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弗萊根本懶得震驚他在解釋什麽,而是猛地拿起手上的□□表翻看起來,直到從一大堆亂糟糟的資料裏找到他之前並不怎麽重視的這個女孩的信息,才愕然道:“愛莎·伯德!難怪——我之前看到資料的時候還在想怎麽又是一個姓伯德的!等等……她怎麽姓伯德?!”


    跟所有得知愛莎用名時的其他人一樣,弗萊第一反應就是驚訝這個。他腦海中甚至一瞬間浮現了一大堆家族紛爭、離婚、撫養權爭奪、他們已婚人氏圈子真亂之類的勁爆關鍵詞,甚至有一秒鍾大腦短路浮現出了“私生女”這樣的詞匯,但又一看那女孩的長相,連忙將這個可能性從腦海裏刪掉。


    這時,戰士學校裏也有人眯著眼睛反應了過來,問道:“這個女孩……是不是長得有點像海爾曼聯邦的那個女將軍蒂娜·基洛特?”


    話音剛落,除了弗萊之外的十八道視線也如箭一般投射向了六號路線的屏幕,開始盯著愛莎的臉看。當然並非是所有人都見過蒂娜,因此即使試圖將屏幕盯個洞出來都未必看得出什麽。


    “不是有點像,是很像。”


    正在其他人眯著眼睛遲疑時,戰士學校的一個中年獸族戰士看著畫麵中穩步朝第六關卡步行的女孩,肯定地道。


    “我在學生時代和那個基洛特在自由競技場上交過手,她很強,而且……在十五六歲的時候,幾乎就長成這個樣子。不過……唔,這個女孩要更漂亮些。”


    又是略微停頓了幾秒,獸族戰士補充道:“當然,還是基洛特長得更精神,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她差不多把沃爾德所有學校和她入學年份差不多的人都打了一遍,每次打完人都笑得神采飛揚的。那是我唯一一次見到有人類的女孩子像那個樣子。”


    “這麽說來,這個真的是蒂娜·基洛特的孩子?!”克裏斯汀驚訝地道,“她的孩子是魔法師?!等等,我一直以為她沒有孩子……”


    “不……”


    獸族戰士頓了頓,臉上露出遲疑。


    “或許不是吧,我不認為蒂娜那種性格的女人,會讓自己的孩子姓丈夫的姓氏。”


    獸族戰士再次看向投影畫麵的神情有些複雜,一方麵他不認為這是當年在整個沃爾德掀起風浪的蒂娜·基洛特的女兒,可另一方麵這女孩的外表卻又令他動搖,著實難以確定。


    他的確完全不相信蒂娜會容忍自己的孩子姓一個並不如她強勢的丈夫的姓氏,可那個女孩長得和她那麽像。魔法之塔的考試資料都經過層層的審核和檢查,不可能有學生使用假名,準考證上的必然是那個女孩的真名。即使據說瑞恩是雙姓製,會在入學考試中使用的姓名也足以說明是常用名。如果她們之間是母女關係,那麽就沒有別的解釋了。


    弗萊沒有聽出獸族戰士語氣裏的掙紮和遲疑,他暴躁地道:“怎麽會不是?你看看她的外表!如果這樣還和那個蒂娜沒有關係的話,我就把我的魔杖吞下去!還有,她畢竟是個女人,說不定她就是決定要姓氏這個問題上遵循傳統,你知不知道那個蒂娜的丈夫,就是叫——”


    “弗萊,這個世界上不是不可能有姓名和外表的巧合的。”


    克勞迪婭沉沉地出聲製止了他。


    “不要輕易下論斷。”


    弗萊的後半句話就像是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裏,他仿佛現在才注意到本來應該和他一樣吃驚或者激動的克勞迪婭相當平靜,隻有他一個人在那裏為接下來可能在埃裏克身上發生的事爆炸。


    弗萊憋了半天,道:“這麽說她真的不是……?”


    “不,她是。”


    “啥?!”


    弗萊完全搞不清楚克勞迪婭在想什麽、為什麽要否決他再肯定,他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年紀太大終於腦子不正常了。然而還沒等弗萊問出話來,克勞迪婭環視了一圈等待她說明狀況的人,再次緩緩地開口。


    “不是從父姓,不是刻意隱藏,沒有隱瞞身份意圖。”


    克勞迪婭慢慢地道。


    那天關於她的問題,那個女孩回答得很快,也沒有回以謊言或者敷衍。


    如果她有意隱瞞身份,那麽在她詢問的時候完全可以用巧合來否認,或者用言語遮蓋,沒有說謊,說明她沒有刻意達到這種目的的意圖;願意當著其他一些考生的麵回應,說明她其實並不十分介意身份被別人知道,至少沒有到絕不能被知道的程度;回答得很快,說明她甚至不認為不使用母親的姓氏有什麽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理由,如果是的確是更常用父親的姓氏,那她更是大可以直說。


    說實話,在她和她母親長得如此相似,而又使用真實姓名的情況下,隻要是見過蒂娜並知道她的婚姻狀況的人就能輕易地判斷出愛莎的身份。但這個女孩對自己身份保密的程度處於“別人不問就不說,問起了、甚至當眾問起也不說謊”的狀態中,她之所以不使用母親的姓氏並不在於任何外部的原因,也不在於類似於謙虛、低調之類的方麵,而是在於她內心的不自信和軟弱。她並非是不願意接受這個名字,隻是不敢接受、認為自己沒有資格接受。


    的確……作為蒂娜的女兒來說,這個名為愛莎的姑娘顯得不那麽張揚而耀目,但是……


    克勞迪婭定了定神。


    她能夠感覺到那女孩的內心也有像蒂娜一樣燃燒著的火焰,隻是表現形式更為內斂罷了。她是一塊璞玉,而魔法之塔之所以每年都會招募一批新的學生……正是為了讓尚未被開采的魔法師綻放出他們應有的光輝。


    不管她是誰的女兒,需要的都是一個正確的老師。不過……


    克勞迪婭並不確定,埃裏克·格林會是那個合適的人選。


    ……


    並不知道自己被觀察和討論了的愛莎結束了第六關卡的戰鬥,有了之前來考試的經驗,又是在心情十分放鬆、身體並不疲勞的狀態下,對付一隻中型魔狐並不十分困難。戰鬥結束後,愛莎按照慣例蹲下來給魔狐進行了治療,狐狸的智商顯然比多毛獸高得多,被治療後的狐狸懶洋洋地趴在地上朝她“嗷嗚”地叫了一聲,還點了點頭表示感謝。這種狐狸的眼睛又彎又細,看起來仿佛在笑一般,看起來很是討喜。


    愛莎心情很好,從考試通過的通道出去以後,順利地領到了考試合格證明,上麵由她六個關卡的分別得分,據說這在誌願導師選擇學生的時候會參考。愛莎看了看她的幾項成績,第六關卡的得分要明顯得高一些,但後麵又注明了“特殊考試”的字樣,不知道在誌願錄取的時候會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但現在擔心也沒有用。愛莎將考試合格證明小心地收了起來,由於時間還早,她想了想,決定逛逛戰士學校。


    盡管已經來了戰士學校好幾次,但之前基本上都在確認考試有關的場所,並沒有好好逛過,而愛莎對沃爾德的學校也有些好奇,正好四處看看——魔法之塔雖然招收學生,可實際上並不能算是完全的教育機構,應該更偏向於研究機構一些。


    上理論課的一般教室、訓練用的特殊訓練室、帶有淋浴房的更衣室、獸形專用模擬格鬥室與獸形專用休息室……


    愛莎發現戰士學校裏獸族學生的比例特別高……不過也對,人類和獸族在軍隊成員培養上的觀念不太一樣,獸族傾向於個體戰鬥力強大的戰士,因此大多回到戰士學校學習,而人類更傾向於團隊策略和綜合方麵,因此會選擇軍事學校,比如她的父母。這種狀況好像曆來就是如此,證據就是在教學區長廊上掛著的曆屆最優秀畢業生的畫像有一多半很有可能是獸族。雖說獸族的人形和人類沒什麽顯著差別,可文化和習慣上多少還會有特征差異的,比如獸族人形的頭發和他們獸形的毛發相關聯,理發的話獸形的毛也會變短,故獸族長發的比例特別高,隻要獸形不是普通短毛的動物品種,基本上全部都是長發或者什麽奇怪的發型。例如十五年前這個滿臉金毛金胡子大概獸形是獅子的畢業生,十年前的這個滿頭白色大卷毛可能獸形是綿羊的畢業生,還有五年前這個……


    銀灰色長發、藍灰色眼眸、麵無表情但挺拔英俊的……男孩子。


    是的,畫像上站得筆直的男孩還不足以被稱為男人,他很年輕,比畫像上的所有人都年輕,麵容冷峻卻依然殘留著幾分未消的稚氣,身上穿得也不是之前看到的軍裝,而是另一種筆挺的白色製服,不知是不是戰士學校校服的一種,反正分外好看,並且沒有軍服帶來的壓力。


    盡管年齡差異很大,但愛莎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救了她的那個男人……尚未成年時的樣子。


    “那個!”愛莎連忙攔住了路過的一個學生,詢問道,“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學生看了看畫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略帶幾分自豪地回答:“這是五年前從這裏畢業的學長,叫作萊斯·沃爾夫,我們戰士學校的驕傲。他是有史以來整個沃爾德所有學校的所有學生中畢業速度最快的,十二歲入學,十五歲畢業,隻用了三年就通過了最終考試!現在他還是比斯特帝國最年輕的軍官少將……嗯?你沒事吧?你的臉怎麽紅了。”


    “誒?”


    聽到對方的話,沒意識到怎麽回事的愛莎連忙慌張地去摸她自己的臉,結果……果然燙得很厲害。


    第三十七章


    萊斯·沃爾夫。


    愛莎已經從三個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了。


    第一個是她的母親, 她隻是隨口提了一下那位少將的獸形也是大型狼, 並且在戰爭中受傷, 應該正在比斯特養傷;第二個是帕爾,他說萊斯·沃爾夫是他的表哥,根據描述獸形和她養的灰狼萊斯一模一樣, 而這正好與之前母親的話相對應;第三個……就是眼前這個隨手抓來的學生了, 他顯然早就聽說過萊斯·沃爾夫的名字, 並為與他同校而感到光榮自豪。


    愛莎捂了捂滾燙的臉,那種奇怪的熱度好像沒有消下去, 她的心跳也跳得有點快,這種相當陌生的感覺令她心慌。不過,愛莎此時顧不得身體上的異狀, 她還在消化剛才聽到的關於萊斯·沃爾夫的信息。


    盡管大多數留學生都會選擇在接受完基礎教育後, 再來世界之心接受高級教育,但的確有一部分天賦出眾且家境不必為沃爾德高昂物價擔憂的孩子, 會選擇在很年輕的年紀就來世界之心學習高等知識。十二歲就是這樣一個相對早的入學年齡,而十五歲畢業……這絕對是驚人年輕的畢業年紀了。要知道愛莎已經過完了她十七歲的生日,可才剛剛過來考試。


    而總共用時三年……


    據愛莎所知, 即使是她的母親, 被認為是最具軍事天賦的女人的蒂娜·基洛特, 從沃爾德軍事學校畢業也花了有四年整。三年可想而知是一個多麽驚人而誇張的數字,盡管那位沃爾夫少將目前好像並不如蒂娜那麽有名,但他畢竟從軍的時間還不長,目前的狀態完全可以用前途無量來形容。


    真的是好……


    遙遠的人啊。


    不知道為什麽, 愛莎感覺到了一絲失落的情緒。這麽出色而前程光明的戰士,又是獸族,恐怕他們不會再有見麵的機會了。幸好……她當時已經認真地道了謝,至少沒有留下遺憾。


    “那個……你沒事吧?”


    這時被愛莎攔下的戰士學生看著她發起呆來的臉,擔心地問道。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可以帶你去醫務室……”


    “誒?啊!抱歉。”


    愛莎這才回過神來,她再次用手背試了試自己的臉頰,溫度根本一點都沒有降下去,而且經學生這麽一講,她還真的有點暈了。


    頭暈、心慌、心跳加速、臉頰發燙,這麽多症狀,既熟悉又有點陌生,難道說她是——


    ——發燒了嗎。


    愛莎稍稍有些懵,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可卻覺得臉頰溫度更燙了。她勉強對對方一笑道:“我可能確實有點生病,不過不用麻煩,我自己回旅館去看看吧……”


    “真的沒關係?”


    “嗯,我好像沒有覺得特別不舒服,隻是臉燙……”


    在對方擔憂的目光下,愛莎快速地離開戰士學校回了旅館。這時她不禁開始感謝父母給她預定了的旅館比較高級,向前台的服務生說明情況後,對方就給她找來了溫度計。愛莎將溫度計拿回房間,放在脖子底下測量。


    這次的發熱來得凶險而奇怪,愛莎沒覺得腦子不清醒或者乏力,可著實有了一些生病的跡象,因此這次的等待時間分外漫長,愛莎隻覺得時鍾轉得太慢了。


    好不容易,時間過去,愛莎將溫度計從脖子底下取出來,鬆了口氣。


    體溫正常,沒有生病。那麽……難道她是……


    喜歡上……


    不不,應該不可能吧。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愛莎便飛快地在頭腦中否定了它。


    不管怎麽說,她僅僅見過對方一次,沒有說幾句話,而且他對她的態度很疏遠冷淡,即使是救命恩人,就這樣喜歡上的話也……太快了吧?


    不過,說起來,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那個人……確實給她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愛莎微微皺眉,不禁開始回憶自己會不會是以前就在哪裏見過他,這時……


    巨狼走到她麵前,拿頭貼住她的額頭,神情嚴肅。


    萊斯看到愛莎拿著溫度計回來本來就很擔心了,仔細一看她的臉確實正在泛紅。想到愛莎這段時間多災多難的經曆,再加上愛莎看完溫度計以後就開始發呆不說話,萊斯便忍不住過來確認了。


    結果還沒確認完,愛莎已經一把抱住他,好笑地笑起來。


    萊斯:“……?”


    看著巨狼歪了歪頭露出疑惑的樣子,愛莎笑著將溫度計收起,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麽……我就是突然明白了……”


    之所以覺得比斯特帝國的沃爾夫少將熟悉,不就是因為萊斯嗎。


    帕爾說得是真的,萊斯和沃爾夫少將的獸形恐怕真的很像,毛色、瞳色還有神情,簡直一模一樣。與其說她是對沃爾夫少將一見鍾情,不如說她是對萊斯早已形成的寵愛和好感不自覺地移嫁到了那個和狼很像的獸族身上吧。


    不過,相比較於獸族軍官的冷淡,萊斯無疑要親切可愛得多了。


    想通關節,愛莎心裏一鬆,抱著將萊斯脖子上的軟毛一陣亂揉,原本整齊蓬鬆的灰毛毫無規律地翹起,縱然巨狼的體型和神情都很威嚴,這種造型也嚴肅不起來了。然而巨狼對她的所作所為並沒有生氣,依然擔心地看著她。


    愛莎失笑,將自己埋進對方毛裏,親昵地蹭了蹭。


    ……


    解決完森林實踐考試的事,接下來就是相關的魔法測試了。愛莎收到通知信函後,準時抵達旅館對麵的魔法之塔。


    如果說森林考試是魔法之塔的基礎入場券、證明學生具備基本入塔水平的話,那麽魔法測試則是將確定入塔的學生進行程度細分,按照他們的水平分配給適合的老師。這同樣是一種競爭,優秀的導師永遠會選擇特別優秀的學生,或者是魔法理念和他相同的學生,然而由於師生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麵,後者很難評判,故通常老師都會簡單粗暴地選走將他作為誌願的學生裏分數最高的那些……正因如此,魔法考試也很重要。


    埃裏克·格林是這一次招生的魔法師中排名最高的,可想而知競爭該有多麽激烈。


    愛莎對自己的水平很了解,她知道自己不太可能拿到一個力壓眾人的奇跡般的高分,因此反而放輕鬆了,隻希望第二誌願的導師能夠喜歡她。


    進行測試的地點依然是魔法之塔下區第一層,正在那裏排隊等著測試魔力的隊伍已經很長了,愛莎定了定神,排在最後,接下來就是枯燥無聊的等待。她等了差不多有一個半小時,前麵的女孩才終於進入了測試的房間,又過去十幾分鍾後,總算輪到了愛莎。


    愛莎咽了口口水,進入房間之中。


    為了保證看清楚水晶球的光亮,測試房弄得很暗,房間裏隻有一個看上去年紀很大的蒼老魔法師,看上去有些陰森。他對愛莎挑了挑眼皮,抬手指指桌上並排擺放的兩個水晶球,示意她將手放上去,便拿起拿起紙筆不再說話,一副等著愛莎考試的樣子。愛莎連忙過去,將手放在球上。


    兩個水晶球,一個是測試魔力容量的,另一個測試魔花。自從幾百年前幾個魔法師對測試魔力的水晶球進行改造、發明出了能將魔法師的性格和精神狀態以花的形式表現出來的水晶球後,魔花測試就成了各地魔法師選擇學生的重要依據,魔法之塔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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