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喬衝出大屋後繼續朝前跑,看她逃跑的方向正是孫宅門口。


    果不其然。


    一怒之下衝出家門的人,絕對不可能給隨便在附近冷靜一下就算了,孫小喬衝出大屋,就不可能跑到孫宅裏其他建築,她第一反應就是跑出孫宅,順著棠山的山路一路向下狂奔。途中還遇到幾位遊客,盡皆被這個邊跑邊哭的人嚇得發抖——山上出什麽大事了?還有人以為她遭了侵害,把她攔下來打算替她報警。


    反正孫小喬這清靜是半天都找不回來。


    被人打斷一路,孫小喬也沒法繼續保持衝刺,她放慢腳步,繼續向山下走。


    見她稍微冷靜了一點,溫頑找了個四下無人的時機降落在孫小喬身邊。


    她走到孫小喬身旁,若無其事地與她並肩而行。


    孫小喬察覺到身邊突然多出一個人,先一驚,又忍不住期待地看了她一眼,見是溫頑,有點失望。她看著前方,繼續向前走,一邊說:“我不是說我打算自己待著,誰也不許跟著我嗎?你為什麽會追過來?”


    “怕你出事,你知不知道他們有多擔心?”溫頑看她一眼,“你明明也希望有人跟著你吧?”


    “哪有。”


    “你剛才明明很期待,看到是我才失望,怎麽樣,希望是誰來追你?”


    “看到你失望是因為你是個通風報信的家夥。”孫小喬朝她伸出手,“手機拿出來。”


    “又要幹嘛?你別拿我手機出氣啊。”溫頑擔心不已,但還是交出手機。


    孫小喬按了關機,又拿出自己的,如法炮製。


    “你真打算人間蒸發啊?”溫頑無語地把手機拿回來。


    “我要清靜一下,你跟上來就算了,不許跟他們聯絡。”孫小喬剜她一眼。


    孫小喬不是第一次離家出走,在小學,這算常事,每次都是溫頑跟上去,每次都是溫頑把她藏身的地址轉告孫江賦和林河慕。孫小喬不知道當麵罵過她多少次背信棄義二五仔,但至今沒有跟她絕交。


    “你真行,真不愧是孫阿姨的侄女,愛出走這方麵你們簡直一脈相承。”溫頑說。


    聽到那個稱呼,孫小喬的眼睛又紅了一圈。


    “你很在乎他吧?”溫頑湊近她。


    “在乎有什麽用?那是我表哥,我還要想什麽?”孫小喬哼了一聲。


    “可能是誤會呢?”


    “還能有什麽誤會?”


    “呃,往好的方麵想可能他不是蔣伯伯的兒子?”溫頑說。


    “……”孫小喬瞪她一眼。


    “哈哈,這樣說好像還是很奇怪哦。”溫頑傻笑。


    就算不是蔣葉希的兒子,那也是孫江繽的兒子,隻要是,那他就是孫小喬表哥。


    關鍵不在於蔣葉希。


    “那你們……怎麽辦?”溫頑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話題,拿捏半點,找不準詞。


    “有什麽好猶豫的?分手唄!”孫小喬的語氣跟沒事人一樣。


    如果她不是紅著眼睛說這句話,會更有說服力。


    “我們去吃東西好不好,我餓了!”溫頑感覺到這個話題不適合繼續下去。


    “我也餓了!”孫小喬仰著頭,“去吃火鍋,烤肉。”


    “平時你不都怕上火嗎?”


    “上火還能熱死?”


    “其實……好吧,我也想吃。”溫頑感覺到此時並不適合爭辯。


    她連孟仁律的任性都能忍,何況是大受打擊的孫小喬?


    兩人先去吃了烤肉,然後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吃火鍋,買票回泉城。


    溫頑在中途找時間開機了一次,給孫江賦發了一條報平安的短信,順便告訴他們她和孫小喬今天不回孫宅了,直接回泉城去。蔣伯暉也給她發了一條短信,並沒有問她們人在哪裏,隻是叫她好好照顧孫小喬。


    哪怕隻是一條短信,溫頑也能看出他對孫小喬的在乎。


    孫小喬何嚐不是?


    然而,偏偏她們是表兄妹。


    別說孫小喬無法接受,法律也無法接受。為什麽這種狗血的事偏偏發生在孫小喬身上呢?


    溫頑捏著車票去找孫小喬,沒有提起蔣伯暉的短信。


    如果壞結局已經無法挽回,她至少能幫忙抹除孫小喬心中屬於蔣伯暉的一厘分量。


    既然不能在一起,何必還讓她知道他對她的關心?


    溫頑重新關機,跟孫小喬一人買了一根切好的哈密瓜,等車開到,檢票上車。


    七點。


    車窗外看到的隻剩下泛紅的天,夏末秋初,太陽還沒那麽早下班。


    天沒有完全變黑,紅色的天光將大地上每一處風景都灑下一片血色。


    看著真不吉利。


    倒黴得像她一樣。


    “回去以後怎麽辦?”


    “我辭職?”


    “喂。”溫頑望著車窗外暗紅色的樹,手指不自覺地相互摩挲,“逃避他一輩子啊?以後跟姑姑家不來往了嗎?”


    “下次見麵怎麽辦呢?叫他表哥?等他有了新女朋友帶來怎麽辦呢?叫他表嫂?”


    “你想得太遠了吧?”


    “他已經三十二歲啦。”孫小喬盯著空白的桌子,“我們討論過,明年可以結婚。”


    “這麽著急?”


    “他說他想早一點跟我在一起。”孫小喬說,“我也想。”


    “別想了吧。”溫頑勸說道。


    孫小喬噗地笑出了聲,“嗯,嗯嗯。”她不斷點著頭,“想也是白想了。”


    “給你。”溫頑扯了一張紙遞給她。


    紙巾是火鍋店裏送的,一百平方厘米的盒子,乍一看挺多,其實也就二十張。


    “幹嘛?”


    溫頑抓著自己的臉,“你的臉濕啦。”


    “……”


    “可能是天花板上滴水掉你臉上,絕對不是眼淚,擦擦吧。”


    “……”孫小喬擦了擦眼睛,半張紙都濕了,“……我哭了這麽多?”


    “說了是天花板滴水。”


    “好吧,滴水。”


    接下來的路程裏,誰也沒再說話,搭車回到小區裏,各自睡下。


    第二天是周日,依舊不用上班。


    在孫小喬的強烈要求下,溫頑作陪,進行了泉城美食一日遊。基本行程是:早餐、甜點、午餐、在私人影院吃打包壽司、下午茶、晚餐、散步後進行宵夜。結束行程的那一刹那,溫頑沉聲開口,“回家以後,把那個電子秤砸了吧?”


    人家失戀都是沒胃口,餓得形銷骨立,怎麽到了孫小喬這就是暴飲暴食?


    她倒不是不喜歡吃東西,但今天也太過分了,等她吃到晚餐,已經很想吐。


    沒想到好不容易散步消食了一點點,孫小喬又領著她去河邊吃夜宵。


    “不砸。”孫小喬言簡意賅。


    “幹脆我們再去便利店買一打啤酒回去喝?”


    “明天還要上班,難道是你想辭職?”孫小喬問。


    “難得給你個誠懇的建議竟然不要。”溫頑自尊心受到打擊,“哼,那就回家吧。”


    孫小喬攔了輛出租,返回小區。


    經過大門時,門衛突然攔住孫小喬。


    “孫小姐,這是您的包裹,快遞說您的電話是關機的。”


    “哦,對。”孫小喬從他手裏接過包裹,“什麽東西?”


    “我也不清楚,我替您簽收了,可以嗎?”門衛不好意思地問。


    “沒事,謝謝你。”孫小喬抱著包裹走進小區。


    溫頑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悄悄開機。


    孫江賦問她和孫小喬是否安全,林河慕問孫小喬心情如何,還有一條來自孟仁律,問她有沒有到家。溫頑統一回複,安撫孫江賦和林河慕後,看著孟仁律的短信十分遲疑地打出一段文字。


    ——明天不用來接我,這裏出了很大的麻煩,我得單獨陪著小喬。


    短信發出去以後如石沉大海,不知道孟仁律是沒看到還是不想回。


    孫江賦和林河慕倒是回得快,不是各自回複一條,而是林河慕回她,請她繼續照顧孫小喬。


    “你在後麵鬼鬼祟祟搞什麽呢?”孫小喬狐疑地回頭。


    “沒事!”溫頑快速地衝到孫小喬身邊,“我幫你拿包裹,你開門吧!”


    好不容易通過幫忙做體力活的方式混過去,溫頑不敢再看手機。


    到家,她幫孫小喬把包裹放在了她房間,然後立馬去浴室洗了個澡。


    玄關、客廳、廚房,餐廳,家裏每一處都開了燈。


    “你突然開始怕黑啦?”溫頑一邊擦頭發一邊尋找孫小喬。


    但是,玄關、客廳、廚房和餐廳,哪裏都沒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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