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溫頑本能地否認。


    “我還沒有說。”


    “那你說。”


    “……那個誰是不是又來過?”


    溫頑輕輕搖搖頭:“……沒有。”


    “解決這件事以後,我們去一趟泰國吧。”


    “不。”


    “頑頑!”


    “我先睡一覺,睡一覺就沒事了。”溫頑現在十足就是一個諱疾忌醫的病人。重症患者。


    “頑頑!”


    溫頑逃進浴室,打開水龍頭,在水花四濺中洗臉漱口,屏蔽門外的聲音。她知道孫小喬建議她出國是因為什麽,她知道去泰國要做什麽,要讓那個“危害”她的鬼魂離開她。但是他沒有,他救了她一次又一次,他一直在努力保護她,他從未“危害”她。至於疲倦……也許隻是誤會,也可能是別的原因,或者類似吃藥後必然有的副作用之類的。吃藥怎麽會副作用?但吃藥能救人啊。


    如果在一周前,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辦理護照立刻出國。


    但此刻,麵對著一項叫他消失的提議,即便隻是提議,她也聽不進去。蒙惇會走?他當然會走,他從未長久地留在她身邊。可是,讓他永遠消失?她不能。她不願意。光是想想,她都想不下去。她覺得蒙惇對她很重要,哪怕這隻是一個想法,她也無法揮散。他不能走,她要讓他留下,哪怕隻是偶爾出現。


    疲倦而已,睡一覺就會好的。


    溫頑從浴室走出來時,孫小喬就站在門外,她無奈地說:“那我們現在先不談這個。”


    “謝謝。”


    溫頑掀開被子躺進去。


    正如她所言,她太疲倦了,所以當她一蓋上被子,幾乎立刻就進入沉睡。


    她甚至還做了一個夢。


    一個極鮮明的夢。


    ……


    溫頑從一片黑暗中睜開眼,當她有了意識,麵前的黑暗像一塊幕布般被扯下,她麵前突然出現一座宏偉的宮殿。這座宮殿十分古樸,並不是明清風格的朱紅大殿,也不屬於唐宋時期的恢弘金碧,這座宮殿中沒有多餘的色彩,厚重得沉重。奇怪的是這麽大一座宮殿,竟然沒有人看守,溫頑下意識地朝前走去,來到大殿外。


    她之前明明站在很遙遠的地方,但當她想湊近看,立刻就近了。


    宮殿中,有一個女人。


    其實溫頑的步伐並不克製,她沒有小心翼翼地接近,對自己的踏入毫無掩飾,但這個女人似乎並未發現她,也可能是不在乎,女人沒有抬頭看她一眼。她穿著黑色的長裙,隻有領口、袖口,腰和裙擺處繡了金色的花紋。她纏著深紅色發帶,一頭純黑的長發如同瀑布一般披下。她跪在地上,長發一路披到了地板上。


    溫頑差點聯想到貞子,幸好這長發隻垂在這女人的腦後,沒有擋住她的臉。


    女人手中捧著竹簡,她含著眼淚,默默看著竹簡上的字,一言不發。


    當溫頑慢慢走近,女人突然將竹簡朝地上狠狠一扔,伏地痛哭起來。


    第五十九章 來自隔壁的聲音(二十九)


    女人還是沒有說話, 她隻是哭, 卻並非哭訴。


    溫頑悄悄走到竹簡那,想把它拿起來。但是當她彎下腰,卻發現根本拿不動它, 明明隻是一卷竹簡, 卻如同一座山,重如千鈞,連稍微挪動一點都不可能。溫頑很快放棄,幸虧它恰好摔得正麵朝上,溫頑能看清楚它刻的字——那麽問題來了, 她能看見, 卻看不懂。這是字?可能是吧。但這是哪個朝代的字?


    溫頑能讀懂繁體,可中華文字卻並不隻分為簡體與繁體兩種。


    她身邊圍繞的氣息有一種乖戾的氣質, 溫頑想了想, 重新低頭,將這些鬼畫符大概記住。


    她記性不錯,但要記住一大堆根本不認識的文字, 也實在太辛苦, 她記得頭疼。


    頭疼隻是一種虛像的形容, 但很快它變成一種具象的體驗。她真的開始頭疼。


    隨著頭痛,她忽然感到渾身一震,重新睜開眼時, 她看見了天花板。


    ——顯然屬於現代房間。她回來了。不, 她醒了。


    溫頑猛地爬起來。房間裏沒有光, 現在是晚上。溫頑沒有囉嗦,她首先在旁邊的桌上搜尋自己的手機,找到以後打開一個繪圖軟件,將記住的鬼畫符一個個畫出來。等她在軟件裏留下幾十個鬼畫符的“文字”後,還有點茫然,她竟然真的把那麽多鬼畫符記住,而且,還默寫了?


    她呆呆地按下保存,跳下床。


    “小喬?”她首先尋找最熟悉的人,但沒得到回應。


    她打開燈,孫小喬的床上空蕩蕩沒人躺著,房間裏也沒別人。全都出去了。


    是陳疑把她們叫走的嗎?或者說,帶走的?


    不,如果是陳疑,她們無論如何也會把她從床上拖下來的。


    那就是出去吃飯了?


    溫頑看一眼手機,現在已經八點多,吃什麽飯也都該吃完了。


    夜宵?


    剛發現有人死亡,陳疑也在,誰能沒心沒肺去吃夜宵啊,餓瘋了?


    溫頑再次檢查房間,孫小喬把她的包帶走了,那麽她應該帶了手機。


    直接打電話問唄!


    溫頑準備撥號碼時,卻突然覺得渾身一冷。熟悉的降溫。


    她頓時喊出那個名字:“蒙惇?”


    這隻是下意識的呼喚,溫頑很快嘲笑自己多心,可她沒想到,這次她竟然聽到了回應。


    有人說:“我在。”


    那股冰涼的感覺漸漸離開,她緊張地問:“你又要走了嗎?”


    那個聲音遲疑了一下,說:“不,我站遠一點。你不是冷嗎?”


    “……現在是夏天。”


    “但每次我接近你,你都打哆嗦。”


    “我不冷。”


    “但我很危險。”那個聲音繼續說,“我不應該離你太近。”


    “別那樣說,你不危險,你沒傷害過我。”溫頑對這個聲音有著本能的好感,確切地說,她喜歡蒙惇這個名字,就好像舊相識——雖然是被她遺忘的。


    “我會傷害你,你朋友說的沒錯。”


    “你不會。”


    “我比你懂這個,我死很多年了。”那個聲音說。


    溫頑忍不住笑了一聲:“你會說笑話?”


    “呃?”


    “我以為你像是電影裏那種很酷的人。”溫頑問,“但你會說笑話,你不是死了很多年?”


    “很多年前,我們也能說笑話。”


    “那我對你們的印象可能有點刻板。”


    那個聲音又不說話了。


    溫頑忍不住又喊了一聲:“你還在嗎?”


    “我在。”蒙惇像是被電打了一樣迅速回答,答得幾近急切。


    “我第一次跟你說這麽久的話。”溫頑有些不敢相信,“你願意跟我說話了?”


    她以為之前蒙惇不願意現身是因為對她的某些舉動反感還是什麽的。


    蒙惇歎了口氣。


    這是糟糕開頭的預告。


    他說:“是,我想認真跟你說說話。”


    “為什麽?”


    “我要走了。”


    “什麽?”


    “你不用去豹城了,我會離開你。”留在近處的冷風又有要撤離的征兆。


    “等等!”溫頑急切地說,“你站住!”


    她猛然將自己從上摸到下,自第三個口袋裏找到她想要的。


    “你站住!”她又重複了一次,將牛眼淚抹在眼皮上,她從未如此迅速,做這一切隻用了3秒。從口袋裏摸出裝牛眼淚的瓶子,1秒;將瓶子的瓶蓋旋開,1秒;把牛眼淚擠兩滴在左手掌心,0.5秒;把左手上的兩滴牛眼淚蹭在眼皮上,0.5秒。她第二次用這個,已經像個老手了,雖然是形勢逼的。


    當她重新眨一眨眼,兩步之外,出現了一個人影。


    她見過他!


    在公司,她曾經做過一個古怪的夢,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送她一束花,他們的裝束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那個夢裏,蒙惇沒有臉。但這個人不一樣,他……也沒有臉,但並不是坦坦蕩蕩地展現出像剝殼雞蛋一樣光滑的白淨臉蛋(沒有“多餘的”五官),他渾身上下都籠罩在一團黑色的煙霧中。


    她能感覺到他將自己的氣勢收斂了十之七八,不然她一定會在重壓中暈厥。


    這下她能理解巫閑雲的驚恐了,那一刻巫閑雲承受的重壓是十成十的。


    “你為什麽……”蒙惇眨眨眼,將氣勢又收斂了一大半,“這是誰給你的?”


    “從巫閑雲那拿的。”溫頑解釋了一句,又愣住,他不知道?


    這些天蒙惇雖然不常常呆在她身邊,但他從未對她身上發生的事不知情,她總默認他就算遠離也不會徹底消失,但從他說的這句話中判斷,他似乎……也有可能會……不在?


    “又是他?”蒙惇不知道溫頑已經想得那麽遠。他生氣地說,“又是他!”


    聽這語氣,有人要倒黴了。


    “不,他不是故意讓我看見你,我從他那拿的,是我想試試這個有沒有用!”溫頑忙說。


    巫閑雲連蒙惇的警告都擋不住,何況是蒙惇懷抱憤怒的一擊?她隻能替他解釋。


    在親自感受過蒙惇的氣勢後,她現在十分同情巫閑雲。


    她勸說幾句,蒙惇才暫時打消這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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