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靖也在?”


    聲音明顯高了一個調子。


    青子不爽:“他不在這裏了,前不久就出去了。”


    梁左一陣失望:“那他去了哪?也沒聽到他在昆侖和蓬萊出沒的消息啊?”


    “你傻啊,他又不像你,一定是搞清楚狀況才做決定。”青子說:“不過應該不久就會來找你的,你們是搭檔嘛。”


    梁左心情稍定:“你弄什麽廣播電台啊?準備成為搞笑藝人嗎?”


    “這是很嚴肅的項目。”青子不滿道。


    她絕不是鬧著玩兒,而在於昆侖以太差距很大,從文化到觀念到行為習慣。所以昆侖的方式在以太帝國那邊是行不通的。


    自從青子按照孔明遺誌交代那樣開始與以太人頻繁交流,逐漸意識到了其中的巨大鴻溝。


    比如說以太人從來沒有“等人賜予”、“相安無事”、“平淡是福”這一類相對比較靜止沒有波瀾的生存概念,對於他們來說,要什麽就去競爭,去爭取,去想方設法獲得。


    由於以太人生死觀念並不強烈,有神鬼陵墓存在,他們可以不斷從中複生,而代價就是和以太皇帝簽訂更長久的歸屬契約,為其守疆拓土。


    以太人善戰,也驍勇直接,愛恨幹脆,說生死戰就必須決出生死,性格相對比較爆裂一些,什麽慢慢來、吃虧是福、忍耐才是人生真諦、退一步海闊天空對他們完全沒用,也無法理解。


    順著他們的思路和文化觀點,青子好不容易才將自己調到了和他們相近的頻道,如此一來才獲得了“粉絲”。


    現在每天都有不少固定聽眾聽她播音,聽她講昨天收到聽眾的困擾、疑惑、難處、糾結,獲得片刻放鬆和寧靜。


    以太帝國的文化生活實在太少,軍旅之中基本上都是各種高強度訓練、搏殺,閑暇能夠喝點酒就不錯了。以太人酒鬼多,一喝酒就要鬧事打架,現在禁酒令下達,他們更是苦逼,無聊地隻能吃吃東西,喝點不夠勁的飲料,又沒仗打,日子鬱悶。


    驟然出現了一個“方寸山廣播電台”,給這群精力充沛卻又沒法發泄的人一個好的途徑緩解心理壓力。


    當然裏頭也有一些別有心思的麻煩家夥。


    比如說前不久青子就開始收到騷擾信息,什麽我要和你困覺,還有什麽你穿什麽內衣我想親親之類……青子都調整了屏蔽詞,將這些信息完全篩選過去。


    也有一些很暖的。


    每天我要聽了你的節目才能睡覺。


    不聽你的聲音,我搏擊時都集中不了精神。


    能不能再說得久一點?久一點點也好哇,俺們都指著你的節目呢,大家都在討論這個電台,能不能每天一直開?


    無論好的還是不好的,青子都如數接納,某種程度上這就是有粉絲之後的幸福煩惱。


    當然她對於大問題還是頭腦十分清醒的。


    “方寸山電台”不能開太久,否則會引起周圍各種探測器發現,但也不能太短,如此就達不到初步了解以太人生存狀況,並且逐漸嚐試給他們轉播昆侖這邊情況的目的。


    孔明死之前早就籌劃清楚,這個小小電台才是架起昆侖和以太普通人之間的橋梁,想要戰爭、爭奪利益的說到底是上層精英統治者們,是昆侖,是兩會十三府,是以太皇帝,是以太是元帥,普通人誰想要去死?


    讓海神打通煉獄通道,就是讓雙方遠程溝通交流變成可能,哪怕僅僅是透過一小部分以太人,一點點緩慢進行。


    古代君權神授的核心統治性就在於君隔絕了民和神之間的聯絡,導致君主變成了代替神治理世人,如此一來不得不遵守擁護君主。


    這裏就是打破中間通道,孔明嚐試擊碎雙方構建的壁壘,讓“以太人都是瘋子戰鬥狂”和“昆侖人詭計多端不可信”兩個不斷被加深到根深蒂固於雙方的印象得以鬆動,讓他們用自己的交流、雙眼來判斷事實。


    孫武的偉大在於嚐試對擁有對自己生殺大權的以太皇帝阿卡西說“不戰”,孔明的天才則是他發現了兩個巨大統治集團之間那一道薄弱縫隙。


    他們做完了自己能做的,讓時代的齒輪加速。


    青子知道自己非做不可,職業殺手從來都是承接了任務就一定要做到。這件事需要的是耐性,隻要時間足夠,潛移默化就能夠有效果。


    眼下讓青子更在意的是梁左是怎麽進入這個頻段的?


    方寸山精密的通信結構模塊讓它能夠調整到極高頻和極低頻段,特別是還經過了加密,唯有穿入那條“銀河通道”之後被亂流衝突,再到亞裏士多德設定在煉獄的轉發裝置解碼,之後才能夠被收聽到,聽眾主體在煉獄,以太帝國本國那邊風險太大,很容易被封閉。


    “這是我的新能力,可以調頻,暫且算是fm在線收聽和發送功能……”


    梁左也覺得簡直神奇,如果自己不具備這個能力就會對青子方寸山遭遇一無所知,繼而也不會知道韓少爺已經從方寸山“出關”,更不會知道原來當初方寸山是以太帝國的空間站,進來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尋找到雙方和平的協定辦法。


    他一邊手動記錄在手機上,一邊和青子繼續通話:“你多久能出來?”


    “不知道啊,大概是世界和平那一天。”青子成為主播後很快就以“職業化”要求自己,對於何時何地她一直不怎麽在乎,隻要是在做喜歡的事就沒問題。


    “我能過去嗎?”梁左問:“亞裏士多德,在我們家鄉的另一端,也有一個很有名氣古人學者,同樣叫這個名字。”


    “我問問啊,等等。”


    青子看向旁邊的老頭,對方瞥了她一眼,青子悻悻道:“不行。”


    另一頭梁左也沒有太失望,畢竟是“敵國人士”,私下來往肯定是有所避諱的。


    結合手機上記錄的過往以太人經曆,一個個名字都那麽熟悉,關二爺,孔明,亞裏士多德,凱撒,蘇拉,屋大維,亞曆山大,鐵木真,拿破侖,阿提拉……他仿佛觸碰到了一個巨大的陰謀,隻是它具體是什麽樣子梁左依舊看不真切,道不明白。


    心裏更是迫切想要和韓少爺匯合,以他的腦子想必能夠有一個大概的框架了。


    “我有新任務了,下次再聊。”


    梁左匆匆掛斷通信。


    青子也鬆了口氣,她無論在方寸山做什麽似乎都隱瞞不過以太謀士,之前她偷偷傳遞兩頁日記被孔明看在眼裏,現在每一次廣播亞裏士多德都會要她調整頻段,不斷改變,以避免可能遭到追蹤的麻煩。


    “那是你朋友?”這個寡言少語的老人抬起有些發白的眼眸,古典式希瑪純雙肩披掛白色外衣讓他渾身散發出一股內斂謹慧的氣息。


    青子如實回答:“是。”


    “和韓靖也有關係,你們之間關係應該就是這個叫梁左的人搭建的吧。”發現青子並沒有否定,亞裏士多德雙目微光:“給我講講這個叫梁左的年輕人故事。”


    青子有些急:“和他沒關係,他什麽都不懂的,也不夠韓靖那麽聰明。”


    “不用著急,世界上的大事不見得都是由最傑出的人推動的,更多時候,勇氣更重要。”亞裏士多德摸了摸胡須:“給我講講吧,如果你不願意,我就親自去走一趟。”


    無奈之下,青子隻好開口講起了和這個麻煩男人的過往。


    偶遇於刺殺白子駒的任務,之後沒想到他還願意當自己是朋友,還曾經邀請自己進入他戰隊,再往後,倆人之間仿佛已經默認是老朋友了,無話不談,也值得信任。


    想想青子覺得無比怪異,我一個職業殺手,怎麽就和這個家夥成了熟人了?


    她心裏湧出一種奇妙的感覺,那是懷念混合著不適、不安的複雜情緒。


    梁左與其他人最大不同之處在於他總是能夠輕易相信一個朋友,他也相信自己的眼光,而且麵對困難甚至絕境都有一種奇怪的灑脫。不被昆侖看似和睦一片實則爾虞我詐的真實規則所影響,他繼續我行我素,邁著自己輕快的步子,有時候摔個狗吃屎,有時候又能夠得到大家的齊心合力幫助……


    青子是不相信命運的,隻是自己能夠和梁左相遇,大概真的有人在冥冥之中撥動了世間琴弦,他讓很多事情變得麻煩、危險,也讓活著變得更有趣。


    外麵的變動通過梁左也讓青子更清晰認知,方寸山看似困牢,卻已經比外麵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形式好很多。


    至少海神依舊是保方寸山的,並且也樂於見得方寸山以太人給昆侖添堵。


    “有點意思。”老人臉上皺紋舒展開來:“今天開始,每日兩次電台播放,可以嚐試從‘感情節目’轉變到‘戰場趣事’。”


    青子立刻心領神會:“是說‘煉獄廝殺’之中的‘趣事’嗎?”


    對方頷首。


    她心裏清楚,這是另一個切入點,尋找煉獄之中戰士們日常與昆侖人交戰之中發生的糗事、趣事,從而淡化“敵人”的概念,開始以同等的視角敘述雙方的行為。


    青子開始轉換身份為編劇,思考怎麽寫起一些“熱心聽眾來信”。既要可信,也要具有鼓動大家積極性的作用……


    第689章 戰爭,戰爭


    “戰爭開始了。”


    每一個蓬萊備戰者都聽到了海神的聲音。


    “昆侖已經派遣器木府猛攻南部戰區,戰士們,今日我們不得不聯合在一起,應對這場入侵、以奴役他人為目的的戰爭!”


    他聲音洪亮而清楚:“1很多年前,人類先輩們為了更好適應環境,建造了我‘海神’,在海洋之中接生了一個新型的國度,她受孕於自由的理念,並獻身於一切人生來平等的理想。”


    “現在我們進行了一場重大內戰,以考驗這個國度是否能夠經曆艱難困苦,或者任何一個受孕於自由和獻身於上述理想的國度是否能夠長久生存下去。


    我們站在戰場上聚集,我們來到這裏,是要把這個戰場的一部分奉獻給為此而死的人作為最後安息之所。從更廣泛的意義上來說,這塊土地我們不能夠奉獻,不能夠聖化,不能夠神化。正是那些活著的或者已經死去的曾經在這裏為自由和獨立自主戰鬥過的英雄們才使得這塊土地成為神聖之土。我們無力使之增減一分。我們在這裏說什麽,世人不會注意,也不會長期記住,但是英雄們的行為永遠不會被人們遺忘。”


    “多年以前,我被昆侖擊敗,囚禁,多年以後,我依舊選擇挑戰。蓬萊的戰士們啊,請你們給我力量,跟隨我的腳步,我們要將昔日的自由、平等重現世間!”


    海神大喊:“去吧,戰士們,讓他們,讓那些放棄了自我和尊嚴,被昆侖控製與蠱惑的人們看看,真正的生而為人是怎樣為了自我而戰鬥的!”


    “自此,我宣布,蓬萊對昆侖野蠻入侵行為表示宣戰!我們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塊區域,如果需要用鮮血去捍衛,我會割掉我的眼睛、舌頭、鼻子、手臂、雙腳,以它們來換取意誌的自由完整!”


    海神宣戰宣言才結束,梁左立刻收到上司龔喜的傳令。


    “第一情報戰隊,現在需要你們去南部戰區迂回獲取前線具體消息,南部戰區已經和我們這邊聯絡切斷,情況緊急!”


    龔喜匆匆下達命令,梁左馬上差使桑巴控製水仙號朝著南部戰區趕赴。


    路上他收到了龔喜傳遞過來的具體信息資料,在海神宣戰發言之前大概五分鍾時南部戰區遭到器木府的遠程轟擊,來勢過於凶猛導致南部戰區外圍防禦網瞬間被突破兩層,他們不得不收縮陣地。


    最後收到南部戰區的消息是,除去器木府,還有靈霄鏡、魚龍府,三府聯軍強攻南部戰區陣地,交戰慘烈,損失巨大。


    信息被器木府通過技術手段完全封鎖,這是最讓人恐慌之處。


    海神昆侖協定導致它們互相之間不能出手,否則就會被契約之力反製受製於人,隻能調度負責情報的東部戰區火速去調查,同時援軍已經在路上。


    水仙號高速航行在夜空之中,周遭不時傳來能量潮湧讓飛行器一陣顛簸,這並非自然形成而是人為能量衝擊量級過大造成的附帶影響。


    梁左一邊和龔喜保持聯絡,一邊指揮眾人各司其職。


    “甄望舒,讓靈貓提前出倉,在飛船頂部待命。沒有我命令不得出動。”


    “炮手,欒平,不需要你控製火炮,布置陣法,盡量減弱我們飛船的波動。”


    “計元奎保持戒備。”


    “桑巴,桑巴,我們距離東部戰區還有多遠?”


    桑巴頭也不回:“報告隊長,還有大概半個小時的行程,不能再快了,否則我們根本沒有燃料返航,而且一旦遭遇襲擊連開炮的儲備都沒有。”


    梁左愕然:“儲備這麽少?”


    桑巴解釋道:“飛行器除去主艦都不會儲備太多,影響載重,我們也不是主戰機種,水仙號是偵察機,速度快,隱匿好,靈活。”


    他突然緊張道:“前方東南方探測範圍出現可疑載具。”


    “降速,保持懸浮。”梁左指揮道:“甄望舒,靈貓去查看,利用隕石作為掩護。”


    金屬靈貓從水仙號頂部化出雙翼悄無聲息朝目標靠攏,確定目標之後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原來是一架載具殘骸,上頭還依稀看得到器木府的三角形標誌。


    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器木府居然已經差點突破了南部戰區的防禦網……前線不容樂觀。


    “隊長,前麵那座塔就是烽火樓,已經臨近南部戰區……”


    不對勁的是水仙號並沒有收到驗證信息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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