樣的事發生在這個鬼地方,可沒有跳關和刪遊戲一說,被卡說不準就是卡一輩子。


    她有道術,可道術也變不出吃的。


    就算她死了可以變鬼,不需要吃喝,但被永遠關在這裏,和死了又有什麽兩樣?


    陳武在遠處怯生生地問:“溫頑大人,您是不是……卡關了?”


    這話問得真及時。


    “你有辦法?”溫頑問他。


    “我跟阿尚還挺喜歡打遊戲的……雖然沒有玩全息網遊的經驗,不過要是讓我們試試,說不定有點辦法。”


    “我們玩遊戲從來不看攻略!”尚可俠無比自豪地說。


    溫頑需要的就是這種人才,趕緊招手叫他們過來,“那你們趕緊來看看。”


    “啊?看什麽?”陳武感覺到飛劍落地,先下來,走到她身邊,溫頑立馬抓住他的手往屍體上按。陳武一無所知,仍然用傻白甜般的語氣問:“這是什麽啊?凹凹凸凸的……啊啊啊啊啊臉!?”


    “啊,臉。”溫頑點點頭,一臉奸詐,“過關就靠你倆了。”


    她聽著聲音,另一隻手敏銳地抓住試圖逃走的尚可俠,“你也過來,不要讓你朋友孤單麵對。”


    把這倆丟在屍體前,溫頑的心情輕鬆多了。


    整蠱使人愉快。


    “也許這次的通關條件不是繩套。”溫頑走到旁邊去跟蒙惇說話。


    “可惜,要是能夠看見就好。”蒙惇說。


    “是啊。”溫頑無奈地環顧四周,這裏根本沒有一點光源,黑得可怕。


    “我猜要去下一個地點的辦法可能很簡單,就像之前走樓梯一樣,正是因為簡單,才要封閉我們的視覺。”蒙惇輕聲說。


    第二百三十章 八樓公寓(二十)


    “我也這麽覺得。”溫頑當即附議, 她的想法與他一致。


    不過,被蒙住眼睛的影響比她預想的更大,她懷疑自己的腦子也被纏了一堆繃帶。明明隻是忽然失去視覺而已,她怎麽覺得自己連思維都受損了?就是想不通。就像以前玩那種網頁版本的物理類遊戲,等看完攻略再打, 就質疑怎麽這麽簡單?但如果由自己琢磨, 那就總想不明白這一關要怎樣過。隻能不斷地試、試、試。


    咦?


    溫頑靈機一動, “要不我們幹脆把ta全身上下都,摸一遍?”


    “不要吧?”蒙惇都忍不住要吐槽她了。


    “那好吧。”溫頑放棄得也快,畢竟她自己都覺得這是個餿主意。


    “真可惜!偏偏是黑暗的環境, 隻要有光……”溫頑又冒出一個想法, “不如我們把他運到上麵去研究?”她指了指上方,雖然蒙惇看不見她的手勢。


    “ta被固定在地麵了。”蒙惇平靜地說。


    他當然也起過將這具屍體從此處帶走的念頭, 不過……


    不是失敗了嗎?


    這具屍體不僅脖子被繩套死死勒住, 四肢也被鐵環固定在地麵的架子上。


    如果,他們一定要將這具屍體帶走, 不是做不到, 但這樣也就可能破壞了屍體,或者附近跟下一關有連接的道具。前者就夠駭人,如果發展到後者,情況就更加糟糕。這是遊戲, 但不是普通遊戲, 沒有restart鍵, 不可以失誤了就重來。


    這裏如果是遊戲, 一定是噩夢難度那種,提示少,不允許死亡,一命通關是基本款。


    “真麻煩。”溫頑煩躁地梳了梳頭發,幾乎一爪子薅下一把毛。


    “不知道這裏是用什麽辦法封閉我們的視覺?是吞噬光源,還是蒙住我們的眼?”


    蒙惇相當感興趣地猜測著,算是溫頑的短暫躁鬱期間唯一的安慰劑。


    “找到線索了嗎?”溫頑大聲地詢問在屍體前忙活的兩人。


    “……”尚可俠和陳武誰也沒說話。


    “喂?”溫頑走過去,兩隻手一起往下伸,到處亂抓,終於捕捉到尚可俠的衣領。


    他沒有聲音,沒有回答,沒有反應。


    溫頑又捏了捏,過不久……“暈了!?”她簡直哭笑不得。


    怕鬼也怕屍體,是正常人沒錯,可是在這裏,最不缺也不最需要的就是正常人!


    “算了算了,靠他們沒用。”溫頑後悔她居然真相信這兩人能幫自己過關。


    沒錯,可能他們對玩遊戲真的很有經驗,可是唯一能夠過關的辦法就在地上這具屍體身上,他們摸幾下就暈過去,腦筋再好又能給她幫什麽忙?她還真不如自己琢磨!溫頑拎著尚可俠和陳武軟綿綿的身體甩開,給她和蒙惇騰出地方。


    “實在不行,還是把ta全身上下都摸一遍吧!”溫頑氣急之下,又重新拾起了餿主意。


    難得這一次蒙惇沒有反對,大概也是被尚可俠和陳武的表現逼得無語了。


    “呃,我先來。”溫頑忐忑地從頭部開始檢查屍體的上半身,在頸部以下腹部以上的位置停留片刻,遲疑地說:“應該是男性,那下半身你來負責。”


    “……嗯。”蒙惇沉穩地開始檢查,黑暗中溫頑也看不到他是用什麽手法來檢查,索性繼續工作,將這具屍體的上半身重新檢查了一遍,連背部也用一隻手支撐另一隻手掃射的辦法摸了個遍。“穿的是一件單衣,圓領,棉質長袖。”溫頑猜測,“應該是春秋季節進來的,鑒於我們是十月十號這一天倒黴,他說不定也是這個時候。”


    “穿的是長褲,棉質。”蒙惇也通報了自己的答案,“皮膚表麵沒有疤痕,沒有多餘傷口。”


    “我檢查的也是,他身上摸不到血跡,沒有結塊的手感,沒有疤痕。”溫頑附和道。


    “看來致死條件就是頸骨斷裂。”蒙惇作總結。


    “我也這樣認為。”


    兩人開始重新檢查屍體身上的架子,指望不了後麵兩個人,也隻好靠他們自己努力了。


    也正是說到什麽什麽就來,溫頑剛想到背後那倆沒用,尚可俠就吱聲了:“唔……”


    “醒了是吧?”溫頑聽到那種聲音就煩躁,他還有臉打哈欠?


    “哈啊……”又一個打哈欠的,陳武揉著眼睛爬起來,“剛才我們……”話音戛然而止。


    他剛說出四個字,就立馬想起了昏迷前的事,頓時嚇得不敢動。


    好在他沒因為一個觸覺的回憶就嚇暈過去,不然溫頑真的會考慮扔掉他不管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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