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陽”為了救子謙,渾身的妖氣怒漲,竟然森森冒了寒氣,道士很明顯有些怯場了,他想走,反而是晞陽不讓他走。


    當時的我在想什麽?晞陽忍不住去想,可能想的是要好好教訓這個道士,讓他再也沒有過來打擾他們的本事。


    道士忙腳亂,使出了渾身解數來對付已經因執念而充滿戾氣的晞陽,但他道行終究是不濟,眼看著就要落入下風——


    也就在這個瞬間,晞陽身後的本體,那棵大柳樹的正上方,兩道長長的天雷直直劈下。


    萬籟俱寂。


    包括正在這兒偷看的四人,也都嚇傻了。項玉孿往後退了一步,額上冷汗涔涔。是了,這就是他那個一直無法做完的夢。


    那棵裊裊婷婷的柳樹被天雷劈開了一大半,整個連根拔起,半邊身子栽進了池塘裏,驚起了半空的水花。


    而本來擋在項玉孿身前的“晞陽,”則是當時就口吐鮮血,晃晃悠悠倒在了子謙的懷裏。


    “晞陽!!!”子謙的眼淚刷地掉了下來,抱著他不斷地擦他嘴邊湧出來的血,“晞陽,晞陽,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晞陽”卻睜不開眼睛,似乎已經徹底喪失了知覺。


    “晞陽,晞陽……”子謙哆嗦著抱起他,“我帶你去看大夫,帶你去看大夫……”


    半路飛下來一個道士,擋在他們身前,拂塵指著他們:“你還抱著這妖孽,莫不是已經沒了心智?”


    “讓開!”子謙的眼裏布滿血絲,額頭上青筋暴現,“滾!”


    “他不能熬過天劫,已經必死無疑。”道士說,“不如讓我收了他的遺體,轉為靈氣回歸天地。”


    子謙完全不聽他說話,隻抱著“晞陽”要去看大夫,但他懷的人越來越輕,身體也慢慢淡薄,仿佛隨時都能消失不見。


    子謙當然也感受到了這點,他倉皇無措地跪在地上,邊哭邊求“晞陽”不要離開,得不到任何回應,到後麵他連“晞陽”兩個字都發不出來,隻能嚎啕大哭。


    看著這一切的幾人裏,晞陽已經哭成淚人,他也跪在了地上,捂著嘴抽泣。項玉孿慢慢蹲下來,抱住了他的肩膀。


    顏蓁最見不得這個場麵,眼淚完全不受自己控製了,埋在元驊懷裏默默流淚。


    他想過晞陽的死因,但真的見到了又是另一回事。親眼見證前世的悲劇,哪怕知道都是從前的故事,也還是憋不住淚水讓它決堤。


    一片慟哭聲,那道士漸漸感覺到了不對,回頭去看本來和這樹妖纏鬥的道友——對方趁亂跑了,又被他本來用來抓樹妖的羅網扣下。


    羅網隻扣兩種——一是魔物,二是心術不正之人。


    這下他終於知道自己打錯了人,不由得也亂了陣腳。


    “這位公子……”


    子謙埋在“晞陽”的身上,泣不成聲,他兩隻拳頭死死捏在身側,劇烈地抖動著。


    “我殺了你……”他急紅了眼,終於明白什麽叫百無一用是書生。什麽綱五常、倫理道德、庸之道在此時煙消雲散,他猛地回身要去掐那道士的脖子。


    道士製止住他,知道自己已經釀下大錯,隻能盡力彌補:“我還有辦法救他!”


    子謙慢慢鬆了,恢復了一絲清明:“什麽辦法?”


    “隻是要你付出些代價……”道士脖子上已經被勒出了紅痕,狠狠咳嗽兩聲,“我知道一個辦法,名叫獻祭之術……”


    獻祭之術,就是要拿一個凡人的魂或魄,去填充進妖物的靈體裏,效果好的話還能讓他修為大增,甚至起死回生。


    不過效果究竟如何,還是要看融合程度,以及這一人一妖的匹配度。


    “救他,”子謙抓住道士的衣襟,“聽見了嗎,我讓你救他!”


    “你想好了,挖去你的一魄,還要墊上你一部分陽壽,你的餘生都將與痛苦相隨,無情無欲,冷情冷心,哪怕你的相好醒來,你也不會再對他有相愛之情。”


    子謙的嗓音嘶啞:“我想好了。”


    “獻祭之術並不算十全十美,或許你供出天沖魄後,他也不能甦醒,靈體也會灰飛煙滅。”


    “那我就先殺了你,再自我了斷,下去陪他。”


    他說的決絕,不容任何反駁,道士隻好說:“那既然這樣,我就開始剝你的一魄,這術法疼得緊,你需要咬著這枚金丹,防止魂飛魄散……”


    子謙扔抱著“晞陽”,接過金丹,就要放進嘴裏。


    “不!”大喊出聲的現在的晞陽,他大喊著,“不!子謙!”


    而項玉孿緊緊抓住他,看著“子謙”吞下金丹,接受伸向他天靈蓋的刃。


    “子謙!”晞陽喊得嗓子都啞了,光是聽著就覺得撕心裂肺,但哪怕他撲上去,也無法阻止這場獻祭……這畢竟是五百年前的故事。


    “啊——!”子謙的身體劇烈一震,臉色瞬間變得無比猙獰,全身都緊繃著,躬駝了背,寒酸的布料被繃開了,東一塊兒西一塊兒,血管幾乎要透過皮膚迸射出來,他在忍受著極度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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