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死!軍人從不怕死。”


    小胡下定決心後無比釋然。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次戰友遭遇的襲擊,一輩子的恥辱。


    三年前——


    胡長順和戰友阿威是這日巡邏,他們班駐地緊挨著連部,地處向來海納百川的雲中國,偶爾有采藥人路過,見麵也是相互點頭招呼一下。


    “今天看看有沒有兔子,抓一隻回去烤著吃。”


    阿威舔著嘴唇,眼睛發亮。


    “田鼠也行啊。”


    胡長順也嘴饞。


    雖然僅僅是一個班,周圍依舊有他們安置的微型攝像頭,隨時監控著周遭情況。胡長順這樣的巡邏兵每天主要任務就是確保這些監控設備照常運行,把鳥糞,枯葉,還有線路問題給解決。


    這天胡長順正在樹上清理,突然聽到槍聲。


    他猛地回頭看去。


    阿威已經被人一劍刺穿了胳膊,釘在樹上,發出慘叫。


    那是一群身著白袍的傳教士,中央處拱衛著一位白衣紅袍的老者。按照聖靈教區分,他屬於主教或者大主教一級。


    阿威鳴槍是為了示警,朝天開火,而胡長順卻緊張地不敢開槍。


    他還記得團長下至連長的一再叮囑:遇到土著勢力一定不要開火!不要開火!隻能對天鳴槍!


    多年駐紮,這裏的士兵身上的配槍隻允許有兩顆子彈,都是用來鳴槍,而非用以對敵。這是上麵避免這裏駐軍影響當地土著下的一個死命令,團長杜俊才也無法違背。


    四十幾個傳教士,一名主教的陣勢讓胡長順心裏發顫,他從未想過自己會遇上這樣的一幕。


    阿威被燒紅的長劍刺穿了另一隻手臂,哀嚎聲讓胡長順回過神來。


    他迅速利用電碼通知連部,連部上報團部,隻有一條回信:等待支援。


    支援的士兵很快抵達,一共二十五名,兩個班先行抵達。


    可大家都不敢開槍,隻能夠佯裝舉起槍嚇唬對方。


    主教卻直接下手殺戮,降神之術施展開來,傳教士們紛紛手持火劍,逼得士兵們隻能夠往後退步。


    胡長順依舊蹲在樹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楚讓他清醒。


    就在自己眼前,自己的戰友阿威被捆在樹上,手臂和雙腿被燒紅的火劍刺穿,阿威慘痛的呼救聲讓他永生不忘。可他卻無法救助戰友,隻能夠如同木頭人一樣看著。


    主教宣布了阿威的罪行,如同獵物一樣將他拖在地上帶走。


    對天鳴槍絲毫無法嚇唬到他們。


    這件事讓團長也暴跳如雷,和管轄的少將大吵一番,可惜依舊沒有用,隻是得到了一些物資補充,沒有彈藥增援,並且告訴他們不要和土著衝突,好好安撫士兵情緒。


    大家都極為消沉,進一步明白,在這裏自己才是弱勢群體。


    一個月後有人發現阿威在一片樹林裏遊蕩。


    當阿威被人帶回來時,他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爽朗模樣。


    阿威雙眼無神,嘴裏不停喃喃自語,手中緊緊握住一個木棍,身上是一道道血痕,胸口,後背,都有被炙烤的傷痕。


    他已經認不得所有人,隻是成天念叨,瞳孔渙散,睡覺時嘴唇都在蠕動。


    “我是異教徒,我贖罪,我有罪,諸位聖靈請寬恕我……”


    “我是異教徒,我贖罪,我有罪,諸位聖靈請寬恕我……”


    “我有罪……”


    阿威瘋了。


    沒人敢麵對他。


    沒多久他就因為腦袋撞到了一塊尖石上,死了,手中握緊的木棍終於鬆開來。


    上麵有帶血的深深指甲痕跡,歪歪扭扭寫著:三連五班,我叫朱威。


    他用這種方式想要記住最後的自我,不被聖靈教徹底洗腦。


    五班所有人都哭著為他送行。


    胡長順不懂,為什麽明明是聯盟的地域,我們反而要像孫子一樣龜縮。


    也許自己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炮灰士兵,我們可以戰死,可為什麽要不戰而逃?


    他不懂。


    他不知道大人們是怎麽想的。


    為了所謂的穩定,士兵性命難道就這麽無足輕重的低賤嗎?死一個補一個,就像是衣服,就像是磚頭和槍支,甚至是用物資來充斥填補。


    胡長順無數次後悔,如果當時自己率先開火——哪怕是僅有的兩顆子彈,其他戰友們一定也會違反軍令和對方幹上一場!讓他們知道我們獨立團不是慫貨!說不定能夠救下阿威,那一切也許都不同了……


    可命令與猶豫讓他永遠失去了勇士的機會。


    眼下機會對於胡長順來說才是屬於他的救贖。


    “好,韓老師你照看著點他啊。”


    梁左看向搭檔。


    “跟著我。”


    韓靖點點頭,對胡長順說。


    胡長順感激地點頭:“全聽兩位先生安排!”


    他立刻規劃起路線來,這幾年他從未忘記過仇恨:“從這裏到海國需要經過兩道關隘,我們先以商販身份進入,然後沿著東邊往前,到大古城後轉向東邊,再到……”


    “不不不,你搞錯了。”


    梁左擺擺手。


    “不用那麽麻煩,這次我們可不是過去交朋友的。所以不必講究什麽低調出行,飛過去,誰敢阻攔幹掉誰,你指好路就可以了。”


    梁左周圍突然湧起一道勁風,透明如同水晶般的巨大龍影停在門口,他跳上去衝胡長順說:“走,向導。”


    韓靖也輕輕腳下一點,踩在龍背上,翻閱起手中“昆侖之書”,仿佛不過是一次尋常出遊。


    胡長順豪氣縱生。


    去他媽的令行禁止和禁火令,今天要幹個痛快!懟他們!


    聖靈教的瘋子……你們今天可是遇到了比你們還要更加惹不起的家夥。


    胡長順指向前方,三年仇恨的終點。


    “一路往南,就能夠看到海國國都泗海城,教宗和總部都在那。”


    梁左腳踏飛龍,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沉靜。


    寒風凜冽,胡長順卻覺得無比暢快。


    目標,海國國都,教廷總部。


    昆侖使徒來襲。


    第527章 以一當百


    聖靈教總教廷處於海國泗海城城南,那裏有一座宏偉高塔,方方正正,佇立在泗海城內,哪怕你是遠處的行腳商人也能夠清晰看到聖靈教廷的標誌。


    教廷就這一座高塔,然而在泗海城內的影響力卻足以與王權分庭抗禮。


    每日傳教士們都在此禱告,大批大批信徒甚至會自發聚集在教廷外靜坐懺悔,以表達自己虔誠。泗海城城衛軍也無可奈何,隻能夠給他們專門劃出一片區域,並且派遣專門的士兵來維護秩序,避免出現不法之徒。


    在泗海城,海國國主出巡也許會有不少平民觀看,而教宗大人出現往往能得到大家的跪倒拜祭。


    不少人眼裏,教宗大人本身就意味著“奇跡”。


    最早教宗大人出現時據說是跨海而生,他從海中來,海水在他麵前一分為二,海中凶獸被他威懾,周圍猛禽也不敢造次。


    縱使不提以往,光是這一代海國國主繼位時教宗飛翔在空中,以火焰為王冠替國主加冕,那一幕可是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絕不是什麽障眼法。巨大的火焰變成一個巨型王冠,落下時卻變成一隻火鳥,環繞著國主翩翩起舞,最終消失無蹤。


    教宗在人民心目中就是神的代言者。


    之所以海國能夠不斷吞並周圍小國家,變成這片大陸上當之無愧的巨頭,將擅長機關器械的山嶽國壓在寒冷冰原,令雲中之國隻能夠一退再退在荒涼的西北定居,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要歸功於聖靈教。他們教化民眾,減少紛爭,不幹涉俗世王權,替勇士祈禱和彌撒,讓海國士兵戰無不勝。


    此時,聖靈教廷內一個機密房間內,眾人沉默無聲。


    正中央一個巨大水晶球裏,有人正在說著什麽。


    潤了潤喉嚨,鏡中教長尼諾說:“以聖靈之名,我所述說盡皆屬實,教首大人可以證明。”


    在場諸位大佬看向坐在最上方椅子上的一名年輕人。


    他身著白衣紅袍,金黃色頭發披在肩頭,手腕上戴著金手環,正是之前趕赴盆城的荷魯斯,聖靈教多年以來最年輕的教首,可以說,他就是未來教宗絕對的候選人,隻是看他什麽時候登頂。


    荷魯斯微微點頭:“的確是一位使徒,與之前那個不同,這次的比較棘手,是非常擅長戰鬥,風格剛猛的類型。要捕獲他會費一些手腳。”


    鏡中尼諾消失。


    “荷魯斯,你與他交手結果怎麽樣?”


    另一位教首,三名教首中年紀最長的泰斯特問。


    荷魯斯掩飾說:“對方很強,我一個人拿不下他,勉強平手。”


    “聖靈在上,我願去捕獲使徒!”


    剩餘的一位教首奧卡姆殺氣騰騰道。作為司職處決和追捕異教徒的教首,他又是聖靈教裁判所的審判長,堅信必須以最嚴酷的火刑才能夠讓異教徒們醒悟和自贖。


    荷魯斯冷哼一聲。


    原本教宗選拔自己作為教首就遭到奧卡姆的嚴厲反對,因為泰斯特年紀太大,奧卡姆幾乎是板上釘釘下一屆教宗人選,可有了自己這個最年輕的教首,一切就都是未知數了。


    如此一來,大齡的泰斯特可能會被以穩健為由推上教宗之位,而年輕銳氣的荷魯斯也可能作為宗教改革時代的教宗登基,奧卡姆反而變得競爭力不足起來。


    所以他不斷盡力表現自己,獲得更多大主教的支持,如果擁有輝煌的履曆和對聖靈教巨大貢獻,縱然教宗大人還在也不能視若無睹——何況他老人家現在已經不在這個世界。


    這幾年來奧卡姆到處抓捕異教徒,動輒火刑,甚至一部分根本不加以審核和審判,就地處決,以此為業績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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