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鈺本麵無表情地看著,望見這一幕時,他的手顫了顫,腦中冷不防想到八年前招搖山上,傅長言被他一劍穿胸後,亦麵帶無奈地朝他走了幾步,當時,他似是想說什麽的,但最後沒有說出來。思及此,他忍不住看向身畔之人。傅長言很快便回應他的注視,抬眼問道:“怎麽?”宋鈺抿了抿唇,他想問他當年有什麽話要說,然又覺此時不是時候,遂搖搖頭移開目光。傅長言皺了下眉,不知他是又怎麽了。“你們還看著做什麽!快把這東西給我挫骨揚灰了!”前方,酆懷對酆遂除了厭惡之外,毫無情意可言。他怕他死的不夠徹底,竟揮手召了幾個修者進來,要他們將酆遂的魂魄撕裂,免得他身死後魂未滅,奪舍重生來尋他報仇。大抵是見酆懷如此絕情,酆遂心如死灰之際心有不甘,張口說了個驚天大秘密出來。酆篌,酆家老太爺,原來是酆遂同宋家弟子聯手害死的,此事酆懷知曉但沒有阻止。為何說是驚天秘密,隻因酆家老太爺的死,裏頭居然有宋家弟子摻和。初時,傅長言和宋鈺對視一眼,兩人皆不信,但酆遂說的有頭有臉,甚至喚出酆家老太爺貼身佩劍的劍靈來重現當年老太爺身死時的情形。劍靈目前為酆家獨有之物,故而可信度極高。於是殿內眾人,便見幻象中,那名一身黑衣之人所使的劍招法術,確為宋家劍法。傅長言湊近宋鈺,低聲道:“未見真容,不可斷定此人便是宋家弟子,許是旁人偷學劍法後嫁禍。”宋鈺抬眼望著幻象中的黑衣人,少頃,偏頭道:“是宋家高階弟子才會的淩息劍法,此人,確為宋家弟子。”“……”那這就難辦了,宋家的弟子和酆家的人聯手殺了酆篌,這筆賬,要怎麽算?酆懷似是猜到了傅長言心中所想,皮笑肉不笑道:“靈昀公子不必驚慌,此事,鄙人可不追究,隻是得有勞靈昀公子幫個忙,將所有罪名都推酆遂身上去。靈昀公子無須多言,該說什麽,鄙人自會去說,旁人若是問起公子你,點個頭便是。”酆家本身就有許多被外人詬病之事,酆懷都想好了,死人是不能開口說話的,不管那些事是什麽,又是何人所為,酆遂已身死魂滅,便將所有事都推到他身上去。宋鈺略略蹙眉並未答應,以他嫉惡如仇公正嚴明的性子,多半是不會和酆懷同流合汙的。傅長言悄悄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指,“別急,此事我們慢慢調查便可,你別胡思亂想。”宋家高階弟子不多,會淩息劍法的亦少之又少,能將酆家老太爺誅殺,想必那人的修為不低,如此,要找出凶手並非難事。“嗯。”宋鈺眼眸輕動,低低應了聲。酆懷還在花言巧語,希望宋鈺和傅長言能幫他把所有罪責都推到酆遂身上。兩人並未作答,徑直離去。笑話!酆遂已死,若酆懷接管了酆家,豈不是便宜他了。酆懷知道自己攔不住宋鈺,可他又怕自己的惡行敗露,情急之下威脅道:“傅長言!你就不怕我將你奪舍重生之事告知整個正道嗎!”傅長言尚未有什麽反應,宋鈺的腳步卻戛然而止,他偏了偏頭,目光比什麽都要陰冷,周身散發出的寒意令幾步外的酆懷下意識後退幾步。傅長言回過身去,雙手環胸,似笑非笑道:“你看你,年紀大記性差就不要想著做什麽家主了,老老實實混口飯吃活著便可。不久前你才昭告整個正道,說我是你流落在外的兒子,這便要改口,你以為有多少人信你?何況……”他抬手搭在宋鈺肩上,發自內心的笑開,“你不如試試,你的話和靈昀公子的話,正道百家,信誰?”他有宋鈺在,酆懷就是把重生之事說出花來了,正道百家也未必信他。沒辦法,宋鈺宋靈昀,光是名字,就足以讓整個正道站在他這邊。酆懷氣得胡子都在抖,要不是宋鈺就站在傅長言身邊,他怕是早下令將他千刀萬剮了。“走吧。”傅長言勾唇冷笑一下,末了轉過身。酆懷還在身後大叫:“那你究竟想如何!今日之事,你們若說出去了!宋家弟子害我老太爺之事,我亦會公之於眾!看你宋家怎麽交代此事!”傅長言和宋鈺根本懶得理會他這個跳梁小醜,並肩離開。遠離汙濁之地後,傅長言朝著天伸了個懶腰,再抬眼環顧夜瀾仙山的美景,好半響沒說話。宋鈺靜靜站在他身後,他不說話,他便也不問為何,隻安安靜靜陪著。傅長言回頭便見他立在原地,目光灼灼望著自個兒,心湖不由漣漪陣陣,垂眸淺笑。頓一頓,說道:“宋鈺,我們去一趟千秋酆家可好?”原本和玉淮江氏說好了,待夜瀾霓氏新掌門上位後,他便會去玉淮,把韶光琴和先門主之事弄清楚,不過現下看來,怕是得先去一趟千秋才好。“好。”宋鈺點了點頭。傅長言笑著走到他麵前,歪了歪頭:“靈昀公子怎麽這般好說話,我說去哪便去哪?”“……”宋鈺看他一眼別開目光,耳根子微微泛紅,薄唇抿了又抿,最終也沒能把那個“是”字說出來。好在傅長言不再盯著他看,抬手搭著他肩膀,“好啦好啦,事不宜遲,現在就出發去千秋吧!那地兒菊花雖多味道不太好聞,但小吃還是不錯的,我帶你去吃點好的,就算是報答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不必。”宋鈺皺了眉,他並不需要傅長言報答他什麽,他想要的……隻有他而已。然這些話、這些難以啟齒的心思,卻是沒有機會能說。罷了,左右他當下就在他身邊,往後如何,往後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