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口氣,似乎在為講者惋惜:“可其他人根本聽不進去,以為他是叛徒……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收到了講者的信息提醒了。他將過去發生的事記錄了下來,隻是載體和傳統意義上的不一樣,他把曾經發生的事,昆侖,海神,巨人之戰,山河移位,冰峰時代,兩個時代的人,海族和太陽族的掙紮……都寫進了每個人的……用你們的話是dna中,這也就是你所處地球時代所說的‘基因冗餘信息’,這些信息看似無用,卻無時無刻都在影響著每一個人。”


    “所以總有個體會發掘出體內寫在微觀生命單位的刻印,並且將它們整理出來,哪怕有偏差也不要緊,因為曆史總是不斷重複,因為基因上已經寫下了命運的暗示。”


    “這就是‘講者’所做的,讓曆史來告訴後人,不斷重複的故事永遠不會完結。昆侖離不開人,所以他就沒法杜絕每個人身體裏的故事因子。”


    這一番振聾發聵顛覆傳統認知的闡述讓梁左嘴唇發幹,眼睛生痛,肚子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攪動,發酸,嘔吐感和刺痛同時上湧。


    他用力壓住肚子,讓自己不要失態。


    “你想知道講者最後的結局嗎?”


    李慕染突然停頓。


    梁左猛點頭。


    “哈,是個很有趣的結局,我們有八九成把握。”李慕染笑了起來,就像是看到了心儀的某種香煙和口紅:“他變成了昆侖,取而代之。”


    已經被現實撞擊得麻木的梁左身體下意識縮了縮。


    “要限製昆侖,講者發現了一種可能,那就是取而代之,或者是和他融為一體。”李慕染語氣之中帶著些許欽佩:“不得不說,他既有膽量也有見識,成功了。現在的昆侖,因為和講者融為一體,變得不再是完美無缺,擁有了人的缺點。比如說,懷疑,再比如說,猜忌。”


    她的語氣變得有些悲傷:“玉京山嚴先生,我們終於確定,很早時候就被昆侖軟禁在金光洞,昆侖自己掌控著玉京山。因為嚴先生多次提出異議,並且敢於反對,於是被昆侖視為眼中釘,應該已經死掉……”


    艱難消化著李慕染嘴裏巨量的驚天內幕,梁左隻覺得口幹舌燥,終於意識到自己現在是走在刀尖之上,生死隨時可能逆轉。


    “眼下,組織的核心是找到牽製、平衡昆侖的方法。”李慕染道:“你知道十天尊戰死後化成的十大古夜魂嗎?”


    梁左說:“真蛸、潛龍、霸下、火樹、修蛇、朱雀、共工、白虎、地藏,黃泉。”


    對方點點頭,覺得理所當然的樣子:“限製昆侖的關鍵就在它們身上。”


    “可是……朱雀、共工、白虎、地藏黃泉都死了吧?”


    “看樣子你知道不少。”李慕染終於驚訝。


    梁左拔出龍咆刀:“潛龍,出來吧。”


    潛龍不甘不願地鑽了出來,看到李慕染,眼神忌憚。


    “果然藏在不周山裏是潛龍啊。”李慕染恍然大悟:“利用龍咆作為容器,狸貓換太子,原來如此。”


    聽潛龍講了十大古夜魂的現狀,李慕染嗯了兩聲:“這倒是很有參考價值的消息。現在不斷嚐試摸索,能夠限製製衡昆侖的方法隻有一種,驅蟲。”


    “驅蟲?”梁左腦子裏迅速捕捉到了一個詞:“你是說,灰衣混沌軍?”


    “這你也知道?”


    李慕染不高興了,這讓她很沒麵子。


    “大風吹老哥說的,他以前叫做風神。”梁左如實道:“那時候因為床位關係吧我和他當過短暫的牢友……”


    李慕染張了張嘴:“你這際遇也是沒誰了……這都沒死。”


    大風吹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隻是不曉得他失蹤後身陷何處,他是上一屆執劍人的好兄弟,可以說一肚子秘密。


    “原來是這樣!”李慕染眼睛一亮:“昆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抓大風吹根本不是為了無當的事,而是要限製混沌軍湊齊……他不是要殺大風吹,而是為了不讓他死!這也從側麵證明了,驅蟲絕對對昆侖是致命的!”


    她整個人突然消失無蹤。


    梁左隻能原地等待,很久很久,李慕染才匆匆回來:“我已經通知了其他人,營救大風吹的行動已經在布局,必要時需要你跟著一起行動。”


    梁左說沒問題:“不過驅蟲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灰衣混沌軍原本用來限製的並不隻是昆侖,還包括類似於昆侖這樣的萌芽,也就是說,那些‘潛在危險’被稱作蟲,它們吞噬一起能量,並且能夠損壞甚至刪改這裏頭區域的權限與規則。或許你想不到,其實夜先生已經是蟲的一種,再說一個,以太皇帝阿卡西可以被稱之為蟲王了。”


    李慕染嘖嘖道:“正因為有阿卡西這個蟲王誕生,所以昆侖才會投鼠忌器,想要打,他本身卻不敢消耗,必須依靠我們這些人去限製。阿卡西雖然智力不高,但是也擅長驅蟲,所謂以太人,其實就是‘蟲蛹’孵化,它捕獲那些進入昆侖的精英,通過特殊手段吸納進入煉獄的以太節點,進行改造和馴化,讓他們為己所用,也可以算是幼蟲。”


    “你懂我的意思吧?他們倆互相保持一種克製,因為雙方都擁有讓對方忌憚的力量。”李慕染搓了搓手:“而火樹,就是被阿卡西最早捕獲做成控製工具‘青銅神樹’,昆侖想過派人過去爭奪,卻死傷慘重……”


    “我們現在的最大任務就是找到青銅神樹,蟲王是無法攜帶火樹離開的,必須將其種植固定定在某個地方,形成一個新的衍生節點,也就是所謂以太帝國的根基和入口。找到青銅神樹,就有和蟲王談判的底氣。”


    梁左消化完後問:“那拓跋夜說呢?”


    “他必須死。”李慕染雙目無情:“當時的林,也就是空蟬劍截殺被識破身份,他就必須死。”


    “真正殺死他的是……李俠騫?”


    梁左瞳孔縮小。


    “沒錯。”李慕染冷酷道:“這個世界上,隻要涉及‘陣營’就隻有你死我活。拓跋夜說不願意加入無麵人,又要阻擋去路,非友即敵,隻有死路一條。”


    第713章 四處講學梁老師


    推翻昆侖的大事目前還由不得梁左來操心,組織交給他的任務是,好好講學,認真傳道,如果能夠物色到幾個適合組織的人才就更好了——當然吸納接觸的事不由他來做。


    稷下學宮的掌門人朱武給梁左示好,已經給予梁左學宮講師的名譽頭銜,進出行走自由。此外,琉璃府不久前亦邀請梁左前去講學,離恨天特地也給出進入離恨天的通行權限,就連一向保守的玉京山也鬆動了,散宜生想要親自過來拜訪,被梁左的“經紀人”韓少爺婉拒,以檔期不夠為由推脫。


    事實上眼下梁左時間的確太緊,第一課原本就引起昆侖劇震,後來緊接著以龐元靜之死作為驗證再無人敢小覷,各路信息源源不斷傳來,想要和梁左“一談大業”。


    韓靖將各方的信息記錄在案,並且讓梁左心中一定要有數。眼下已經不同往日,以前梁左還可以說是獨行客,不必在乎別人眼光,也不用太顧慮行為不妥,可此時他已經是貨真價實的名人,公眾人物,又有很強烈的符號信息。


    謹言慎行是必須的。


    所以基本回應都是由韓靖來負責,梁左隻管進行講學第二課。


    器木府給梁左騰出了一個巨大的廣場,這裏原本是用以實驗一些大型戰具的私密場所。袁貴人本來設定的是五十人作為限額,可各處勢力要求和人情來往,很快就從五十變成一百,再到兩百,最後到現在的三百多人。


    無奈之下她隻能夠將試驗區清理出來,擴大區域,同時派遣二所的人全部加入到警戒隊伍之中,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看到梁左姍姍來遲,袁貴人哼了一聲:“梁掌門,貴人真是事忙。”


    麵對這個和李慕染同輩份的姐姐,梁左感覺抱歉:“太忙了,不好意思啊……”


    旁邊有些人已經認出了梁左,紛紛指指點點,有一個冒失鬼突然喊了一聲“梁大師”,讓全場目光齊刷刷看過來。


    被直勾勾看著,梁左一時間有些慌神。


    韓靖咳嗽了一聲。


    梁左趕緊抬頭挺胸,邁步到講台處,用手碰了碰麥克風:“大家好,我是梁左,今天繼續‘破法力場’第二課,立場的理論曆史以及變遷……”


    他今天講課就自如許多了,台下人信任又渴望的目光給了梁左更多的信心,他開頭還在嚴格按照韓少爺整理的“課件發言稿”說,到後來他自然而然就結合了一些自己的經曆和見聞,開始進行演變和衍生。


    從頭到尾,所有人都是看得目不轉睛,台下黑壓壓一片人頭,卻隻聽得到刻意放緩的呼吸聲,除此之外別無他音。


    “今天就講到這裏。”梁左收起計量板:“第三課,我會在琉璃府講,歡迎大家三天後來。課題是破法力場的實際應用與需要注意事項,下一堂課,我會請一位破法者作為示範,請大家相互轉告。”


    說完這一句,在所有人還在興奮時梁左已經在韓靖掩護下迅速撤退……


    在返回蓬萊的地藏車上,梁左戴著墨鏡,兜帽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這是“經紀人”韓少爺要求的偽裝,甚至不惜布下陣法。


    然而還是有人湊了過來。


    一個年級四五十歲的男人猶豫了下,起身離開座位走過來:“梁大師……”


    “沒錯,是梁大師!”他看到梁左身旁的配置,眼前一亮,梁大師搭檔是一個年輕漂亮男人,此外還有一個小男孩跟班,一個女保鏢。


    “梁大師,我是你忠實學生,第一堂課我來聽了的,你記得嗎?我是器木府的那兩個守衛之一啊,是我,記得嗎?”


    對方來了勁。


    韓靖看了看四周變得異樣的目光,低聲道:“還請不要聲張。”


    對方小雞啄米一樣猛點頭,滿麵紅光小聲回答:“懂的懂的,不要聲張,我是真的,真的我,太感謝了……本來以為一輩子沒法成為破法者……我……”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整自己的話就被另一個人搶話:“梁老師!”


    梁左看到整個地藏車內的人都朝自己湧了過來……


    過於熱情的求學氣氛讓梁左不得不在地藏車上進行了一場即興演講,他講的和之前的課程並沒有太大出入,隻是加入了更多靈活的元素,讓大家更能理解清晰一些。


    幾乎是逃一樣回到烽火樓,梁左累得渾身鬆軟。


    應付“粉絲”比他想象中要疲倦太多,每個人都在說不同的內容,每個人都渴求般看著你,讓人難以拒絕——以往的高冷昆侖人眼下簡直判若兩人。


    “這隻是開始。”韓靖隨意道:“你很難相信,精神領袖代表什麽。”


    哪怕呆在烽火樓靜修的三天,梁左也不得安寧,中途段思廉來找過他幾次,外麵有人托關係要和梁左見一麵,說幾句話也好,韓靖盡量遮擋,說不要影響課程備課。


    三天後梁左踏上琉璃府。


    琉璃島如同是它們的標誌一般,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懸浮水晶宮,三座宮殿如同是三瓣花互為犄角,紫色琉璃瓦上流光冉冉,下麵則是一片晶瑩碧潭,其中遊魚群群,舒情愜意。


    “梁掌門。”譚烈抱拳,行事幹脆,一副武人做派。


    梁左四人回禮。


    在琉璃府副掌門譚烈介紹下梁左總算對琉璃府有了一個大概了解。


    三座宮殿,一座主體是“英靈殿”;一座主體是掌門穆元一所在內殿;最後一座是外殿,也就是舉辦祭祀、慶典、大型公眾活動所在。


    梁左的講堂已經被妥帖安置在外殿。當他過去時,被眼前景象弄得有些驚訝。幾百個齊刷刷的圓形軟墊擺放組成成一個拱衛中央區域的圖大環裝圖騰,中央處環裝護欄之內有一張座椅,那裏正是梁左的位置。


    幾十個身著琉璃府水滴形標誌服裝的年輕人看向梁左的眼神帶著好奇和激動,他們是負責維持現場秩序和安保工作的特別人員——雖然一般來說用不著他們。


    “原本有三種方案,後來我和韓靖商量之後覺得還是這種比較能夠近距離和參會者互動,而且也不會太拘謹。”譚烈道,畢竟是自己人,行事還是會向著組織內的。


    梁左說了聲多謝。


    “準備好就通知我,前來聽講堂的人都被我安置在外頭另一個房間內。”譚烈說罷就再去巡邏查看有無漏洞。


    梁左慢慢走到自己的座位處,看向空曠的四處,一時間有些好奇,低聲道:“你是怎麽讓各府都讓我過來講課的?”


    韓靖淡淡道:“這也是他們從聽課者中篩選人才的好機會……雙贏罷了。而且,你以為他們不想要你的‘破法力場’嗎?”


    整理了一番思緒,梁左說:“開始吧。”


    四麵八方突然之間都打開了門,一群群人魚貫而入,沉默又迅速地占領了他們認為最好的位置,坐下來,安靜又虔誠。


    裏頭梁左發現不少熟人麵孔,季梵真衝自己笑,藤村圭佑也在,姚燁夫婦也在衝自己眨眼……搶位置的同學們迅速落位,有的沒有位置的也自覺站著,手持計量板隨時準備記錄。


    在後麵,譚烈親自坐鎮,左右掃視,隨時準備應付可能的事故。


    梁左深吸一口氣:“第三堂課開始。造法者是找到規則,繼而進行利用,破法者是更改規則或者隱蔽規則,讓前者所有根基無從發揮,變成了層次上的差異,所以前者數量再多也不是破法者的對手。”


    “破法力場不是什麽捷徑,它是一種人為耗費漫長時間研究出來的‘公式框架’,隻要能夠自如運用這個公式,就能夠達到破法的功效。破法者,就是改變規則的運行,所以隻要能夠做到這一本質性的變化,都可以統稱為‘破法者’。”


    梁左看向下麵眾人,以一本正經的語氣道:“掌握方法,人人都可以是破法者。”


    台下有個人突然用力拍掌。


    梁左眨了眨眼,這人自己認得……玉京山人,當初曾經一度想要殺死自己的那個獄卒,對自己充滿期望,卻又徹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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