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仁律斜眼瞟了她一眼,“你的話一直都不少。”


    溫頑把孫小喬扯到自己身後,“關她什麽事?”


    “我隻是好奇想問問而已……坐下來說話?”孟仁律的身體微微前傾,是隨時能站起來的姿勢。他一邊提議,一邊指著自己身邊的沙發,眼睛掠過孫小喬,盯著溫頑的臉,他與她的視線交匯時,也毫無動搖。直到這時,溫頑才終於從他身上聞到了略濃烈的氣息,是一種快意。


    他的目光從與溫頑交匯後,就再也沒看過其他地方。


    溫頑這次沒有移開目光,她大大方方地看著他,對孫小喬說:“你先出去。”


    “我不……”


    “她不用。”,孟仁律的聲音壓過了孫小喬的聲音,“我們可以一起談談。”


    “你想談什麽?”


    “這麽晚,為什麽不回家,非要在外麵的酒店裏住?我看你們住的地方環境也不錯,是因為不喜歡嗎?我可以幫你找一間新的房子,絕對是你喜歡的類型。”孟仁律溫吞的聲音與他的臉十分契合,共同組成一張帶著強烈壓抑氣質的變態臉。想到他做的那些事,溫頑就實在無法不厭惡。她可以不畏懼,但她厭惡。


    “這次的酒店房間總不至於又沒鎖門,昨晚你也是自己私闖進來的吧?”溫頑在背後悄悄指指門口。孫小喬回頭看了一眼,還在遲疑。


    “在你心裏,我就那麽可怕?”孟仁律問。


    “誰知道呢。”


    “我是說,你連讓她呆在這片刻也不敢,你怕我做什麽?”


    沒等溫頑理解並回答這句話,孟仁律歎了口氣,“在你心裏,她是朋友,我什麽都不是?”


    他身上突然暴漲出一股陰鬱的氣息,毫無緣由,突如其來。


    溫頑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隻能本能地開口阻止,“你先冷靜一下……”


    “冷靜?我還冷靜得不夠久嗎?”整個房間裏開始彌漫著黑色的煙霧,濃鬱的負麵情緒充斥著整間套房的每一個角落,一瞬間,整個套房被黑色濃霧所占領,不剩一片淨土。孟仁律站在原地,雙手握成拳頭,隱忍多日的鬱氣一朝迸發——


    但溫頑不明白啊,他遭遇了什麽打擊,哪來這麽大的鬱氣?


    “你!”他首先瞄向孫小喬,右手一張,便隔空掐住了孫小喬的脖子,將她朝著陽台砸去。


    “砰!”巨大的衝擊力裹挾著孫小喬的體重砸碎了陽台大門的玻璃,她尖叫一聲便摔了出去!


    “小喬!”溫頑驚叫一聲,朝著陽台暴衝而去。


    孟仁律用左手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扯了回來。


    溫頑慌忙呼出一道飛劍和繩索去接孫小喬,自己卻倒飛向孟仁律的方向。自身難保說的就是她現在的處境,孟仁律在背後發出輕笑聲,不知道是愉悅還是譏諷。他張開手臂迎接著溫頑的投懷送抱,溫頑在他懷裏扭轉身體,右手高高舉起沸騰的熱水壺澆下,反手拿熱水壺當榔頭狠狠砸在他太陽穴上。


    ——熱水壺打哪來的?茶幾。


    “啊!”孟仁律悶哼一聲,倒在地上,痛得大叫。


    溫頑衝到陽台門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對蒙惇,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但她回頭再看到滿地的碎玻璃,想想孫小喬,她的心重新硬了起來。


    這個人才不是蒙惇。


    蒙惇才不會做這種事。


    溫頑抓著陽台的欄杆,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


    幸好這座酒店高,幸好這間套房是頂樓。


    溫頑跳出欄杆才想起來飛劍還沒召出,掉下五米的距離才用飛劍把自己接住。溫頑在空中尋找之前發出的飛劍,總算在十五樓的位置看到空中懸浮的孫小喬,她好不容易才爬到飛劍上,雙手扭著繩索,喘息不止。


    “那個神經病……”孫小喬嘴裏嘮叨個不停,聽到聲音一抬頭又嚇一跳,見是溫頑才安心。


    溫頑飛近,“你怎麽樣?”


    “我的手……我好像脫臼了……”孫小喬喘息著說。


    原來她喘息不是累的,純粹是痛的。


    溫頑哭笑不得,“我帶你去醫院。”


    她和孫小喬並行飛向附近一家醫院,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降落,她拉著孫小喬去掛了號,一檢查,果然是脫臼。醫生把孫小喬的骨頭接好,看了溫頑一眼,驚訝地問:“你這手能給我看看嗎?”她一檢查,斷定溫頑也是脫臼。


    被醫生一點明,溫頑果然也感覺到手臂一陣酸痛,剛想著這是不是幻覺,醫生一掐:


    “啊!”是脫臼!絕對是脫臼!


    “說了是脫臼,還想不檢查?你這手不想要啦?”醫生幫她接好骨頭,還開了兩份藥。


    倒黴的是,兩人都是斷的右臂。


    去交錢的路上,溫頑問孫小喬是怎麽回事。


    “剛才你送飛劍來接我,正好從我身邊滑過去,我差點摔死,幸虧我及時抓住那根繩子!”孫小喬說著說著又十分驚訝,“我居然真的脫臼了?當時我光是覺得手臂好痛,還以為是飛出陽台的時候被玻璃割破了手,後來才漸漸覺得是骨頭出了問題。我多難得才順著那根繩子爬上去!”


    “幸虧你力氣不錯。”溫頑後怕不已。


    原來飛劍沒接住孫小喬。


    孟仁律還真敢,直接把孫小喬從這麽高的樓扔下去,如果飛劍沒接住她,她豈不就摔死了?想到這裏,溫頑越發覺得自己倒那壺熱水是做得對。蒙惇才不會對孫小喬做這種事,她是姬家後人,也就是她的晚輩,如果是蒙惇,怎麽可能如此心狠!但,如果孟仁律真的不是蒙惇,他到底從哪裏得知那麽多隻有蒙惇才知道的秘密,蒙惇又去了哪裏?


    “你怎麽也脫臼了?”


    “我?我也是差點沒被飛劍接住,是後來抓的繩子。”溫頑有點疑惑。


    要不是那位醫生提醒,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受傷。


    孫小喬起碼知道痛,她怎麽連痛也不知道?


    溫頑一路費解,直到刷卡交了醫藥費心裏也仍然在想這件事。


    孫小喬在旁邊問:“我們今天該怎麽辦?再找一家賓館,還是……”


    溫頑搖搖頭,“不了,誰知道他是用什麽手段找到我們的?留在泉城,多一分危險。”


    “那就先坐車去洪城?”孫小喬又問,“話說回來,你怎麽逃出來的?”


    溫頑將情況一通解釋。


    “該!”孫小喬一聽就高興,“那壺熱水全該澆他頭上!愧疚?他想摔死我知不知道愧疚?”


    溫頑也是想到這才不再後悔。


    “算了,別提他,我們今晚就去洪城。”


    “不過……這麽晚了,還有車票嗎?”高鐵發車通常都不出太晚的票。


    “坐火車也得去,坐硬座也得去,你還敢留在泉城?”


    孫小喬搖頭搖得像撥浪鼓。


    於是二人議定,立刻前往火車站,高鐵票果然已經停售,便買了火車票,好在有軟臥,能睡一陣。等到了車上,二人倒頭就睡,之前經曆那麽大一段驚險經曆,都已經心神俱疲,沒睡想聊天。安安靜靜,大半夜過去,等時間到了淩晨,車也到了洪城。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情深如許(十二)


    隨著人流下火車,走出出站口, 二人發生了短暫的爭執。


    溫頑持先去蔣家的意見, 孫小喬則相反, 她想在車站外找一家賓館休息到天亮。


    孫小喬認為, 先留在賓館等到天亮更加穩妥, 如果趁著天黑趕路, 很容易發生意外;溫頑則認為夜長夢多, 先趕去蔣家, 需要休息的話, 蔣家那麽大一間別墅,難道還缺睡覺的房間?如果留在賓館,又等到哪位前來拜訪, 豈不是比天黑還危險?如果是被澆了一頭熱水的孟仁律找上門,他可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溫和。雙方各執己見,都認為自己的意見最好。


    直到孫小喬搬出二人第一次從小妝村回城遭遇黑車的經曆, 來證明走夜路有多危險。


    溫頑一聽, 頓時樂了,“誰說我們非得搭黑車?你又忘了,我能飛啊。”


    孫小喬一頭黑線。


    她也是過了太久正常人的生活, 總忘記身邊的朋友已經變異成為一位女超人, 會飛那種。


    “行,我服你了。”孫小喬搖搖頭, 自動退讓。


    兩人離開車站外的廣場, 鑽進附近一條小巷, 見四下無人,溫頑當即喚出飛劍,托著二人衝向高空。她在空中用兩眼定了個方向,上次才剛來過,她還記得路程,這次走直線,那就更快了,朝著一個方向行進,沒有多久,就找到了蔣家。這時,才淩晨五點。


    溫頑悄悄令飛劍降落,和孫小喬上台階,來到蔣家大門前。


    到了門口,兩人突然同時慫了。


    “誰按門鈴?”孫小喬明知故問。


    “反正我不按。”溫頑為了強調自己的決心,特意後退散步,下了台階仰望著大門。


    “也是,現在才淩晨五點,天剛亮,這麽早按門鈴,太擾人清靜了……是吧?”孫小喬說。


    “是,要不我們在這裏坐到七點,等他們自己開門?”溫頑這句真是譏諷來著。


    哪知孫小喬竟然真的點點頭,走下台階坐好,“也可以。”


    “你真的打算在這裏坐整兩小時啊?”溫頑詫異地看著她。


    “但現在才五點,萬一把他們吵醒多不好意思?”孫小喬小聲地說。


    “嘖嘖嘖。”


    “喂!”


    “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講,如果沒有蔣伯暉,你現在會不按門鈴?”


    “嗯……就算沒有阿暉,我當然也不……”


    “趕緊把手放在良心上!”溫頑抓著孫小喬的手給她按胸口,“再說一遍?”


    “哎呀!我就按不下去嘛,你這麽能耐,你按?”孫小喬炸毛。


    “咳咳。”溫頑抬頭看了一眼,“好吧,那就幹脆在這裏坐兩個小時。”


    孫小喬自己提議的,毫無怨氣。


    倒是溫頑有點後悔,早知如此,還不如去住賓館,雖然有風險,但軟綿綿的床可比硬邦邦的台階坐得舒服——她向來是要爽不要命的,典型的“不見棺材不掉淚”。


    不過,好在最終溫頑和孫小喬也沒白白坐在台階上瞎發呆,那兩個小時就真浪費過去。在六點左右,附近的早餐店開始營業,溫頑和孫小喬一瞄見,迫不及待地衝過去一人點了一碗米粉,坐在暖呼呼的小店裏,喝著老板娘贈送的鹹菜湯,相顧無言。


    鹹菜湯其實就是在小碗裏放了醃菜,鹽粒,要喝時澆上一勺高湯。


    但瞎吹了一小時冷風,溫頑生生品出一股鮮味。“好喝!”她讚許無比。


    後來又點了一籠包子,兩人細嚼慢咽,混了大半個鍾頭。


    太陽從地平線上慢慢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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