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輩子可能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奇景。


    她也是第一次,但相關經驗比他們多,百鬼日行她都見過,何況就是個這?


    “還愣著幹什麽?”溫頑不得不開腔提醒,“你們還真想等它們到樓下?趕緊跑啊!”


    她覺得她就像是一個叛徒,明明是個鬼,卻絞盡腦汁要從同伴手中救下身邊這群人的命。


    不過,言盡於此。


    說完這句話她抄起還在痛哭的田歌謠就往外跑。


    “帶上田文吧。”她對蒙惇說,她倒是可以一手抓一個,但現在這種時候她並不想展示自己的力氣,否則也被當怪物可不利於行事。至於抱著田歌謠倒是沒問題,她是小女孩,也才七歲,輕得很。


    蒙惇抓著田文跟住溫頑,一塊下樓,房間裏的人愣了片刻,也都趕緊行動起來。


    總之得先出去,要是繼續留在二樓,就是坐以待斃。


    那浩浩蕩蕩的無頭屍大軍,目標明確,就是田家,沒人敢留在這裏等死。


    至於接下來要跑去哪裏,大家還沒想到,總之先走。


    再說溫頑與蒙惇,已經來到一樓。


    “把我放下!”田文吼道。


    他被蒙惇扛在肩膀上,不爽得很。


    “你要是覺得這姿勢不舒服,背你也可以。”溫頑建議,蒙惇也點點頭。


    “放我下來!”田文的態度非常堅決,甚至拿拐杖狠狠打了蒙惇兩下。


    溫頑立刻把田文從蒙惇身上扯下來,仔細看看蒙惇被拐杖敲的地方,沒印子。蒙惇倒是不痛,她替他心疼,也生氣,頓時扭頭對田文吼道:“你這人真是不識好人心,我們可是在救你!”


    “誰用你們救?我求你們了嗎?”田文拄著拐杖一臉戾氣,“我自有去處。”


    “去處?是哪?”溫頑問,她擔心田文隻是鬧脾氣,其實根本沒有能去的地方。


    田文卻警惕起來,毫不掩飾他的忌憚,“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們要走直接繞過它們就行,還用求你嗎?你愛去哪去哪,要找死也隨你。”溫頑氣急了。


    天底下哪有這種不講理的人!


    “那就太好了。”田文拄著拐杖扭頭就走,至於田歌謠,提也沒提。


    “算了,把她交給這麽不負責任的父親,我也不放心。”溫頑對蒙惇說,“我們先閃,待會再來看看是什麽情況。”雖然那些鬼排在一起黑壓壓的好像很嚇人,不過在她與蒙惇眼中隻是裝模作樣的紙老虎而已,氣勢可怕,其實並無威脅。可是溫頑很好奇這些鬼大白天搞出這種陣勢,是為了什麽?所以她並不打算還擊,先看看它們在搞什麽鬼。


    溫頑抱著田歌謠,和蒙惇隨便朝一個方向狂奔。


    先躲開,田歌謠慢慢清醒了,雖然不再哭,卻嚷嚷著要田文。


    “我爸爸呢?”田歌謠紅著眼睛問,眼角還含著兩滴淚珠,可憐巴巴的。


    “他,呃……”溫頑啞然。


    她們和田文分別時,田歌謠被顛得天昏地暗,意識不清醒,現在來問,她要怎麽解釋好?


    “他躲起來了。”蒙惇說,“現在出了事,所有人都很危險,他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了。”


    “我想我爸爸……”田歌謠說著說著又開始嗚咽。


    “你別哭啦……”溫頑說著說著也想和她一起哭,她最怕的就是有人哭,尤其是小孩哭。


    那沒辦法,不知道怎麽勸你,隻好你哭我也哭囉。


    一大一小比著賽哭聲,好像誰哭得響亮就能贏似的。


    “你們有病啊!”有人大罵,“哭得這麽大聲,生怕引不來那些怪物?”


    這個罵人的當然不是蒙惇。


    溫頑驚訝地看過去,居然看到了餘勁,他正攙扶著餘健,從附近走來,因為帶著一個老人,還要提著一把刀,餘勁的速度被拖得很慢。


    她朝他背後望,“田樹呢?”


    “誰知道!我可沒空管他!”餘勁氣喘籲籲地說。


    餘健的腿腳其實算是輕便,但也跑不起速度,之前有段路基本是他把餘健背著跑的。


    背一個已經快累死,他哪能再帶上一個田樹?


    “阿樹應該沒事,走的時候他說他有地方躲。”餘健也急喘了幾口氣才能說話。


    溫頑哦了一聲,接著問道:“你們現在打算去哪?”


    她沒問安強等人的下落,餘健餘勁連田樹也不管,哪會管本來就相處不愉快的安強?


    這時候,隻能各自逃命了。


    餘勁正打算說話,卻被餘健阻止,餘健平靜地說:“反正離田家遠遠的就好。”


    就是不打算分享地圖唄。


    溫頑做了個手勢,“那就各自行動吧。”


    “再見。”餘勁和餘健都立刻離開,還不斷回頭偷看,似乎生怕她跟上來。


    “誰稀罕跟著呀?”溫頑大聲地喊給遠方二人聽,等他們消失,立刻瞄上蒙惇,嘿嘿地笑。


    蒙惇忍著笑意,問:“你剛才不是說不稀罕跟著去看嗎?”


    “這話不就是騙小孩兒的?”溫頑特不要臉地承認她在騙人。


    “那就跟過去看看。”蒙惇立刻說。


    可這時,田歌謠又開始哭了,“我,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媽呀,忘了這裏還有一位祖宗。


    溫頑重新陷入苦惱,她該拿這位祖宗怎麽辦呢?


    “姐姐。”田歌謠突然止住了哭,“你放我下去吧,我自己回家,我認識路。”


    溫頑苦笑一聲,“你認識路我也不能放你,你知道那邊出了什麽事嗎?”


    要是她可以輕易放人,當時她早就把田歌謠扔給田文,甚至根本不會讓蒙惇把他帶下樓了。


    “我不怕。”


    “這種事,不是不怕就能沒事的。”溫頑苦笑著說。


    田歌謠低頭想了想,忽然抬起頭:“姐姐,你要是擔心我,可不可以把我送去附近一個地方?我爸爸知道那裏,等事情過了說不定會去那裏找我。”


    “我帶著你,很安全的。”


    “我想等我爸爸。”田歌謠堅決地說,“不會有危險。”


    溫頑與蒙惇對視一眼,蒙惇指著遠處,她點點頭,“好吧,我送你去,讓我看看,如果那裏真的像你說的一樣很安全,我就把你留下。”


    “謝謝姐姐!”田歌謠抹著眼淚,總算笑了一聲。


    溫頑和蒙惇並未說話,但光是幾個眼神就足以心有靈犀。


    蒙惇循著餘勁餘健的方向去跟蹤他們,溫頑抱著田歌謠照她指的路線去那個“安全的地方”。


    “你這人真是固執啊。”走在路上,溫頑還嘮叨個不停,“你就這麽想你爸爸?”


    “我想跟他呆在一起。”


    溫頑忍了半天,還是吞下那句話——“可你爸爸對你不好。”


    田文對田歌謠一向不在乎,呼來喝去,剛才甚至甩了田歌謠給她們不管,可是田歌謠卻截然不同,找不到她爸爸,竟然會哭。這到底算是血濃於水,還是冤孽呀,都說孩子是父母前世的債,到了田家,這句俗語恐怕要反過來。


    就算田文不好,她也無法將這句實話說出來,不然,真是戳心窩子。


    田歌謠才七歲,她沒必要搞懂這些事。


    在田歌謠的帶路下,溫頑總算不用擔心在七彎八拐的小路中迷途,找到了她要的“安全屋”。


    這是一座小木屋,距離田家很遠。


    溫頑走進去,將門推開看了看,十分遲疑地扭頭問道:“你說的是這?”


    小木屋四四方方,十平方米都不到,隻有一扇門,沒有窗戶,確切地說,屋子裏什麽都沒有,標準的毛坯房,牆麵也是木質,沒有刷上石粉。


    她難以置信地回頭問田歌謠:“這裏能躲人?”


    光是這木造結構的牆,就沒有什麽安全**?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怨恨(二十八)


    “就是這裏。”田歌謠從她懷裏跳下,高興地跑進小木屋。


    “不會吧, 你真的打算躲在這?”溫頑決定直接把她抓走算了。


    果然七歲小孩的話不能信, 她和她理解的“安全”根本不是同一個等級!


    溫頑跟著走進小木屋,正準備抓人, 卻見田歌謠在地板上拍了幾下,門口頓時出現一個大洞!機關!密道!——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溫頑剛剛走到門口, 於是大洞一現, 她毫無準備地摔了下去。這個密道不深, 溫頑雖然不做準備又失去平衡, 也沒大頭朝下, 而是雙腳落地。


    幸好她是化形, 如果是一個人, 以這種衝擊力落地,早就骨折了。


    溫頑驚疑地看著附近, 聽到背後有響動, 回頭一看, 原來是田歌謠順著梯子爬下來。


    原來這個地下密室裏有一個梯子接上那個裂開的入口!


    “我真是白摔了, 這裏有密道,你怎麽不早說?”溫頑還得裝個痛。


    “姐姐我不知道你會進來。”田歌謠跑到旁邊摸索,找到開關按下去。


    密室頂上的燈泡立刻亮了起來。


    “這裏麵還接了電線?”溫頑十分驚訝, 如果在外界, 這燈泡隨處可見, 但這裏是大山村!誰這麽無聊,挖出一個密室,還往裏頭通電?不過這裏本來就是地下,要是靠蠟燭來照明遲早憋死,不通電也不行。“這密室是田文挖的?”


    “沒有,這裏本來就有一個地窖,不過,我爸爸把這裏改造了一下,姐姐,他厲害吧?”田歌謠說這句話時,兩隻眼睛亮晶晶的,充滿光彩,活脫脫就是對偶像充滿崇拜敬意的迷妹。


    “田文真有閑……”


    “他回來以後,就一直做這個,等我從裏麵把門關上,外麵就打不開了,我不會有事的,這裏真的很安全!”田歌謠說,“等事情過了,我爸爸就會來接我。”


    “他這麽費勁地打造一間密室幹嘛,還離田家這麽遠,他又不是沒有家?”


    溫頑和田歌謠的腦回路根本不在同一條線上,她純粹是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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