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正要再次揮拳。


    梁左突然問:“你是不是以前很恨我?”


    拳頭停在了他鼻子前。


    “恨,怎麽不恨。”


    梁左卻不記得怎麽惹了這樣一個沒有任何印象的敵人。


    獄卒哈哈大笑:“你高高在上,大名鼎鼎羊歸寧都要以禮相待,當然看不到我們這樣的普通人……”


    對方一拳將梁左的肋骨錘斷:“你曾經是我的偶像……”


    獄卒低下頭,將自己的麵孔藏在陰影之中。


    又一拳,打得梁左吐出黃水來。


    “你是我的偶像,我曾經無比絕望……”


    再一拳。


    獄卒低沉道:“你是那群人裏唯一一個普通人,你可以和他們競爭,你能贏,你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天賦,你曾經讓我天真以為,普通人也能夠做到那個程度,成為了不起的人。”


    一拳,砸在梁左耳邊牆壁上,血濺四方。


    獄卒收回血拳,咬牙道:“可你他媽騙了我,你是個叛徒,你是早就被安排的走狗,內應,間諜!”


    獄卒對著梁左的下巴又是左右擺拳:“你他媽騙了我,騙了我們!”


    “普通人隻能過普通人的!根本不可能和那群天才去競爭!”


    “從頭到尾你就不是和我們一夥兒的!”


    “你這個騙子!”


    梁左努力睜開腫起的眼睛,吐出一口血沫:“對不起。”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騙我,要騙我們啊……”獄卒雙手捂住頭,無聲哭泣:“明明,明明讓人看到了機會,我以為我隻需要拚命,也不用一輩子和這群犯人在一起,可以有光明的未來……為什麽要給我希望,又讓我絕望。”


    梁左鼓起身體裏最後的力氣,用手觸碰對方的肩膀:“不是努力一定會贏,隻是我們這樣的人,不努力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這句話讓獄卒哭出聲來。


    他抱住梁左:“對不起,對不起……偶像,對不起……你一定不會是叛徒的對不對?”


    梁左和他對視:“我不是叛徒,我每天都在努力變強。”


    梁左露出一個慘兮兮的笑容:“我們這樣的人啊,永遠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所以抓住手中能抓住的東西,能依靠的隻有自己而已。”


    獄卒雙目通紅:“我相信你,偶像。”


    “對不起……之前我,我失控了……”


    “沒事。”梁左心情前所未有暢快:“沒想到還有人以我為目標的,哈哈哈,真是高興。”


    “很多人的,我們都是普通人,你的履曆是唯一一個沒有直接被大組織看中,甚至落選,一步步重新回來的。”


    獄卒擦了擦眼淚,給梁左擦血跡,小心翼翼給偶像接上骨頭。


    梁左問:“你叫什麽名字?”


    “盧毅。”


    “盧毅,今天謝謝你。”


    這個突然失控的獄卒讓梁左明白,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不再是那個默默無聞死在哪裏也無人問津的大學生,他是梁左,麒麟之才,欽定新星。


    被盧毅帶回到了自己的監區,梁左一路安慰對方,讓盧毅好受了不少,人也變得開朗許多,隻是最後在公開區域依舊板著臉。


    監區的房間內一共有八個人,梁左第一次看到真正意義上的熟人。


    捂住胸口蜷縮躺在角落的那個不是弗拉基米諾維奇嗎?


    梁左過去蹲下,拍了拍對方。


    弗拉基米諾維奇雙手捂住頭,一副防禦的模樣。


    “是我啊,梁左,弗拉,你怎麽了。”


    弗拉基米諾維奇反而避開他,頭對著牆壁。


    “那個誰,別給自己惹麻煩,懂嗎?”


    身後有人喊。


    第658章 虎落平陽


    喊話人是一個彪形大漢,手腳鐐銬對比起他高大的身體顯得過於細小,他俯視梁左,一臉警告:“滾遠點,新來的。”


    梁左問:“這位老兄,不知道他是怎麽了?”


    “叫舟哥,這裏老子最大。”自稱舟哥的漢子滿臉傲氣:“過來給老子捏腳,快。”


    舟哥的腳臭幾乎把梁左熏得暈過去。


    不過為了信息他還是咬牙用手捏著,一手腳臭也管不了那麽多,可麻煩是問話必須會張嘴,梁左也拚了。


    “這小子,之前竟然敢反抗老子,老子不教育他一番也枉費在集中營這十年生涯了。”舟哥一臉不爽:“捏重點,你是娘們嗎?”


    梁左壓下嘔吐的惡心,避開看對方惡心的黑色腳趾。


    舟哥突然一把踢開梁左,其他人立刻跟過來,一群人圍著弗拉基米諾維奇拳打腳踢,弗拉基米諾維奇一言不發。


    毆打了大概十幾分鍾,舟哥指揮大家散開來,一副看起來風平浪靜的模樣。


    弗拉基米諾維奇死人一樣一動不動。


    梁左也不方便直接詢問,索性坐在另一個角度冷眼旁觀。


    很快他看清楚了這個監區內部虛實,舟哥的確是老大,眾人都聽他的,然而並非是他武力有多強,裏頭的人都被鐐銬鎖住,幾乎隻能依仗身體力量。


    舟哥塊頭大,的確優勢,隻是他的真正用處在於腦子好用。


    負責這裏監區的獄卒送食物過來,那是一堆看起來像是饅頭的灰撲撲的丸子,舟哥過去用他的大手一陣抓,獄卒裝作沒看見,其他人抓,就會被揍。


    毫無疑問,舟哥和獄卒達成了某種協定。


    到底舟哥有什麽東西值得獄卒看中?


    獄卒根本用不著忍讓,隻需要自己拿就行才對……梁左咬著手裏的丸子,隻覺得是在啃紙團,惡心要命。


    一會兒獄卒就差事他們裏頭的人往外走,依舊是用鎖鏈一個個串住,就連弗拉基米諾維奇也踉踉蹌蹌走在最後。


    很快七人都各自熟練來到自己的區域,一個個開始堆砌磚頭,似乎在蓋一棟建築。梁左被獄卒要求去攪拌黑色的粘合劑,下麵有一個類似於能源爐子的裝置在加熱充能,黑乎乎的粘合劑粘稠得像是黑芝麻糊。


    梁左費力地搖動其中的攪拌長杆,糊狀物一旦化開就會往下滲,所以需要他將其不斷上下攪勻。


    這個工作關鍵就是不能停下,失去了元和氣支撐,梁左十分費勁,渾身汗液不停分泌,身上黑白條紋囚服在高溫爐下不斷濕了又幹。


    梁左在工作時卻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地方。


    粘合劑中互相之間的巨大吸引力原來是元。


    也就說,粘合劑如果能提取的話可以變成一種能源補充。麻煩的是怎麽在獄卒眼皮下瞞天過海,自己吸收一些,梁左決定先不要著急,多想想觀察,穩妥起見。


    一直忙碌到梁左身體開始虛脫,渾身肌肉顫抖,這是身體嚴重警報的預兆。


    好在獄卒們也知道不能一次性折磨太狠,將他們集合,趕回了監區。


    回去後連舟哥也不發一言躺下就睡。


    梁左確認大家都陷入沉睡這才開始用黑仔竊聽情報。


    外麵獄卒低聲道:“這批人上頭下了死命令,不能讓他們離開。不太好處理,又不能立刻用作處決,商君大人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在維護這群人……”


    “商君大人太過於婦人之仁。”另一獄卒不滿道:“這群垃圾,就該都處決掉。可惜聯盟遲遲不肯宣布他們罪行確鑿,還說走什麽程序,可笑。”


    “那怎麽辦?七君大人命令不能違背,商君大人又是直接在這裏……”


    “我有辦法,老樣子啊,你傻啊。”


    對方精神一振:“你是說給他們機會……不過不行啊,一旦最後商君大人查起來,我們倆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不用擔心,你沒認真聽嗎?商君大人被林大人招走,明天就是機會,七君大人應該是看準了這個時機,給我們創造機會。”


    “原來如此。”


    倆人心照不宣,不再說起細節。


    梁左渾身冷汗。


    他們倆言下之意是給犯人們製造可以逃走的假象,讓這群人逃走,然後他們就能夠堂而皇之當場處決。這個計謀的關鍵不在於是否有人真的逃亡,而在於他們認為“有逃走的行為”,一點點異常就能讓他們當場發作。


    其實梁左卻是和事實想差了一些,玉京山管控自己人同樣森嚴,不能隨意處決犯人,必須有觸碰紅線行為。而且雖然是內部對獄卒自由度極大的重刑犯隱秘地點“集中營”,也有監控措施,處決一人需要證據證明犯人觸碰紅線。


    梁左思前想後,舟哥那邊自己不能通知,風險太大。


    他小心挪到弗拉基米諾維奇身旁,將手裏一個東西塞進對方耳朵裏,讓弗拉基米諾維奇身體微微一動。


    “弗拉,聽我的話,明天一定要全程保持在原地,不要有任何異動。記住了,切記!”


    弗拉基米諾維奇驚訝:“這是什麽……怎麽你還有道具可以攜帶,包裹不是被封閉了麽?”


    “記住就行,明天要出事。”


    梁左說罷,佯裝路過,將弗拉基米諾維奇耳朵的黑仔觸須再次收回。


    弗拉基米諾維奇看了他一眼,低垂眼簾,再次躺在地上休息。


    第二日(這裏開工之間休息的時候算是一日)梁左一行跟隨兩個獄卒走到外麵,繼續開始堆砌搭建建築物。


    兩個獄卒都有些心不在焉。


    其中一個不停打哈欠,最後對同伴說我去吃點藥,休息一下,身體扛不住了。另一個人稍後也似乎有點事提前離開。


    這下子變成八個人完全沒有任何人監督的情況。


    除去梁左和弗拉基米諾維奇還在兢兢業業幹貨,舟哥幾人眼神似乎在交流什麽,之後有三個人拔腿就跑,鑽入旁邊的通道,沒了蹤影。


    後頭又有兩個人也追隨而去。


    唯獨舟哥坐在原地,打瞌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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