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夜晚,沙漠氣溫驟降,不需要多麽先進的天文望遠鏡,隻需要一抬頭,便可以看到絢爛的星空。


    “頌頌,你要帶我去哪?”


    程澈有些不解,如果隻是單純的觀星,沙漠裏的任何地方都是絕佳觀賞點,而她卻忽略了這抬頭可見的滿天星河,把車開向未知的黑暗深處。


    “嘻嘻,秘密。”溫頌說完看了一眼手表,“還有4個小時,別著急呀。”


    還有四個小時,程澈聽到她的話,莞爾一笑,四個小時後,是他的生日,所以,她到底準備了什麽。


    一個小時後,車在沙漠腹地的一處高地停下,程澈注意到,那是一個小型天文台,門口的標示上寫著“european southern observatory”(歐洲南方天文台)。


    溫頌把車停在門口,對他說:“你在這等我,我去借個望遠鏡。”


    “我和你一起去。”程澈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和她一起走下車。


    溫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指了指門口的警示牌,上麵寫著,『european southern observatory private observation institution. staff and cooperators only』


    (歐洲南方天文台私人觀測機構。 僅限工作人員和合作者)


    程澈看到警示牌,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好吧,那我在這裏等你。”


    溫頌捕捉到了他眼神裏一閃而過的失落,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溫柔地說:“我很快回來。”


    話音一落,她便刷臉走進天文台,大門很快關上,程澈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發出一聲極難捕捉到的輕歎。


    過了十幾分鍾,溫頌走了出來,肩上背著一隻巨大的背包,手裏也提著一隻黑色的器材箱,在她身旁,還有一個南歐人長相的男子。


    他們站在門口聊天,彼此臉上都笑容燦爛,說話的聲音不大,程澈聽不太清楚,隻能聽到那個男子對溫頌說,


    “i heard you discovered a short-period et, congrats! have you determined the name of it?”


    (我聽說你發現了一顆短周期彗星,恭喜!已經確定好它的名字了嗎?)


    溫頌似乎是笑了兩聲,對他道謝,然後說:“no, haven’t. can’t i just name it t-saturn 2020p?”(還沒有,我不能就叫它t-saturn2020p嗎)


    他們幾乎又聊了一些學術相關的內容,程澈聽不太真切,也聽不太明白,但見溫頌與那個男子聊天時,變得格外健談,和她平時被迫社交時沉默寡言的樣子,判若兩人。


    又過了一會,程澈終於聽到溫頌說,“我必須走了,我男朋友還在等我,bye”,聽到那個“my boyfriend”,程澈嘴角上揚,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然後,他便看見他們彼此擁抱了一下,隨後道別,出於禮節的動作,並未有任何不妥,但看見溫頌的笑顏時,他卻還是忍不住心煩。尤其是,他離她那麽近,她竟然都沒有發現…


    溫頌轉身之時,便看見程澈斜倚在車邊等她,她快步走了過去,輕輕握住他的手說:“怎麽不在車裏等我,晚上室外很冷的。”


    “想快點見到你呀。”程澈伸出手,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器械箱,卻在拿到的那一刻下意識的皺眉,“這是什麽,怎麽這麽重。”


    “望遠鏡的鏡頭。”溫頌笑笑,走到車後打開後備箱,把背上的背包放了進去,“這個不算重,也就50公斤左右。”


    程澈聽完有些吃驚地看著她,在他的印象裏,溫頌連出門散個步都會喊累,現在卻能單手提起100斤重的鏡頭,而她背後的那隻背包,看著也不輕。


    他忽然覺得,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似乎真的一點都不了解她。


    “幹嘛不讓我來幫你拿。”他小聲嘀咕。


    溫頌卻笑了,摟過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淺笑嫣然,“幹嘛,心疼我呀?沒必要,比這重的多的我都拎過。之前有一次為了觀測那兩顆冰巨星,用的是16英寸口徑的meade lx200,有145公斤,我們三個人抬的手都斷了。”


    程澈聽完,輕輕擁抱住她,對她說:“姐姐,以後這些事情,都讓我來做。”


    “不用。”溫頌搖搖頭,“我又不是那種柔柔弱弱的小公主,你好像對我誤會很深哦。”


    怎麽可能會誤會,程澈從來都知道她不是柔弱嬌柔的女子,知道她的獨立和野性,隻是,下意識的想要保護她,為她分擔。


    他玩笑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啊,隻是不想讓姐姐這麽累,你手臂上的肌肉,不會就是這樣來的吧。”


    溫頌的手臂上有明顯的肌肉線條,用力的時候格外明顯,極具力量美。過去他一直以為,那是滑雪練成的,現在看來好像不是。


    “那是練散打練的。”溫頌笑了,“但是好久沒練習了,哪還有什麽肌肉。”


    “散打?”程澈略顯驚訝的看向她,總算明白,為什麽她有時候不經意的打自己一拳,下手會這麽重。


    他走到她麵前擁抱住她,埋首在她頸肩笑道:“我一直以為姐姐是維納斯,現在看來,好像更像雅典娜哦。”


    溫頌不禁莞爾,摸了摸他的頭說:“可我更喜歡artemis,永遠自由的月亮女神。”


    程澈卻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微笑著看她,忽然有一瞬間的自我懷疑,她永遠向往自由,但他真的可以讓她永遠自由嗎。


    開車前往露營地的路上,程澈想到剛剛溫頌和那個工作人員聊天的內容,開口問道:“姐姐發現了一顆新的彗星?”


    “是啊。”溫頌點頭,“是一顆短周期彗星,在近土星軌道發現的。”


    “這要怎麽發現呀?”程澈有些好奇,這些他隻在新聞裏見過的事件,原來就發生在他身邊,離他那麽近。


    “很簡單啊。”溫頌雲淡風輕地說,“有望遠鏡和照相機,再利用相關軟件跟蹤就行了,就是收集觀測數據和查找catalog,還有計算軌道的時候有點煩。”


    但其實,怎麽可能會簡單。像彗星這樣的小天體不計其數,溫頌運氣好才會在觀測土星環的時候捕捉到掠過的新天體。


    但這遠遠不夠,她花了足足一年半的時間追蹤觀測,搜集數據,查詢現有目錄,確保這顆彗星先前並未被發現記錄,光是查詢目錄一項,就讓她疲憊不堪。


    但是這些事情,她笑了笑,沒有必要讓程澈知道。


    程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問道:“姐姐一個人嗎?”


    “也不全是,追蹤觀測需要用到這個天文台的設備,所以christian有協助我一起。”


    “剛剛和姐姐一起聊天的人嗎?你們是什麽關係呀?”程澈問道。


    “yes.”溫頌應聲回答,“他是eso的researcher,是我在eso實習時候的同事,我們是一個research group的,我負責理論,他負責實際觀測。”


    程澈聽完,有些落寞,他想到了溫頌和那個研究員交談時的談笑風生,他們聊著一些他根本不曾涉及也根本插不上話的內容,他感覺,他完全被溫頌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感覺到程澈的沉默,溫頌有些不解地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程澈輕歎了一口氣,“他叫你ilia。”


    他們告別的時候,他清楚地聽到那個研究員和她說的是,“bye ilia”,不是iseylia,是有些親昵的,她的昵稱,ilia。


    “any problem?”溫頌有些不悅,但還是溫柔地笑道,“除了你以外,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叫我ilia.”


    “好吧,但我剛剛在那裏站了那麽久,你也沒發現我,自顧自聊天,都不看我一眼…”程澈小聲抱怨,“我感覺,我好像完全融入不了你的生活。”


    “阿澈,你答應過我的哦,不會胡思亂想。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我們的日常生活本來就沒那麽多交集,沒必要強行融入。”因為不滿,溫頌加快了開車的速度。


    “我和他聊了一下新發現的那顆彗星,他問我有沒有決定好名字,我說還沒有。而且這個望遠鏡一般都是不外借的,我找他幫忙才借到,肯定要感謝一下人家吧。”


    程澈聽了她的話,有些無可奈何,他真的很希望他們可以融為一體,但是他了解溫頌,她極度需要個人空間,他會因此缺乏安全感,但也還是願意尊重她。他答應過她,他會讓她自由。


    於是好奇地問道:“所以姐姐想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啊。”溫頌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再說吧。但是,如果你再因為這種事情和我鬧脾氣,我真的會揍你。”


    程澈也笑了,他知道溫頌沒有生氣,隻是和他開玩笑,撒嬌道:“我錯了嘛,姐姐別揍我,我可打不過你。”


    溫頌也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有些無奈的笑容。隻是有的事情,一次兩次可以是情趣,次數多了,她真的會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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