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鈺不知當講不當講,大紅花衣配墨綠長裙,兩邊臉頰塗得通紅,淩亂的發髻插著地攤上材質極差的珠釵,種種,再搭配傅長言五尺有餘的身長,若不是他腰細,怎麽看都不像是名女子。何來如花似玉沉魚落雁之說,恕他不敢苟同。“不倫不類。”實在無法直視傅長言,他便移開目光側過身去。“宋鈺,在你眼裏我何時有倫有類過?”傅長言懶得理他,翻身從地上爬起,抬手托一托鬆垮的發髻,再幾步走到他麵前,“不就演場戲,怎麽婆婆媽媽的,你穿著我的外袍又背對著來路,那些妹子不會認出你的,你大可放心。隻是要你隨便做做樣子脫我衣服罷了,又不是什麽天大的難事,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宋鈺微微抿唇,接著背過身去,擺明了不肯配合。傅長言真想翻白眼,若不是答應他不會傷及任何霓氏弟子的身家性命,他又何必如此煞費苦心混入夜瀾。換作以往,他早大搖大擺飛身上去了,沿路若被霓氏弟子發現,全部打暈,幹淨利落,哪用得著這麽麻煩。他撇撇嘴:“你怎麽和小媳婦一樣難伺候?”言罷硬是將他扳過身來,強抓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摸,“你扯個腰帶就行,我……來了來了,霓氏弟子過來了!”山腳乃夜瀾霓氏弟子巡邏必經之處,不遠處正有兩名身著海棠色低階弟子服的少女走來,修行之人眼尖,隔著幾叢蘆葦已留意到傅長言和宋鈺。“快啊,宋鈺,你倒是脫啊!”眼看兩名少女走近,宋鈺卻想掙脫他的手退後,傅長言急得不行,他退一步他便進一步,後者半點被采花大盜欺負的樣子都沒有,作為“采花大盜”的前者反而更像是被采的那個。兩名少女已行至幾丈外,傅長言急了,猛拉一把宋鈺,將他拉到身前,抬眼怒瞪他,壓低聲音道:“是男人就痛快點,又不是沒扒過我衣服,你扭捏個什麽勁兒?”“……”宋鈺猛地一震,腦中驟然憶起當年在魔宗寒潭之事,潭水冰冷刺骨,相貼的身軀卻火熱到足以灼傷五髒六腑……他麵上一熱,氣息微亂,抬手將傅長言用力推開。“哎喲!”傅長言順勢摔倒在地,再趴在地上捶地大哭,“你這個負心漢,以前愛人家時,叫人家心肝兒,現在嫌我人老珠黃不漂亮了,就叫我老母雞……嗚嗚嗚你還有沒有良心了,要不是為了掙錢給你考取功名,我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你攀上有錢人家的小姐就不要我了,嗚嗚,你這個天殺的臭男人!”采花大盜的戲本子用不上,就改《豆腐東施與負心漢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吧!“……”宋鈺垂眸看著戲精上身的傅長言,頓一頓,看不下去,甩手拂袖離去。傅長言往後撲了一下,佯裝要去抱他的大腿,宋鈺身形敏捷地避開,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瘟神,一向冷冰冰的臉難得露出幾分慌亂之色。見他如此反應,傅長言差點笑場,忙捂著臉繼續嚎:“嗚嗚嗚郎君~你不要走~~我對你那麽好~~~你不能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相公啊~~~求求你別離開我~~相公~~~”此話一出,宋鈺走得更快了,眨眼間消失在山路盡頭。傅長言繼續演,把一個被心愛之人拋棄的“弱女子”演得惟妙惟肖,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淒厲無比,成功讓兩名同情心泛濫的少女將他帶回夜瀾。“小沅,你不要傷心了,臭男人有什麽好的,還是姐妹好,永遠都不會嫌棄你拋棄你。”“是啊小沅,你放心吧,等掌門出關後,我們便帶你去找大師姐,讓她引你拜見掌門,授牌之後正式成為我們夜瀾霓氏的弟子。”兩名少女所在的院落大多為新進弟子,個個年紀小又涉世不深,傅長言隨便編個故事就將她們騙得團團轉,對他被渣男拋棄之事氣憤不已,紛紛同情的安慰他。傅長言便想真是天賜良機,霓氏老尼姑恰好在閉關,他此番潛入,小心行事的話,一定不會被人發現。就算被發現了,憑他的本事,要溜走想必也不是什麽難事。……夜上三更,同屋最後一批弟子換班歸來,待她們入睡後,傅長言睜開眼。他撐起身查看了下四周的動靜,確認風平浪靜後偷偷離開屋子,輕車熟路地在夜瀾閑逛起來。雕欄玉砌碧瓦朱甍,隨處可見開得嬌豔的花樹,走廊兩側亦是每隔幾步就擺著栽種了牡丹的花盆,非是花季,便隻有綠油油的葉子。從前閑暇時,傅長言最喜歡來此處,山高雲近,坐在最高處的殿宇,攜幾壺好酒,支著下巴趴在屋頂俯瞰整個夜瀾山,看那些漂亮的小姑娘練劍學法,別提有多悠哉快意。唔,就是被霓氏老尼姑追著打時不太好,有幾回差點被她叉到海裏喂魚。“宋鈺?”正回憶著昔日時光,冷不防看到宋鈺立在前方轉角處,身上還套著他那件黑衣,夜色暗沉,他一動不動站著,修長挺拔的身姿幾乎和夜色融在一起。傅長言幾步奔過去,笑道:“你是怎麽進來的?”從山腳到山頂有重重機關和陣法,除此之外還有靈障設在暗處,一不留神就會被發現。宋鈺居然這麽快就悄無聲息進來了,看來他死的這幾年裏,修行一點都沒拉下。“扶搖閣。”宋鈺言簡意賅,說完提腳往前走。扶搖閣是霓氏專門關押邪魔歪道之處。“靈昀公子怎麽不直接禦劍飛行過去?”傅長言慢悠悠跟上去,明知禦劍會被霓氏弟子察覺,可偏偏嘴又癢了,非要逗弄逗弄。他追上宋鈺,抬手去搭他肩膀,被躲開也不介意,自顧自道:“都說你是天下第一厲害,正道的頭……魁首,不若今晚試試能不能在夜瀾禦劍而不被霓氏弟子發現?”“……”宋鈺一如既往沉默著,不理會他。“你說你這個人真是有意思,為了看著我,特地冒被發現的風險潛進來,見到我了又不理我。”傅長言搖搖頭,咂舌:“嘖嘖,都說女人的心思難猜,宋鈺,你說你的心思這麽難猜,你是不是……”走著的宋鈺驀地轉身,伸手捂住他嘴巴,將他狠狠推到牆角,高大的身軀貼近。第13章 哭贏-13*一隊夜巡的弟子從二人身畔走過,牆角種了幾棵芭蕉,二人隱在暗處,沒有被發現。傅長言嗅著宋鈺身上清新怡人的玉蘭香,心想正道的人就是花樣多,一個大男人熏什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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