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銬的鏈條很硬,粉男下手又狠,他說完一句話, 溫頑的臉已經被憋得青紫。


    “住手!”衝出來的周思先厲聲喝了一句。


    跟著跑出房間的孫小喬亦緊張地說:“她已經呼吸不了了!你記住, 如果她先被你勒死,你可沒有什麽能威脅我們了。想被她再扔一次?”她指著周思威脅道。


    粉男在溫頑身後,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確實放鬆了力量。


    她慌忙吸了幾口氣。


    剛才她幾乎以為自己的脖子即將被他用手銬鏈條絞下來了。


    此時,她餘光看到吳午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竭力不引人注意地融入人群中。


    他湊到周思身邊, 說了幾句話。


    吳午的聲音像蚊子呐一樣, 就這他還捂著嘴說, 好像生怕被人聽見。


    說完,周思立刻變了臉:“不行!”


    “我就是想幫忙,不行就算了, 但如果放他走就別讓我擔責任。”吳午語氣古怪地咕噥道。


    聽起來頗酸, 溫頑懷疑她被當成了小白鼠。


    她連忙扭頭悄悄給對麵的孫小喬遞了個眼神, 叫她打聽一下。雖然周思好像拒絕了吳午,但指不定被他說動,她現在可是人質,任何風險她都是第一直麵人。孫小喬一直死死鎖定在粉男身上,但她也沒有忘記溫頑,當溫頑看她一眼,她立刻明了了對方的意思,輕輕點頭,悄悄後退一步,挪動到周思身邊。


    她也像之前的吳午一樣,捂著嘴對周思說了幾句話。


    周思默默地聽完,有樣學樣地捂嘴回答。


    兩人說話的聲音本來就小,特意壓低後,句子變得更加含糊。就算站在她們兩個身邊,恐怕也聽不清,不然吳午不會站得那麽近,也聽得一頭霧水。不過,走廊雖長,卻並不寬闊,粉男刻意和其他人保持了一定距離,應該是為了提防周思撲過來又製服他。他避免了周思的餓虎撲食,也拒絕了聽清楚她們的竊竊私語的機會。


    粉男不打算聽,聽不懂,他煩躁起來也並不缺少出氣筒。


    他不滿地看著對麵兩人,大聲吼道:“你們是不是正在商量要怎麽對付我?”


    “我警告你們,都別想在我麵前耍花樣!”他含混不清地吼著,一邊甩動著手銬,“要是你們敢做什麽手腳,我弄死她!我現在就殺了她!”


    他一邊說,一邊再次用鏈條勒緊了溫頑的脖子。


    “呃……唔……”溫頑再次踹不上氣,臉頰被憋得通紅。


    “你忘了我剛才說過的話?她有什麽事,你也死定了!”孫小喬急得大罵。


    粉男似乎正在猶豫著自己要怎麽做,他當然明白自己隻有一個人質。很慶幸他現在還留存著些許的理智,他打量著孫小喬,忽然說:“你們必須放我走!還有,把這個手銬的鑰匙給我!”


    “你先鬆手!”孫小喬著急地喊道。


    粉男低頭看了一眼,稍稍放手,讓溫頑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我隻是嚇嚇你們。”粉男突然笑了,“如果你們肯配合我,我不會殺她的。”


    溫頑翻了個白眼。


    作為當事人,她很有資格說,剛才她差點就死了。


    剛才粉男威脅麵前這群人的時候,兩次,他發出的力量可一點都不含糊。


    隻要剛才粉男的力量稍微失控,也許她就真的完蛋了。這是脖子,是喉嚨,不是什麽水泥皮膚,鋼筋鐵骨!她懷疑她要是死了,要麽是被這根鏈條割破動脈瘋狂噴血而死,要麽是被這根鏈條壓碎喉骨。無論是哪種結局,光是想想都令她背後發寒。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粉男繼續與對麵的人交涉,中心意思就兩樣,解開手銬,放他離開。


    周思的表情非常勉強:“我們現在無權做這種決定……”


    “那就找有權決定的人來!”


    “他們馬上就來了!你忍忍吧!”吳午突然插嘴。


    周思立刻瞪了他一眼。


    吳午一臉無辜地看著她:“我有什麽辦法,我隻能通知他們。”


    “誰?你又叫來了誰?打算殺了我?”粉男又一次瀕臨崩潰。


    溫頑暗暗猜測這個“他們”與“誰”或許是專門負責逮捕審訊粉男這種人的警員。


    其實她對這些事並不是很清楚,稍微了解的一點點知識全是從孫小喬那打聽來的。


    孫小喬的姑姑——也就是她父親的姐姐,曾經是一位刑警,現在據說改行當了偵探。


    她的姑姑名叫王七,之所以跟她父親不屬於同一個姓氏,是因為她姑姑跟了她奶奶的姓。孫小喬她爺爺奶奶夫妻倆當年離婚,鬧得很難看,奶奶帶走王七,為了跟爺爺徹底劃清界限,把姓氏也改掉了,雖然之後關係和緩,王七也照樣叫王七。不過這是孫小喬的家事,她也隻知道這一點淺顯的消息,她聽過就算,並不曾深究。


    王七姑姑對孫小喬的教育非常全麵,也順便影響到了溫頑。


    她和孫小喬有幾個王七姑姑專門教的隱蔽交流方式——現在真是救了她的命。


    孫小喬提醒她要稍安勿躁,因為周思說的是正確的。


    溫頑遞還一個隱蔽的口型,告訴她她已經知道了。


    粉男被吳午刺激,立刻生氣起來。


    這時孫小喬當即站出來說:“你不要激動,我替你勸他們改主意。”


    說完就拉住了周思,再次捂著嘴說了幾句話。


    周思猛烈地搖頭,拒絕之意明顯。


    吳午終於聽到一點,立刻湊過去:“要不……”餘下的話又消失。


    “不。”周思對他堅決地說。


    吳午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好吧,那就隨便你……”


    溫頑悄悄比了個手勢,問孫小喬吳午出了什麽主意?


    孫小喬用同樣的手勢回答,吳午建議周思快刀斬亂麻,直接攻擊粉男。


    ——有病!


    直接攻擊?那她怎麽辦?萬一粉男失手,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她。


    勒到斷氣需要幾十秒,拗斷脖子一瞬間就足夠!


    溫頑非常憤怒,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對無關人員來說,這是解決問題最快最簡單的辦法,她沒有其他主意。可是,作為唯一一個有可能被犧牲的人,她又怎麽能支持?


    周思再次拒絕的態度,卻再次令粉男怒了。


    “你們是不是再拖延時間?不打算讓我走了,是嗎?好,我就讓你們看看……”


    他的嘴唇顫抖著,鏈條又一次鎖緊。


    溫頑的心也一顫,他打算讓大家看什麽?


    下一刻,她就知道了。


    她的脖子猛然一僵,粉男抵在她腰間的膝蓋瞬間發力,雙手往後猛扯。


    他還是發病了!


    “哈哈哈……好!哈哈哈……不讓我走?我讓你們看看,不讓我走……哈哈哈!”


    他狂笑著鎖緊鏈條,勒在溫頑頸間的手銬鏈條越來越鎖緊,她立刻不能說話,連意識都變得模糊。比這更糟糕的是,她開始痛,她失去所有感覺,隻剩下一種——痛。她感覺到她的脖子正在被人割開,她仿佛已經看到漫天血花……“嗬……嗬……”她腦子發暈,意識模糊不清,已經無法再思考任何事。


    但這時,她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頑頑!頑頑!頑頑!”


    有人正在用力的,大聲的,拚命地呼喊著她的名字。


    是孫小喬?


    不。


    她想不清楚,但這人不是。


    是陌生的聲音……卻又似乎從哪裏聽見過。


    “頑頑!”


    她的耳朵被蒙住,身體裏的空氣被抽走,雙眼似乎爆開血絲,有誰扼住了她的生命。


    隨即,她的耳朵眼裏響起嗡鳴聲,仿佛有一列火車,從左耳開進,從右耳開出,將她的頭顱從左到右,自中心貫穿。


    “嗬……嗬……”


    她慢慢陷入黑暗。


    突然!


    她聽到了茲茲電流響,緊接著是破碎聲,有一塊玻璃爆開了。


    然後她感覺到有些碎玻璃片從她頭頂摔下來。她卻並不痛,這些玻璃碎片都有生命似的躲開了她。她聞到一陣燒焦的烤肉味,與此同時,令她瀕死的那股力量,猛然從她身上離開了。有人從她脖子上拽下鏈條。是誰?溫頑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掃視著麵前,所有人都在。孫小喬、李傘、周思、吳午、鄭鎏……全部都在。


    她們離開她很近,但絕不是伸手能觸的距離,更不能提供來自背後的力量。


    是誰拿走了那副幾乎奪走她生命的手銬?


    她暈乎乎地幾乎摔倒,突然有人扶住她。


    是誰?


    她呆呆地看著麵前,孫小喬、李傘、周思、吳午、鄭鎏……他們仍然在。


    是誰從背後扶住她?


    溫頑莫名萌生一個疑惑:這人會像上次救她於車輪底的那位一樣,救下她後立刻消失嗎?


    她以為是。


    但當她扭頭時卻突然看到一張臉。


    當然,不隻是一張臉,這張臉附著在一個頭上。這顆頭,也有完整的身軀。他看起來是個真正的人,對,他有溫度,並不寒冷。這個男人濃眉大眼,非常英氣,美中不足的是他右臉上有一條十分猙獰的傷疤,從右眼眼角一路拉到下巴,給這個男人帶去一種陰鬱的氣質。但是,當他凝視著溫頑的雙眼,她隻感到溫柔關切。


    她下意識脫口而出:“蒙惇?”


    第三十九章 來自隔壁的聲音(九)


    男人笑了, 輕輕放開她, 低聲叮嚀道:“你站好,別再摔了。”


    他的聲音也如這張臉一樣令人安心。


    溫頑輕輕地點點頭。


    “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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