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臨走前溫頑又看了一眼問詢台,之前坐在那後麵的護士也全都不見了蹤影。不過這樣也好,萬一被她們發現她像個瘋子似的從病房裏逃出來,她還不知道怎麽解釋,那就尷尬了。無論如何,楊薔牽涉到王元千之死中,如果被人查出她的異狀,再接著調查到她與王元千曾經的關係,事情就麻煩了。——《惡毒前女友情殺好同事》,上報紙的標題她都想好了,她一點不想被綁定上惡毒前女友這個標簽。


    貼標簽容易,摘標簽難。幸虧她們不在——最近她慶幸的事情,實在不少。


    溫頑站在電梯間裏等著電梯到達,不過今天搭電梯卻很倒黴。電梯間一共有六台電梯,但其中隻有兩台電梯會在本層停。一個是全程停的,一個是單樓層停的,可是一台不上來,一台不下來。其中一台好不容易下來了,門一開,是滿員,溫頑嚐試著走進去結果立刻聽到刺耳的提醒聲,隻能退出來。


    她竟然在電梯間這裏等了快半個小時。


    真是麻煩,不等了!


    反正下樓也不累,索性走樓梯算了吧?


    一萌生這個想法溫頑就覺得妙,她不怕走樓梯,對她來說,等待才是最可怕的,因為殺時間。於是溫頑馬上繞到後麵去走樓梯。其實醫院裏麵的樓梯間根本沒有恐怖故事裏說的那麽可怕,每一層都有一個通往外麵的窗戶,窗明幾淨,而且樓道裏也很幹淨,肯定常常有人進來搞衛生。畢竟是醫院,如果不注意清掃,很容易滋生細菌,普通大樓可能不在乎,醫院卻是最講究這種事的地方。光是走在這麽明亮的光線下,已經足夠讓人安心了。


    溫頑本來是有點害怕地推開樓梯間的門看看,看到裏麵的環境馬上決定要走樓梯下一樓。


    樓道裏沒人,雖然是飯點,但看來大家還是都更喜歡搭電梯。


    溫頑不在乎,她樂得清靜。


    下十層樓時一直很清幽,不過,等走到三樓手術室所在的那一層時,窗戶突然沒了,燈光也變得昏暗。三樓以下,層高變矮,沒有窗戶,靠燈光照明,手術室這一層特別暗。溫頑想了想,如果從手術層這一樓出去,恐怕少不了哀嚎聲,聽起來更瘮的慌,索性忍了,接著走樓梯吧。也不過就是三層樓,反正,馬上就要到了——她打定主意,接著下樓。


    隻是走了一會兒,她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不過三層樓而已,未免也走得太久了吧?


    走了這麽久還沒有看到盡頭,於是溫頑悄悄上了心。她一邊走,一邊數,從她計數開始,她向下已經走出夠上下三層的台階,可是她依舊沒有看到出去的地方。就算這間醫院有地下室,是她走過了頭,可難道地下室還能有三層?況且,等她走到這裏為止,依舊還有通往地下的路。


    樓道間裏,隻剩下一盞昏黃的燈光,光源來自她頭頂懸掛的一個小燈中的燈泡,一閃一閃,看起來像是隨時都要熄滅。溫頑不禁惶恐起來,立刻撲向身邊最近的一道門想要衝出去,可是,不管她是推是拽,多麽用力,麵前這扇門都紋絲不動。她馬上想起那天被關在廁所隔間裏,也像現在一樣,不管她多想逃出,都打不開門。


    像是撞了邪。


    溫頑渾身發冷,立刻拿出手機想要求助,但又是沒有信號,熟悉的一幕宛如昨日重現。


    她站在唯一可能的生路前,卻不能逃出去。


    不,這是生路嗎?這隻是她以為的唯一出入途徑,隻是打不開而已。可,這扇門真的是一樓或者二樓的出口嗎?假如她真的能打開它,又會看到什麽?溫頑心中一驚,不禁倒退一步,想暫時遠離這扇門,可是,當她後退的時候,卻撞到了什麽東西上,軟綿綿的。


    一隻手猛然從身後扳住她的肩膀,將她扭過身,而後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王元千?你不是……”死了嗎?


    溫頑把話說到一半,陡然閉上嘴,她怎麽會問這種蠢問題?


    他現在看起來像個人嗎?


    王元千臉色發青,身上彌漫著濃濃的臭氣,幾乎要將她熏得暈過去。這不是普通的沒洗澡的味道,而是……一種比她在家裏常常聞到的怪味更詭異的氣味。他陰森地笑了起來,笑的時候,兩邊嘴角高高挑起,嘴巴像是要裂開一樣,露出了他的牙齒,舌頭。在舌床上,十幾條白色胖蛆悠然地攪動在一起。


    第八章 秘密的糾纏者(八)


    “唔!”


    溫頑扭頭欲嘔。


    王元千長得不錯,如果普普通通甚至猥瑣,溫頑不會看中他,楊薔也不會選擇用撬牆角的方式來惡心她。可現在,他的臉扭曲到了極點,竟含著一嘴的蛆說話了:“你想知道我為什麽在這?我不是死了嗎?哈哈哈……我死了啊,溫頑,我死了!現在,我也死了,我不用再怕他了!”


    溫頑很想問“他”是誰?可她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被王元千抓緊雙肩,猛然按倒在地上,用雙手緊緊掐住她的脖子。這種力道令溫頑馬上想起另一個人——楊薔!她也有這種詭異的怪力。王元千的雙手也像鐵鉗一般用力地掐緊她的脖子,她無法說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王元千用怨毒的眼神盯著她的兩眼,慢慢用力,他要殺死她,也要慢慢折磨她。


    “唔,唔!”溫頑喘不上氣,隻能發出單調破碎的音節。


    “哈哈哈……”王元千開心地張大了嘴巴,一條蛆蟲突然從他口中墜落,落在她臉上,如同小時候豢養過的白蠶一般蠕動爬走。這場景又惡心,又可怕,當空氣一點一滴從她喉嚨裏被強擠出去,溫頑絕望地想,她可能要死在這裏了。一輩子沒信過這些,第一次見到,竟然就這麽死了。


    當溫頑被掐得視線模糊,幾乎要失去所有意識的一瞬間,忽然,王元千放開了她。


    溫頑重新眨眨眼,將眼眶裏積聚的淚水抹幹,這才看清楚,王元千不是自己走了,而是被人抓了起來,提在空中,無望地撲騰著雙腳。明明在她眼中,王元千背後除了一團黑色旋風什麽都沒有,但他分明在她眼前飄了起來,他驚恐地與溫頑對視,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慌亂,他大聲吼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我已經死了,你怎麽還能——啊!!!”


    他沒有說完那些話。


    王元千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半空中仿佛有兩隻無形的手,將他揉成一團,撕成碎片。空中並沒有鮮血飛濺,他腐爛的身軀竟隻化為一絲絲黑煙,不多時,這黑煙也在空中消散。這一切全都是瞬間發生的事,溫頑一眨眼,王元千便在瞬息中灰飛煙滅。


    這時,她背後的門自行打開,門的另一邊傳出了喧嘩的聲音。有許多人正在說話,往常隻覺得嘈雜,現在卻隻令她感到安心。可是,雖然門打開了,她卻未著急走出,而是仍舊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抬起頭,望著什麽都沒有的半空,小聲問道:“這些天,是你一直在保護我嗎?”


    說完這句話,她周身的氣溫立刻下降,她幾乎以為自己瞬間掉進了一個冰庫裏。


    但,她瑟縮了一下,那股冷風就猛然撤走,溫度重新恢複到正常,而她一直沒等到回應。


    王元千沒再出現,或許是真的魂飛魄散了,剛剛她又一次差點死掉,卻也又一次成功活下來。這一次,她是眼睜睜看著王元千被抓走,在她麵前被撕碎,這很古怪,卻救了她。可是,不管她怎麽問,救她的看不見的“那個”卻一直不願意現身。她想了想,虔心問道:“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你救了我那麽多次,能不能讓我看看你是誰?”


    可她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溫頑在樓道裏站了很久,卻一直如此,隻好承認也許“那個”已經走了,便離開樓梯間。


    外麵果然人來人往,穿梭在人群之中,王元千帶給她的恐懼漸漸消散。可是,她又忍不住想,難道,是因為這裏有這麽多人,“那個”才不願意現身嗎?她漸漸相信,這些天遇到許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順風順水,恐怕就是因為有“那個”在保護她。但是,如果一直有個幕後者,為什麽“那個”不想現身呢?


    當詭異地死而複生的王元千出現在她眼前,這一切就不可能再用常理來解釋,為什麽“那個”仍然不願意顯露真身?難道,是擔心嚇到她嗎?溫頑百思不得其解,反而更希望見到對方,好像每次都是她遇到麻煩,他才會出現,這樣說來,“那個”應該一直都呆在她身邊。如果她想要故意做些什麽引他出來,太明顯的話,可能會被他看破。溫頑在路上不斷思考著想要與“那個”見麵的事,走過了三條街才想起要吃飯,就隨便鑽進了路邊一家蒸菜館。


    正吃著飯,孫小喬的電話來了。


    “去看了她吧?”


    “剛出來。”


    “果籃送了嗎?”


    “放在桌上。”


    “關切過了吧?”


    “我覺得說得很誠懇。”


    “行,這下他們就沒法說你什麽了。”孫小喬滿意地點點頭。


    為了讓溫頑不被那些長舌男女找到攻擊的理由,她實在煞費苦心。畢竟,溫頑作為一個新進職員卻業績優秀,這種成績已經得罪了不少人,嫉妒的人不能攻擊她的職業素養,也就隻能從人心方麵下手。“多謝啦,我欠你很多餐飯。”


    “以後請我吃大餐,一並補齊吧!”孫小喬不以為然。


    溫頑咽下一口飯,剛要開口,孫小喬忽然說:“對了,你記得今天早點回家。我看了新聞才知道你住的那片最近出了一個變態,好多小姑娘都被那人嚇著了,不少人出了事……總之,你一定要小心,走路的時候,多看看,要記得走有光的地方,有巡警就跟著巡警走。總之防備好,要是有人看起來鬼鬼祟祟,千萬要離得遠點,這種變態,誰知道會做什麽?”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溫頑笑著掛斷電話。


    最近她那邊出了個變態?怪不得林阿姨那天特意叮囑她晚歸要小心。


    她再次舀起一口飯,嚼到一般,忽然愣住。


    這豈不是從天而降的好機會?


    溫頑當即幾口把剩下的飯菜趕著吃完,把東西收拾好,立刻乘車回去。這次坐的是公交,比地鐵慢,繞的路更遠,等她在快到家的站下車時,已經很晚了。附近非常安靜,市中心的房子貴,不管是買是租她都支付不起,有很長一段路非常靜謐,那天她遭遇到卡車司機的那條大路雖然燈光夠亮,卻荒無人煙。


    往日她會特意繞遠路走,雖然路程遠,不過人多卻安全。


    可是今天她故意找事,就特意挑選了僻靜人少的地方。


    燈光昏暗,路燈時亮時不亮,雖然她暗暗估計這位“那個”多半已經不是人,可是,如果他當真一直在保護她,見到這種場景恐怕也會很鬱悶。不過溫頑也就是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回家路上,這條路也不是第一次走,不一定會遇到變態的。這條路很長,但總有盡頭,她不知不覺快要走完也還是什麽都沒遇到,連腳步聲也隻有她自己一個人的,不由得更鬱悶。


    真奇怪!這條路又荒涼,又偏僻,兩旁都是草叢,要多安靜有多安靜,要多陰森有多陰森,為什麽那個據說在附近很出名的變態,偏偏不出線呢?難道他看不上這種新手模式嗎?溫頑納悶地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九點鍾了,難道嫌現在時間早?再走一小段路就要走出這片區域,她已經遙遙看到了租屋所在小區的燈光,溫頑悻悻然準備回家。


    可有些事總在稍稍安心時突然襲來。


    她才剛剛把心放下,突然!路邊猛地衝出來一個人,從身後抱住了她。溫頑看不到這個人的臉,但能夠從他的身形和舉動看出這個粗魯的襲擊者是個男人。他一隻手箍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則捂住了她的嘴,用力一拖便猛然將她扯進了路邊的小草叢中。


    她真是大意了!


    從孫小喬那聽說了這個消息後,她本來有點自信,也許是因為這兩天先是從一個壯漢手中逃生,又成功逃出一個鬼的殺劫,令她腦子裏充滿了自信。那不是自信,發酵之後,它已經變成了自大與自負,於是釀成苦果,真以為區區一個變態不算什麽了。她本以為,哪怕保護她的人不現身,她也一定來得及叫救命喊人。小區門口距離這裏才有多遠?可是,她沒想到這個變態速度這麽快,力氣這麽大,她被捂住嘴,被箍住腰,竟然就發不出聲音,甚至動彈不得!


    變態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將她壓倒在草叢中。她身邊全是泥土,傍晚時下過一場雨,草皮下的土還是泥濘的。她惡心得要命,瞬間想起之前從王元千那見識過的畫麵?這附近該不會也有幾隻蛆吧?就算沒有蛆,毛毛蟲也夠惡心!他從頭至尾沒放開過她的嘴,不讓她發出一點聲音,另一隻手遊動在她身上,解她鈕扣。


    “唔!唔!”溫頑拚命搖頭,想掙紮出一點空隙,隻要有一點,她一定發出這輩子最尖銳的鳴叫!可是他連一點機會都沒留給她,她被死死地按住嘴,隻能發出悶哼聲。


    ——救命!救命!她的腦海中發出了更勝王元千再死一次前的淒厲鳴叫。


    但是,沒人聽見。


    變態緊張地扭頭查看四周情況,但周圍空無一人。他笑了,溫頑臉上流露出絕望。


    第九章 秘密的糾纏者(九)


    一次錯誤的選擇,竟然銜接死亡,這次以前,溫頑從沒想過。


    她用最深刻的親身體驗體會到了作死就會死。


    她隻剩下如同火星子一般的小小希望,有人路過,發現她。但既沒有人發現她,也沒有人路過。變態安心地低下頭,右手繼續捂她的嘴,另一隻手已經不耐煩解扣,開始撕扯她的衣服。在他放開她手腕時,溫頑拚命撓他,掐他,用短短的指甲當刀子一樣劃他的脈搏。但這個變態像是沒有感覺似的,任憑身上被撓出多少條血印都不為所動,她甚至從他眼睛裏看到了興奮。


    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麽會被叫是變態了。


    變態用左手拚命撕扯著她的外衣,扣子崩開了兩顆,“那個”仍然沒有出現。


    溫頑本來就是一時興起想要把“那個”逼出來,誰知道,從始至終都沒人現身。


    她後悔了。


    也許一切都是她的臆想,沒有誰來救她,因為王元千也不曾出現過。是他死前來找過她,她心中愧疚,覺得自己虧欠了他,所以才幻想出有個鬼魂來索命。可她又不甘心這麽死了,所以又幻想出“那個”來救他。一切所謂的幫助,全都隻有她知道,或許,或許這一切真的隻是她在自作多情,幻想有一個人能保護她而已。而事實最終證明,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後悔又有什麽用?她掙脫不開,又沒有趁手的武器能——咦?


    咦?


    咦!


    溫頑突然覺得手裏好像抓到了什麽硬邦邦的東西,四四方方,十分堅硬。這時變態已經把手伸到了她的褲拉鏈上,動作粗暴又急迫。溫頑嚇得慌了,情急之下不再猶豫,一把抓住了手裏拿到的那東西猛然揮起,用力地砸在了變態的太陽穴上!


    “砰!”


    板磚神器,一拍倒地。


    變態暈暈乎乎地栽倒,終於放開了她,溫頑立刻推開他從地上飛快地爬起來,顧不上整理淩亂的衣服,直接把外衣拖下來,包住了凶器,就順著這條路直接跑了出去。出了這條路,街道又變得喧嘩,馬路對麵就是小區門口,門前兩盞燈,在夜裏顯得特別明亮。她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又長吐出一口氣,走了過去。


    但走到中途,她忽然愣了一下。


    那時她兩手空空,那塊磚頭——是怎麽落到她手裏的?


    接下來的路,溫頑一直走得迷迷糊糊。


    回到家中,她立刻開門進屋,謹慎地鎖好門,將帶回來的板磚往玄關的架子上一放,她踩著拖鞋立刻去洗了個澡。滿頭都是軟軟的泥巴,回來的路上遇見每一個人都用震驚的目光看著她,令她不勝其煩。洗完澡,她換了一身睡衣回到臥室的床上坐下,等到這時她才終於滿滿感覺到了後怕。


    剛才,她差點就被那個變態給……


    幸好有那塊磚頭!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會變成怎樣。她真是大意了,也太自負,竟然真的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去賭,甚至是拿自己的安危去賭。仔細回想一下,今天發生的倒黴事還不止一件,先是撞到個鬼,接著又撞到個變態,兩次都差點被辣手摧花。這裏頭甚至忽略了楊薔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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