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頑也立刻答道:“我想我能幫您的忙。”


    “好,我得問你一些事。”鄭鎏裝模作樣地打量四周,做作地搖頭說,“不行,在走廊上說話隔牆有耳,可能會被聽到。”


    “那去房間裏說吧?”溫頑提議。


    哪知,鄭鎏勉強地說:“可是周警官讓我在這裏看守,等前輩來了,我要跟她一起迎接……”


    溫頑滿腹懷疑,他這是想幫還是不想幫?


    但鄭鎏立刻抹去正色,再次擠眉弄眼,似乎還想掙紮一下。


    她決定姑且再信他一回。


    於是他替他找理由:“沒關係,我們開著門說話,周警官來了也不會錯過。”


    “好吧!”鄭鎏露出笑容,“那就進房間說。”


    說完,率先走進1305房。


    房間裏就兩把椅子,鄭鎏和孫小喬一人占了一個位置,溫頑隻好走到床邊坐下。


    鄭鎏等她坐好,緩緩說道:“其實這種機密本來是不應該告訴別人的,但你算是本案涉事人,又是被牽連的,我能體諒你的心情。我能告訴你一點細節,讓你安心,但你要答應,不能透露出去。”


    “我絕不會說的。”


    “你放心,死者她……並不是什麽壞人。”


    “她是誰?”孫小喬按捺不住地插嘴。


    “她還真是個名人。”鄭鎏看向孫小喬,“不知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陳鷲。”


    溫頑聽得一頭霧水,孫小喬卻目瞪口呆:“你說那個女人就是陳鷲?”


    “你認識?”溫頑也看向她。如果她認識,之前詢問她時,她為什麽一臉茫然?


    “是哪個陳鷲?”孫小喬沒空搭理她,急迫地問,“是那位陳家九姑娘?”


    “叫陳鷲的名人,在我們棉城就一個。”鄭鎏笑,“聽說你們來自泉城,沒想到你知道不少。”


    “……我隻是愛好八卦。”孫小喬臉色蒼白,勉強地扯扯嘴角。


    溫頑見她神色不定,搖搖晃晃,像是將要被嚇暈過去似的。


    她嘴裏好像還念叨著什麽,溫頑伸長脖子湊過去偷聽:“真倒黴、真倒黴、真倒黴……”


    孫小喬小聲地重複著這三個字,活像是在念經。


    鄭鎏偏頭看了她一眼,問溫頑:“她怎麽怕成這樣?”


    “可能是不舒服吧。”溫頑替她道歉。


    “不,是害怕。”鄭鎏說,“不過,死者是陳鷲,她怕也是正常的。”


    溫頑本來以為他在問她,沒想到他隻是自問自答。


    鄭鎏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微微向後一靠,靠在椅背上,目光灼然地打量著孫小喬,眼神興致盎然,和之前的他截然不同。他又問溫頑:“你們不是泉城來的嗎?為什麽她對棉城的事這麽了解?”


    “她有親戚在這,常常會來的。”孫小喬毫無反應,溫頑隻好替她收場。


    鄭鎏輕輕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哦!原來如此。”


    說這話時他真是像極了周思。


    第四十四章 來自隔壁的聲音(十四)


    溫頑急著送客, 孫小喬突然變成這樣, 她得問問是怎麽回事。鄭鎏在這,許多話不方便說。


    “我們想談談,您能先出去一下嗎?”


    “你不問了?”鄭鎏反問。


    溫頑苦笑, 她哪還敢?


    原本以為這人好套話, 可現在看明白了,原來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


    她加孫小喬,玩不過!真是小狐狸。


    “既然你說她不舒服,要不要我幫你叫人來?”鄭鎏沒動。


    “不用,我想親自檢查一下, 可以請您先離開嗎?”溫頑再次送客。


    鄭鎏說:“沒想到你還會醫術, 是醫生還是護士?”他最多隻有腳尖移動了幾厘米。


    “……學過一點。”


    溫頑堅決地說:“這事有點私密,您恐怕不能留下。”第三次趕人。


    鄭鎏終於滿滿扶著椅子站起身了, 他點點頭:“如果需要幫忙, 出來找我。”


    “謝謝。”


    溫頑跟著他,送他出了房間,堅決地關緊門, 將門鏈閂上。


    偷雞不成蝕把米——她今天才徹底明了這句話的痛。


    等她轉身打算去解決孫小喬鬼打牆的問題, 卻發現孫小喬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恢複正常。她看著溫頑, 把音量控製在她能聽見但又不會傳出門外的大小,就算鄭鎏趴在門上偷聽,也不可能聽清她說的話:“你快點過來。”


    “你沒事了?”溫頑向前走了幾步, 壓低聲音問道, “你是裝的?”


    當著一個敏銳的警察裝鬼打牆, 她不怕被鄭鎏看出來嗎?


    不對,之後鄭鎏突然走得那麽爽快,難道他已經看出來了?


    孫小喬搖搖頭說:“不,我剛才腦子裏真有點亂……現在沒事了。”


    “你怎麽聽到一個名字都嚇成那樣?”溫頑這才問起之前的事。


    孫小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先道歉:“對不起,是我沒做好。”


    “你怎麽怪起自己了?”


    “是怪我,這回我真是坑了你。全被我搞砸了!陳鷲的資料,不是網上能查到的,我當時聽到這個名字太害怕,嚇成那樣,甚至主動問出她是不是陳家的九姑娘?他哪還能不知道我對陳家的事非常了解?如果我們兩個隻是普通的過路人,當然無辜,但我對陳家了解就不同了,他們一定會更加懷疑。隻要他把這件事轉告周思,我們兩個一定會被列入第一級嫌疑人。”


    “不會吧,網上一點資料都沒有?”溫頑不信,立刻拿出手機動手嚐試。


    但查出來的都是些不相關的消息,加上棉城兩字也一樣。


    “對了,你不是說你不認識那個女人的臉嗎?那你怎麽認識陳鷲?”溫頑問。


    “我隻是知道她,但我們沒見過,我哪知道她長什麽樣子?”


    溫頑見孫小喬還是十分鬱悶,便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了,被懷疑就被懷疑吧,沒事。”


    “沒事?我怕她們找不出其他嫌疑人,推我們出去擋槍啊!”


    “可她們沒有證據,難道能抓我們?”


    “她們不需要證據,隻需要把自己摘出去就行。”孫小喬說,“你以為我怕的是陳鷲?”


    “呃……”難道不是?


    “陳鷲已經死了,我怕個死人作甚?麻煩的是她哥。”


    “她哥?”溫頑越聽越亂。


    “陳鷲在陳家排行第九,而且他們陳家做派就跟那種古代的世家一樣,陳舊,迂腐。其他人看來,這就是一群固執的瘋子,可他們倒是引以為豪。陳鷲是典型被陳家培養的大小姐,她乖巧聽話,知書達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活脫脫一個古代千金小姐,可不就是九姑娘嗎?”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不出門?”


    這事聽起來太不可思議,溫頑反而不敢輕易相信。


    有些試圖複古的現代人,也確實喜歡把自己的女兒教導成什麽大家閨秀,偏偏又沒有兩進兩出的大宅院,就把人鎖在閣樓上關禁閉,管這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但是,這種腦殘畢竟是少數,集體發瘋,更是少有。可聽孫小喬的說法,陳家是一整個家族全是這樣的做派……一家族的瘋子,貫徹這麽教條的規矩,沒人管管嗎?


    孫小喬嗤笑一聲:“人家有錢,管不了人家有病。他們直接在郊外買了一大片地建莊園,還掛塊牌匾自稱什麽‘聚賢莊’。”


    溫頑:“……幸好他們姓陳不姓遊。”


    孫小喬還沒說完:“這群衛道士,什麽迂腐來什麽。他們還搞出什麽嫡係,隻有嫡係的男丁能做家主繼承家業,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這一代的嫡係是陳鷲和她哥哥,這兩人父母雙亡,所以陳鷲的哥哥也早早接受了家裏的事業……聚賢莊莊主。”


    “噗。”溫頑忍不住笑了,“她哥該不會叫陳坦之吧?”


    孫小喬卻沒笑:“陳鷲她哥哥叫陳疑,唯一的親人隻有這個妹妹,對她愛如珍寶。陳鷲比陳疑小五歲,今年應該是二十五。陳疑三十歲,這倆生日也是同一天。”


    “這也太巧了吧?”


    “陳疑把他妹妹當女兒疼。”孫小喬搖搖頭,“我越想越覺得他有病。”


    溫頑靜靜地聽她說下去。


    陳疑寵陳鷲,不止是供她華服美食。


    陳鷲十歲時,纏著哥哥去遊樂場玩。為了追跑掉的玩具,她突然跑上了馬路,一輛汽車正好開到眼前,差點撞到她,雖然陳鷲就地一滾就成功躲開,但還是被嚇了一跳,回到家一直大哭,誰也勸不好。不久,那天駕駛汽車的司機被發現淹死在河裏,事發路段沒有監控,都說是意外;


    陳鷲十五歲,逛街時與店員發生爭執,十分不悅。後來,店麵被砸,店員也在家中吊死;


    陳鷲二十歲,她試圖擺脫來自陳家的陰影,去上大學。陳疑也力排眾議,允許她離開家族,但是陳鷲住校沒多久,四人間,一個同學路遇暴徒,財物被劫走後仍慘遭殺害;一個同學被人拍了豔照,貼得全校皆知;一個同學突然失蹤,至今渺無音訊。陳鷲受不了同校其他人詭異的眼神,隻能退學回家。


    這還隻是舉例,圍繞在陳鷲身邊的傷亡事件,不止這點。


    雖然有可能全是巧合,可幾十樁慘案的受害者都與陳鷲或多或少有點關係,有幾人能信那真是巧合?當然,這十幾年都沒有證據,誰也無法光明正大說這不是巧合,但這並不妨礙其他人對陳疑陳鷲這對兄妹敬而遠之。


    被孤立後陳鷲難過許久,在陳疑的勸說下,徹底切斷了與外人的來往。


    溫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些事恐怕不會是陳鷲的手筆,所有人默契地躲避這對兄妹,誰才是真正主謀,答案呼之欲出。可是,陳疑?一個能小小年紀坐穩大家族裏家主位置的人,就算整個家族全是一堆迂腐死規矩的老頭子,也不該是個蠢貨。他難道不清楚,什麽才是對陳鷲好?但怎麽看他為陳鷲做的事,全都是在坑她妹,陳鷲最終成為一個人偶般的“大家閨秀”,這位大哥居功至偉。


    陳疑真的疼愛他的妹妹嗎?


    她怎麽覺得他是故意害她?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沒聽說過壞事傳千裏?何況是這種狗血。”


    “那你覺得陳疑是什麽樣的人?”


    “神經病。”孫小喬補充,“我說陳疑是個神經病,早就應該被送進醫院。”


    談到陳疑這個名字,孫小喬有點激動:“我得打個電話給我爸。”


    “小喬,我還是覺得陳疑很奇怪……”


    “頑頑,他是變態,但一點也不奇怪。無論他做了什麽,他讓陳鷲再也無法與外界有正常交往,所有想活著的人都疏遠她,他成功地讓陳鷲留在自己身邊。這就是他的目的,他不討厭她,也不是假裝喜歡她,他是陳家家主,如果他真恨她,有千百種方式能整治一個毫無權勢的女人。陳家誰也不能質疑他的決定,因為嫡係隻剩下他一個男人,這是世家最基本的無恥規矩,他們絕不會允許女人做家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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