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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塔二一零年,七月一日,下午5點】


    凱奇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個夢。


    夢裏無數帶著古怪頭盔的家夥襲擊了她,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玩弄在手裏的人偶,被困在工作台上,一群帶著麵具的怪物在研究著如何處置她。一個說:她的手臂如此美麗,如同無瑕疵的寶玉。於是,她被鋸下了雙臂。另一個怪物略有所思:我喜歡她的雙腿。於是,她的雙腿也被肢解了下來。怪物又說:幹脆把她的頭也卸下來吧,我要把它製成標本,掛在牆上,裝飾我們的房屋。於是,她開始掙紮。伴隨著噪雜的電鋸聲,她覺得自己的頭仿佛脫離了她的軀體,整個人變得輕飄飄地。


    突然,一個人保護了她,並帶她逃出了那些怪物的工作台。她死死地盯著那個那個人的臉頰看,模糊的意識中,她認出了那人是他的哥哥。但令她奇怪的是,她並沒有看清楚那人究竟長得怎樣,但意識卻告訴她,那是她的哥哥。


    她被安置在一個簡陋的房間,房間裏同樣住著另外兩個小孩。他們用驚恐的目光打量著這位新來的家夥,然後把身體縮地更緊了。真像是兩隻鼓鼓的皮球,她這樣想到。緊接著,她覺得自己又飄了起來,剛剛的場麵再次到來。一個戴著更加誇張的麵具的頭透過屋子裏的窗戶伸了進來,緊貼著她的鼻頭,如同在打量著一隻可憐的小動物似地觀察著她。


    “哇!!!!”


    凱奇從躺椅上一躍而起,才發覺自己剛剛是在做夢。


    下一刻,她又被嚇了一跳。一個帶著詭異麵具的機器人真的正站在她的麵前盯著她,那感覺令人十分不舒服。


    “我剛剛……在做夢?”凱奇環顧了四周。


    哪裏還有什麽怪物?除了眼前的這個身軀巨大的機器人。那機器人約有2米左右高,破舊的皮帽下,一雙半個拳頭大小的圓形玻璃鏡安在它的眼睛處,暗紅色的光隱隱約約從那玻璃鏡內不時閃爍出。它鼻子以下的部位纏滿了繃帶,如同重傷的病人。高大的身軀被更加寬大的大衣所包裹著,一隻長長的電線繞過它的脖子,連接著它一隻機械肩膀,一側和它頭一般大小的帶刺護肩保護了它脆弱的肩部。無數的工具掛在它的腰帶上,可以看出,它十分擅長維修機械。


    “嘩嘩嘩嘩――!”


    幹燥而清涼的風柔和地撫摸著女孩的臉頰,其中夾雜著許些機油的臭味。凱奇頓時清醒了許多,這才發覺自己正站在一架鐵質的飛機上。


    說是飛機,其實十分勉強。眼前的‘飛機’幾乎沒有凱奇所想的那樣帥氣,凱奇一直以為飛機應該是像一隻巨大的鐵鳥一般,有著寬大而帥氣的翅膀。而眼前的飛機卻隻靠著兩側瘋狂轉動著的長鐵片而勉強飛翔著。‘飛機’的大小更是讓人失望,整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僅有三個沙發那麽大。“轟轟隆隆”的聲響不斷地從凱奇側身的破舊發動機裏傳來,發動機的前麵,一隻鏽跡斑斑的鋼架隨著飛機的晃動而不斷發出“叮叮”的聲響。一個小鐵盒般的廣播器用鐵絲捆在一側的鐵欄杆上,不斷夾雜著“呲啦”的電波聲的新聞報道從它裏麵傳來。


    “吱吱……”古怪的機器人緩緩地轉過身體,把後背留給凱奇。


    “這到底是哪裏啊……”凱奇兩隻手扒著邊緣處的鐵欄杆,好奇地向外望去。外麵依舊是無邊無際的沙漠。一眼看去,隻有因無數沙子的堆積而產生的土黃色,除此之外,沙漠中零零碎碎地分布著一些造型怪異的仙人掌,給這充滿土黃色的沙漠添上了一份略微的綠色,盡管那綠色微不足道,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無法察覺。天與地的交界處,緩緩落下的夕陽給這一切又蒙上了一層神秘的暗紅色。


    “不知道老大他們怎麽樣了……希望他們平安無事吧……”凱奇歎了口氣。


    “呲呲……羅曼地亞大陸此次遭受的沙塵暴來曆仍舊未能查到其來源,當局研究院已表示此次沙塵暴惡劣等級為次高級橙色警戒,中等級別以下的城鎮基本上無法完全抵抗這次災難的席卷,有關部門已下達通知,要求中等及中等以上的城市開啟a級防災設施。此次受災死傷人員數尚未查明,該新聞由高塔新聞社報道,詳情請繼續關注高塔新聞社為您提供的每日報道……呲啦……”新聞報道結束後,一陣愉快的音樂放出,然後是一對兒娛樂活動的主持人用著爛俗的笑話開始打發著時間。


    “吱吱……”機器人又把身子轉了過來,這次它的一隻手上拿著一個紙杯。通過另一側同樣纏滿繃帶的手,它把紙杯往凱奇的手中塞了塞,示意讓凱奇接過去。濃鬱的福爾馬林藥水氣味從它纏滿繃帶的一隻手臂上傳來。


    凱奇一臉怪異地接過紙杯,衝著機器人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但下一刻,她的臉上寫滿了吃驚。酸甜的香味從紙杯裏溢出,竄入進凱奇的鼻子中。凱奇強忍住想喝掉它的欲望,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杯子裏淡紅色的液體。


    許久,她終於忍不住了,舉起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是幹梅汁!”


    凱奇有些吃驚。


    機器人再次把手伸過來,似乎是要要回那紙杯。凱奇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幹梅汁殘餘的香氣,然後略有些不舍地還給了機器人。


    “吱吱……”機器人又把身體轉了過去。


    “呃……那個……請問是你救了我嗎?”凱奇記得自己昏迷前似乎遇到了沙塵暴。


    機器人沒有回答。


    凱奇覺得有些尷尬,但依舊問道:“那個……你是機器人嗎?”話一出口,凱奇就意識到了自己問了一句多麽可笑的問題。高大得誇張的身軀,毫無生機的麵具。它那寬大的大衣下,不時露出的電線以及它轉身時僵硬的表現,這些充分說明了它的身份――一個機器人。


    “哎……”凱奇歎了口氣。“被一個機器人給劫持了,真是傷腦筋啊……”


    “吱吱……”機器人總算再一次轉身了。“你聽懂我的話了嗎?”凱奇以為機器人明白了她的話,連忙激動地迎上前去,結果回應她的是一杯新的幹梅汁。


    “呃……”凱奇嘴角一陣抽搐。


    見凱奇沒有反應,機器人歪了歪頭,然後若有所思般地轉過身子,毅然把一滿杯的幹梅汁從飛機上扔了下去。


    “喂……”凱奇眼睜睜看著她喜愛的幹梅汁被機器人從飛機讓扔下去,在空中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然後消失在漫漫黃沙中,心中有些惋惜。但下一刻,她愣住了。她看見,在機器人的身後,一桶裝滿幹梅汁的大玻璃桶赫然出現在那裏。


    凱奇死死地盯著那一大桶幹梅汁,不斷地咽著口水。她其實渴極了。


    機器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灼灼目光,便彎腰提起那一大桶幹梅汁,然後放在凱奇的麵前。凱奇一愣,隨即毫不客氣地抱起大桶痛飲起來。


    “咕咚咕咚……”凱奇一口氣喝掉了桶中液體的四分之一,然後隨意地一擦嘴角,“嘿嘿”地傻笑了起來。“我寧願被這個古怪的機器人一直劫持著,如果它還有很多的幹梅汁的話。”凱奇當然不敢把這些想法說出來,但她的確這樣想著,仿佛眼前的機器人就是一大通幹梅汁似地。


    機器人看著眼前的這個舉止詭異的小女孩,似乎在想:難道這些幹梅汁有這樣的奇異效果嗎?看著女孩滿足的笑容,機器人點了點頭。


    凱奇覺得透過它那金屬麵具,似乎看到了機器人在微笑,她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產生這樣可笑的想法。凱奇搖了搖頭。


    “謝謝你,機器人先生……”凱奇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機器人身後的一個不斷發出“嚓嚓”響聲的大機器上,透過那機器的玻璃,她分明看見許多的幹梅汁在攪拌機的攪拌下,不斷地從許多飽滿的紅色果子中湧出來。那分明是一台幹梅汁製作機!


    凱奇如同被電擊了一般,突然跑上前去,緊緊地抱住機器人。“請機器人大人劫持我吧!”凱奇一臉嚴肅的表情,她兩眼發光,那灼熱的目光足以使機器人身上的繃帶都燃起來。


    夕陽西下,暗紅色的陽光溫和地灑在一對緊緊挨在一起的兩人身上,其中一個女孩一邊抱著一個大桶,一邊開心地對著她旁邊的機器人不斷地訴說著她的經曆,中間還不斷夾雜著讚美的語言。另一個高大身影則目不轉睛地望著女孩,似乎在細心地聆聽著女孩的話語。透過那金屬麵具,女孩真心覺得,機器人在微笑。


    漸漸地,周圍一切的風景都變得暗了下來,黃色的沙漠此時的色調卻變成了神秘的暗紫色,伴隨著徐徐微風傳來的“嘩嘩”聲,伴隨著那架飛機的嗡鳴聲,一切那樣奇幻。許多年後,當提起那段黃昏時刻的下午時光,女孩依舊是讚不絕口,盡管女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為那古怪的機器人對自己的照料而感動,還是因為那滿滿一桶的幹梅汁而感到開心。


    遠處,更深的夜色中,一個燈火通明的暗銅色城市,不斷地發出著噪雜的機械轟鳴聲,似乎在迎接著某人的到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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