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了一會兒,愛莎就開始揉眼睛。注意到巨狼凝視著她的視線,她笑道:“昨天睡得稍微晚了一點,但是沒關係的,我還撐得……住……”


    話甚至沒說完,她就閉上眼睛不自覺地睡過去了。


    望著她安靜地歪著頭睡覺的樣子,萊斯微微一僵,無奈地歎了口氣。


    盡管已經是二月份,可春天終究還沒有來,愛莎身上的衣服醒著禦寒還行,可是睡覺恐怕太冷。萊斯想了想,小幅度地調整著自己的姿勢,好讓愛莎靠得舒服點。他將身體漸漸地蜷起來,像是大圍巾一樣將愛莎裹在中間,盡最大可能讓愛莎接觸他的毛和體溫,不至於受凍。


    愛莎大概也在睡夢中感覺到了溫暖,迷迷糊糊地躺下來勾住萊斯的脖子,臉不自覺地往對方的毛裏埋,更糟的是她的嘴唇無意識地往他身上貼……萊斯整個人頓時就是一僵,獸族的獸形的確是有毛皮覆蓋來代替衣服,但這不意味著作為一個血氣方剛的獸族男性被愛慕的女性越過毛貼著還能完全無動於衷,然而不等萊斯想好怎麽辦,突然,薩爾曼的聲音從耳朵裏直接響起——


    “嘿!萊——”


    薩爾曼原本心情很好的話猛地卡在喉嚨裏,他甚至來不及把萊斯的名字喊全。


    自從陛下讓魔法師們研究出能看到聯係對象臉的魔法以後,這個新型魔法自然快速地普及開來,大家都很喜歡用,薩爾曼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今天,一向豪爽開朗不拘小節的獅族將領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魔法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無法判斷聯係的對象正處在什麽場合之中。


    從他的角度並沒有辦法看到愛莎是閉著眼睛的,他見到的畫麵就是自己從低級軍官一路帶到少將的沉穩內斂的沃爾夫將軍正在把一個人類小姑娘往自己毛裏塞,而那個女孩幾乎是掛在萊斯身上,姿態親密得難以形容。


    這個情形好像和一邊脫一邊親也沒什麽差別了,可現在明明還是白天,對麵那個地點一看就是野外,而自家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將竟然還是獸形……雖然仔細想想萊斯就算看起來禁欲畢竟還是二十歲的年輕人,又是在剛結束戰爭相對來說工作比較清閑的時候,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氣氛十分尷尬。


    果然畫麵的魔法還是不能亂用。


    薩爾曼暗自後悔自己不在平時的老時間聯係萊斯。他麵無表情地將驚濤駭浪般的震驚全部壓在心底,定了定神,同一種過來人的語氣沉穩冷靜氣定神閑地道:“打擾了。”


    啪。


    比薩爾曼還驚悚的軍隊魔法師同一時間手一抖切斷了魔力,他被叫來聯係沃爾夫少將的時候可沒有想到自己會看到這種場景,他感覺到自己長久以來對少將的認識全部崩塌了。


    萊斯:……


    即使他沒法看見薩爾曼的臉,都能夠想象得出對方的表情。


    這一天,被對方的單向魔法觀察到奇怪畫麵卻沒有辦法重新用魔法解釋回去的萊斯,清楚地明白了什麽叫“百口莫辯”。


    第二十六章


    一個星期的時間轉瞬即逝, 就在薩爾曼讓全軍隊知道了沃爾夫少將交了個人類女朋友的事的時候, 一無所知的愛莎也終於迎來了出發去沃爾德的日子。


    “抱歉, 愛莎,我們沒有辦法送你去世界之心。”


    距離出發還有幾個小時,霍克看著愛莎, 愧疚地道。


    愛莎笑著搖了搖頭, 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戰爭結束才幾個月, 事務依然非常繁多,蒂娜和霍克兩人都擁有比較高聯邦軍銜, 這個時候脫不開身,愛莎完全能夠理解。再說從維塔斯去沃爾德,一個來回可能就要花掉十幾天的時間, 她並不想要成為父母的拖累。


    當然, 頭一回出這種遠門,如果愛莎說自己一點都不害怕, 那倒也絕對不是真話。


    看著女兒相當體貼乖巧的模樣,霍克內疚的情緒更深。他抬頭和妻子對望一眼,頓了頓, 從身後拿出了什麽。


    “不過……”霍克抿了抿唇, “我和母親有個禮物想送給你。”


    他遞過來的是一個白色的長條形盒子, 盒子上方用藍色的緞帶打了個精致的蝴蝶結,看起來幹淨又漂亮。愛莎愣了一瞬,沒想到父母會給她準備禮物,遲疑幾秒才伸手接過去。


    蒂娜站在愛莎身旁, 扶著霍克的椅子背,她既有幾分忐忑又有幾分期待地看著愛莎,催促道:“不打開看看嗎?這個東西我們一個多月前就訂做了,上個星期才做好。”


    聽母親這麽說,愛莎便不再遲疑,伸手去拽盒子上的蝴蝶結,一下子就拽開了。將扯下來的緞帶隨手放到桌上,愛莎將盒子的蓋子打開……


    一根棕色的魔杖靜靜地躺在天鵝絨墊子上,即使愛莎對魔杖的好壞尚且不太熟悉,卻也能看得出它的線條十分優美,仔細看得話,還能看到杖身上雕著細細的魔法紋路,這是魔杖之所以能讓魔法師更好地使用魔力的原因。


    另外,魔杖的杖尾用比較深的線條刻了她的名字——“愛莎,來自瑞恩”。


    愛莎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本來就需要魔杖,所以隻是普通魔杖的話,可能還稱不上是重要到令人驚訝的禮物,但刻了字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刻得還是她的名字。


    魔杖之所以具有魔杖的功能,就在於它嵌在內部的核心和刻在杖身上的魔紋。魔紋非常複雜,出現一點差錯就有可能會影響到魔杖本身的功能,所以通常來說除了魔紋本身,魔杖上是不能有裝飾性的圖案的。如果非在上麵刻字不可的話,魔紋本身也必須得做出同步複雜的改變……這意味著時間成本和金錢成本上指數倍的飛速上升,具體會上升多少,就要根據刻上的多餘內容的複雜程度而定了。


    “喜歡嗎?”蒂娜握著椅背的手緊了緊,看上去有些緊張。


    “……當然!”


    愛莎從吃驚中回過神來。這幾天父母陪著她將去沃爾德需要的東西全都買齊了,隻剩下魔杖,因為蒂娜和霍克都沒有提,愛莎還以為是需要她自己去世界之心買的意思,由於她沒有挑選過魔杖,魔杖的價格又是所有工具中最昂貴的,愛莎稍微擔心了一陣子,而現在,她卻有些不知道怎麽表達。


    “那個,謝謝,我……”


    看愛莎的確很驚喜的樣子,霍克和蒂娜都鬆了口氣,他們對視一眼,蒂娜笑了笑,道:“生日快樂,愛莎。”


    “誒?”


    愛莎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去看牆上的日曆。二月二十七日,作為出發去沃爾德的日子,她之前已經確認過許多次了,隻不過,好像是這時才第一次意識到,今天同樣是她的生日。


    住在菲爾德的時候,父親並不是每年都能正好在她生日當天趕回來,早早晚晚是常有的事,所以愛莎本來就對這個日子不是特別敏感,再加上她最近可能複習得太過腦子開始混亂了……


    說不出具體是什麽感覺,愛莎的眼眶有些發紅。


    然而愛莎這樣的表情反倒讓蒂娜和霍克愧疚起來,讓女兒因為在生日的時候收到禮物這麽正常的事而感動,某種意義上反應了他們身為父母在先前的十幾年裏並不是特別稱職。


    蒂娜低頭抱了抱愛莎,輕聲道:“等下我把你的狼送到港口去,你們安全抵達以後,記得寫信回來。我和霍克也會經常給你寫信的。等你學習一段時間,我們就能用魔法聯係了。”


    愛莎連忙點頭,並且回抱住蒂娜。她感覺到母親的身體微微一顫,抱她抱得更緊了些。霍克猶豫了幾秒,伸手摸了摸愛莎的頭。


    ……


    相比較於十三年在菲爾瑞的生活,在維塔斯與父母住在一起的這幾個月就顯得格外短暫。霍克將愛莎送到了港口,不久以後,蒂娜也帶著巨狼抵達了。由於攜帶的動物太過誇張的關係,他們一家引起了許多不必要的關注。


    依依不舍地與父母分別後,前往世界之心的巨船放下巨大的風帆,在海風中徐徐活動起來。愛莎和巨狼站在甲板上朝外看,船越開越快,父親和母親在碼頭上的身影越來越小,不久就完全不見了。


    數天後,愛莎抵達了沃爾德。


    順著整船的人流離開碼頭,第一次見到這座傳說中的島嶼的真容,即使已經有心理準備,愛莎仍然忍不住露出了驚歎的神情。


    ——如果要問這個世界上最發達的地區是哪裏的話,恐怕所有人都會在心中默默浮現出“沃爾德”這個名字。


    位於神海正中心的島嶼,唯一一個五個種族大範圍混居的地區,永遠的和平之地,世界上最大的自由貿易市場以及知識係統最龐大完善的科研教育中心。相比較於始終在戰爭與短暫和平中交替的大陸,沃爾德始終平穩地發展著,就像是一座遠離俗世的堡壘,孕育著一方世外桃源。


    因為它的地理位置以及各種方麵的全麵繁榮,這座島嶼才會被人們用讚美的語氣稱為是“世界之心”。


    此時正值招生季,從碼頭裏湧出來的大多是過來考試的學生,各種種族的都有。愛莎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多種族的混在一起,人類多半都在稀奇地打量周圍,還有長著翅膀的暗族和不少用嘴叼著行李的獸族,她甚至看到了極其少見的精靈和幾個排著一條直線前進的矮人,這兩個種族早在許多年前就失去了自己在大陸上的領地,僅僅有在近乎滅族的戰爭中逃出來的少數後裔生活在世界之心。


    大概是港口的種族太多太雜了,而且有很多獅子黑熊在碼頭裏亂走,愛莎帶著那麽大一隻狼竟然完全不顯得突兀,這倒是讓她鬆了口氣,在船上被圍觀的那幾天過得並不怎麽舒服。


    按照考生手冊上的說法,報考魔法之塔的話,在碼頭會有學校的人來接應。


    愛莎又往外走了幾步,找到一個空曠的地方停下來,打開箱子,從裏麵翻出她的準考證和蓋過章的報名登記表,開始四處尋找來接她的人。


    前方有幾個帶著行李的年輕暗族正在瘋狂地互相搖晃肩膀大叫著“女人女人女人,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多女人”,而他們中唯一一個女性默默地收緊翅膀站得離這群暗族遠遠的……應該不是。


    左邊有一群倉鼠不知道為什麽和一個精靈發生了衝突,兩邊互不相讓正在僵持……大概也不是。


    愛莎看向右邊,然後愣了愣。


    右邊的人群中有一個黑發黑眼小麥色皮膚的健壯青年,他看上去並不像是個魔法師,但手中卻舉著“魔法之塔與沃爾德戰士學校聯合引導處,感謝各位考生報考我校”的牌子,不出意外的話,他大概就是愛莎正在找的人。不過,愛莎的吃驚倒不在於接應魔法之塔考生的人明顯是個戰士,而是……


    他正在瞪著她……不對,準確地說,他在無比震驚地看著她身旁的巨狼,眼珠子看上去都要滾出來了。


    萊斯皺起眉頭,他現在想躲藏已經來不及了。


    雖然他是遠古巨狼族的最後一個後裔,可是並不意味著他完全沒有親戚。萊斯的曾外祖母的哥哥娶了一隻黑豹,在經過一係列錯綜複雜的發展以後,如今那一係他剩下的親戚大概算是他的遠房舅舅。


    在人群中看到那個黑發青年的時候,萊斯就有一種非常不妙的感覺。然後……他的預感成真了。


    他遠房舅舅的兒子,即他見過幾次麵的、獸形是黑豹的遠房表弟帕爾·派斯拉在和他對上目光的一刹那,根本控製不住情緒,他幾乎完全沒有思考的過程,立刻大驚失色地脫口而出:“萊斯?!你怎麽會在這裏?!”


    第二十七章


    帕爾這話完全是極度震驚之下想都不想條件反射說出來的, 畢竟在接新生的時候看到自家畢業五年、少將軍銜、公務繁忙、據說奄奄一息應該在老家休養的遠房表哥竟然跟著個妹子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世界之心, 任誰都會被嚇一跳的。


    不過, 他很快就認識到自己絕對犯了一個重大錯誤,因為他話音剛落,眼前這頭巨狼身上的氣勢頓時全變, 目光殺氣騰騰地注視著他!


    沒錯, 殺氣騰騰!


    帕爾豹軀一震。


    萊斯作為大型猛獸, 釋放的威壓是巨大的。即使是一般情況下,巨狼沒有刻意放出攻擊性的氣勢都會給體型比不上他的獸族造成可怕的壓力, 更何況是這種他眼睛裏明顯閃爍著殺意的時候!幾乎是立刻,帕爾瞬間就被萊斯釋放出的威勢壓得根本喘不過氣,作為野獸的直覺在不停地叫喧著催促他趕快逃走……明明他身為混有巨狼血統的黑豹, 好歹也是比較強勁的大型貓科動物, 他本來以為自己是不必像小型動物那樣畏懼萊斯的!


    帕爾頓時十分委屈。


    雖然沒有直白地表達過,但他其實……一直很崇拜萊斯。實際上, 他這麽一個可以在帝國好吃好喝的貴族之子會選擇來沃爾德戰士學校接受折磨,很大程度就是受到萊斯的影響。


    帕爾比萊斯年幼兩歲,從他有記憶開始, 父親就不停地拿他和這位強到不像話的表哥進行比較, 然而他卻始終趕不上他。


    一開始帕爾一直很努力, 將萊斯當作是他的目標,可是他越是追趕就發現越是有心無力,於是萊斯漸漸成為了他的陰影。痛苦的時光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而在萊斯花了五年立下無數軍功、以高尚的犧牲精神在鮮花和掌聲中一路上升成最年輕的少將時, 帕爾終於接受了自己永遠不可能趕上表哥的事實,單純地成為了對方的崇拜者。


    如果成不了表哥這樣的人的話,那至少要成為表哥的副手!


    懷揣著這樣的目標,帕爾放棄了之前效仿萊斯才學習的獸形正麵戰鬥術和人形格鬥術,轉而學習更精於輔助的潛行以及弓箭。然後他不得不承認,黑豹獸形在極為重視力量和爆發力的前兩項課程中雖然也能達到一定水準,可相比較於許多體格更大、性情更凶悍的獸形的確不算太占優勢,要達到萊斯的水平更是困難,相反,他對後兩項課程得心應手,很快就突破了此前始終突破不了的瓶頸,再加上以前在戰鬥術和格鬥術上的學習,帕爾在偷襲方麵變得極為具有優勢,這令他大為振奮。


    終於找到適合自己的職業方向,他決定要盡最大的努力拚命學習,以最快的速度畢業,然後像萊斯一樣立刻去軍隊打拚,抓住機會升遷,趕緊升到校官然後調到表哥所在的帝國第一軍去輔助他……雖然有些羞恥得難以啟齒,但帕爾的確偷偷幻想過說不定有一天他在練習潛行或者弓箭的時候,表哥就會突然路過正好看到他的英姿,然後對他的技術大為欣賞並且主動邀請他當他副手這樣的劇情。結果,現在表哥倒是真的出現了,但是……


    他在瞪他啊!!!


    帕爾舉著手裏那塊“感謝各位考生報考我校”的傻牌子傷心欲絕滿臉呆懵,雖然他大概猜到自己做錯了事,可是具體做錯的是什麽卻一點頭緒都沒有,自然沒有辦法彌補,於是他隻能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張著嘴硬著頭皮接受表哥狂風驟雨般的凶暴怒視……


    這時,萊斯身邊的那個人類少女卻吃驚地眨了眨眼睛,她心情複雜地看了看灰色的巨狼,又看了看帕爾,視線在兩人中遊移好幾次,這才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開口問帕爾道:“萊斯?你說得是……它?”


    愛莎的確很震驚。


    這已經是愛莎在短時間內第二次聽到巨狼和獸族少將萊斯·沃爾夫被聯係在一起了,她不可能不產生某種聯想。


    而且,老實說,眼前這個青年表達得好像就是她猜測得那個意思,


    帕爾明顯感覺到表哥瞪著他的目光變得更犀利了。


    “不——不是!”急中生智地,帕爾慌忙地否決道,可是萊斯那種隻有獸族能感覺到的食物鏈等級壓製性的威壓帶來的恐懼又令他錯亂,因為壓力沒減小,帕爾還以為是猜錯了,連忙又改口,“不對,是!是他!沒錯!就是他!”


    “誒?”


    愛莎愣在原地,一半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巨狼可能是獸族的事,一半是因為沒有聽懂眼前這個黑發青年前後矛盾的話。


    愛莎頓了頓,整理了一下邏輯思路,忐忑地問:“那個……你是說……我的狼,是……獸族少將萊斯·沃爾夫嗎?”


    帕爾原本以為來自表哥的威壓已經達到了頂峰,然而就在這一刹那,那種叫人毛骨悚然的恐懼竟然徒然又翻了一倍!如果是獸形,他恐怕已經將背驚恐地弓成拱形,並且渾身上下的毛都豎起來了!


    不對!即使是人形他的毛也已經都豎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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