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慢悠悠開口:“聖人我說句公道話哈,與人鬥這個不說也罷,與天鬥與地鬥這種事情,哪怕佛祖隻有一星半點的勝天半子的可能,那都已經是他能力過人了,到如今還想著萬無一失……您會不會太甜了一點?”


    太清·小甜餅·老子:……


    佛祖忍不住一笑。


    這話他懟了沒意思,法明說起來倒是剛剛好合適。


    不得不暗暗嘚瑟了一番自己把法明帶過來懟人的英明決策。


    這才收回了裝著魔祖魔氣那個葫蘆,說:“我也不瞞聖人,確實如同法明所言,菩提祖師來西牛賀洲見我之時,生機確實隻有一線。但是話說回來了,我叫您一聲大師伯,在桃園中求您放我一馬讓我轉世輪回的時候,那時候生機豈不是比現在還要渺茫?”


    多寶這麽一句話,倒把老子拉扯回了當年。


    ——那會兒,因為西方東進的事情被折騰的心煩氣躁的老子,與自己幾個寶貝徒弟居然是命定的西方之人氣得不輕的元始,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好好碰頭說話了。


    倒也不是兄弟之間產生了什麽隔閡,主要還是一見麵就變成了西方批鬥會,然而批鬥完事了依舊沒有什麽卵用,天地之間的氣運依舊沒有什麽變化,該來的還是得來。


    所以兩位聖人都決定暫時不要見麵了,彼此之間留下一點空間,互相靜靜。


    然後越靜就越是心煩氣躁的老子在摔了第八百個裝丹藥的葫蘆之後,玄都大法師探頭探腦地進來,說桃園之人托他帶話,求見大師伯。


    老子本來是不想去的。


    通天好端端一個教派到最後一殺紅眼一個激動給人家折騰得基本上什麽都沒剩下,毛茸茸也好光禿禿也好總之一並都送去了輪回,就這麽見了截教大弟子,多多少少還是會微微有點羞恥和赧然。


    然而不得不去。


    因為在操持教派這種事情上,可能他和元始加起來都比不上多寶或者金靈的一個小指頭——畢竟人教和闡教的人數加起來還沒有人家零頭的零頭多,要說什麽教派的管理甚至於公司文化的建立和維護這種見鬼的玩意兒,對更加注重修煉和悟道的兩位聖人來說實在是有點難。


    他們也沒法子見金靈,金靈的脾氣可比多寶爆多了,即便他們願意拉下臉來問個計策,就現在的情況金靈也不可能說——人家在天庭現在看他們的分身一眼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呢,能夠勉勉強強彎個腰叫一聲“老君”或者“天尊”那都得是人家鬥姆娘娘今兒個心情好。


    就這狀態,想問個計策?


    做夢。


    如今好歹多寶是“求見大師伯”,既然帶了個“求”字,態度也擺的相當端正,老子便也琢磨著若聊得下去,問問多寶西方東進之事到底如何優雅地拖後或者是糊弄過去,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這才屈尊去見了多寶。


    然後彼此都有點驚詫於對方的憔悴。


    ——西方教的事情折騰得老子生不如死自不必言,這麽些天的囚禁加上每天晚上睡覺必然會被萬仙陣下處處血腥折磨到醒過來然後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著覺的客觀事實,也一樣把一個本來是意氣風發的截教大師兄搞得麵容憔悴眼底下還掛了兩個黑眼圈仿佛縱欲過度。


    那時候的多寶兩隻眼睛紅的都讓人懷疑在這段時間裏麵他的本體是不是從尋寶鼠基因突變成尋寶兔了。


    不過老鼠也好兔子也好,多寶還是老老實實給老子行了晚輩之禮,態度也是足夠的謙恭,仿佛萬仙陣的事情沒有發生,倒讓老子覺著心頭一暖,戒備也是放下來了大半。


    正是在老子戒備心沒那麽重的時候,多寶才說了自己經過萬仙陣的事情之後看破紅塵想去西方教遁入空門,更有試試看能不能破掉西方東進的勢頭或者至少是尋到西方東進和玄門利益之間的平衡點的想法,求老子放他一馬給他自由,老子心底裏實實在在地是有那麽些五味雜陳的。


    怎麽形容呢……


    老子對濕生卵化的執念並沒有那麽重。


    信奉無為的老子,其實對你是個天生地養的出身然後修仙,還是濕生卵化的出身然後修仙,他都不是十分看重。


    當然了,也不會特別去打壓。


    你修到哪裏就算哪裏,沒事不要打擾我修仙那就是最好不過。


    最多就是你修為高了我看起來養眼一點嘛。


    不得不說,在三教首徒之中,多寶真的是最養眼最乖巧的那個。


    天資一般但是修為努力,憑著尋寶鼠的天資能硬接番天印而不死,煉器的手段便是元始天尊看了也要稱一聲有天賦,玉虛十二仙沒一個的跟腳不比多寶有來頭,但是真的打起來等閑四五個拿不下臉滾鍵盤法寶全開的多寶道人。


    且人家懂事啊。


    通天那什麽性子作為哥哥的老子和元始能不明白麽。


    當年之所以敢昆侖山分家,契機自然是元始與通天之間關於收徒風格以及教義的爭吵,說到最後說不通自然是有了道不同不相為謀要不幹脆分家的想法,通天一怒之下就說了個什麽沒有他們兩個兄長他也能活的很好,卷裹了一堆徒弟之後也就帶上了誅仙四劍加上青萍劍就怒下昆侖山。


    元始也好,老子也好,都沒攔著。


    在他們眼裏,通天還是個孩子呢,孩子調皮離家出走完事了沒兩天自然會知道社會有多麽凶殘管理一個教派到底有多麽艱難,然後暗搓搓回來認錯的,不需要擔心。


    然而,通天再也沒有回去過。


    人家接著滿世界的撿徒弟見好友,他在金鼇島的那個家被以多寶與金靈為首的幾個徒弟打理的風生水起。


    這時候再知道通天是確確實實長大了,並且在認真的思考如何踐行他截教教義的問題,兩位聖人也拉不下臉來再要通天住回來了。


    老子歎了口氣,看著昆侖山覺得處處風景都讓他想起三弟來,一想起來就難過,索性扭頭去了八景宮。


    昆侖山就這麽留給了元始。


    再後來,即便是氣過了之後紫霄宮再見,通天對他們的稱呼,也從大哥二哥,直接變成了二位道兄。


    在理念這個問題上,通天也實在是個執著的一條道走到黑的人。


    當然了,聖人們之間的糾葛是一回事,總不至於遷怒到小輩身上,單純隻論多寶品行——作為大弟子,能幫老師做這麽多事情,對比還需要老子護著的玄都大法師加上一個沉迷修煉無可自拔教導黃帝都隻往道術上教還生生把人家黃帝教導的不問政事了的廣成子,那懂事程度確實到了能讓老子和元始高呼一聲“這樣的徒弟請給我來一打”。


    對著這樣一個既懂事又乖巧的,現在就這麽跪在你麵前,紅著眼睛黑著眼眶說什麽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好不好,本來就容易心軟的老子是實實在在的有些心疼的。


    這麽一心疼,在外表上看起來就有些猶豫。


    彼時的多寶還沒有如今老辣,且手裏麵能打的牌確實也沒有現在這麽多,能倚仗的無非是那點他自己都不知道還剩下多少的三清之間的情分,再加上老子和元始對他從來都有的半點寬容。


    所以他直接抬了自己的底線出來——他知道,若是他以截教首徒的身份去西方是長他人誌氣,對如今確實有點危險的玄門也有不利,所以沒關係,他可以被廢掉修為,他身上的所有法寶也能全部留下來,去轉世輪回換個身份也沒問題,隻求讓他不喝孟婆湯留下對師門的記憶。


    老子聽到這裏,都實在是沒忍住轉過身去,幹澀的老眼之中都覺得有些水霧。


    他答應了。


    雖然老子並不相信多寶能夠在西方混的風生水起——若是個什麽都不是的凡人去了西方靈山,以老子對西方二聖的了解,自然是不會給那凡人任何優待,即便那時候他們腦子有坑或者是難得地動了惻隱之心收留了多寶,那最多也是讓他做些端茶倒水灑掃庭院的仆從之事,想要出頭,何其之難。


    但是既然多寶都這麽求了,老子甚至有想,等多寶知道錯了也吃了教訓,再用點什麽寶貝把他換回玄門便是,也算是給上清一脈多留了口氣兒。


    誰特麽知道會是這麽個放虎歸山的局麵!


    咳咳。


    雖然說這對於老子來說絕對是一步錯棋,但是公正公允客觀地說,那時候的生機都渺茫到了老子覺得“不可能”的地步,比之如今……


    多寶是在不知道西方到底是不是一線生機的情況就能夠孤注一擲了,如今情況好就好在,至少已經能確定天道出了問題,大道已經收回了一部分天道的能耐,如此,生機已經確定有了呀。


    在更加渺茫的環境之下多寶甚至能夠存活確認,如今情況分明更好,那為什麽不選擇相信他呢?


    老子的思緒,是被多寶一句話拉回來的——


    “再說了,菩提祖師來西牛賀洲見我說了天道不對勁的這個都是幾百年前的事兒了,幾百年過去,若現在還僅僅隻有一線生機。”佛祖一聲冷笑,“我也沒臉把這個計劃告訴幾位聖人了,還不如收拾收拾包袱等著第五次量劫呢。”


    幾個聖人:!


    感情你特麽之前還不是戲肉?


    我們年紀大了你能不能一次性把事情說完,啊?!


    心髒病都要被你憋出來了喂……


    然而現在對多寶發火也沒用。


    聖人們終於發現了,什麽修為什麽實力都是個屁,與天道或者鴻鈞相比他們都是螻蟻,要幹掉天道,長腦子的佛祖才是主力軍。


    “放出魔祖是第一步,如今已經完成了,過程有些曲折這個不說也罷,總之天道沒有發現。”


    “我去取到老師送出的鴻蒙紫氣加上魔祖的聯係之法,這是第二步,也完成了,天道應當是發現了老師有傳個東西下來,但是並不知道傳下來了什麽東西。”


    “解決掉封神榜上若幹受到束縛的星君之事本是打算在西行之後完成的,但是取經人那邊出了點小問題,還好無當發現得快攔了下來,提前解決了封神榜,不過也還好,金靈與雲霄沒讓我失望,昊天瑤池被打回原形封印五感,天庭如今看起來運轉正常,天道依舊沒發現。這是第三步。”


    說到這裏,佛祖臉色也輕鬆了許多:“還有幾步沒走那個不說也罷……這把握到了如今,少說也該有個兩三成了吧。”


    在針落可聞的寂靜之中,最不太有定力的準提吞了一口口水。


    和天鬥能達到這個勝率,已經是很嚇人的了。


    他現在無比感謝自己沒有特別正麵地與佛祖為敵。


    就這樣的人,你若是與他為敵,誰知道他會怎樣一步一步把你逼到絕路上去。


    佛祖從來沒有什麽天命眷顧,要是說算無遺策……似乎也不見得——至少他就沒有算出來雲霄和金靈居然會那麽豁得出去神魂都不要了也要拖昊天瑤池下地獄,他在發現了取經人被換掉了的時候也是短暫的慌亂過甚至直接坐不住去了高老莊看情況。


    他做的確實也不多。


    就是盡可能優化自己手上的有利條件,弱化手上的不利條件而已。


    成功與失敗其實是一個天平,有利條件的分量重了,不利條件的分量輕了,自然就會一點點地導向成功。


    “所以。”元始天尊開口了,“說了這麽半天,以你的心機總不會是白費口舌,你要我們做什麽,如何配合你,直說吧。”


    佛祖就頂著那麽一張年輕僧人的臉歪頭看了元始半晌,悠悠笑著:“聖人覺得您身上還有哪個部位什麽東西是我會圖謀的?”


    在佛祖那嚇人的眼神之下,元始不自覺地覺得後背有點寒。


    “鴻……鴻蒙紫氣?!”


    第88章 求一線生機


    聽到這話,佛祖倒笑了:“鴻蒙紫氣除了成聖,難不成還有點旁的什麽我不知道的功用值得我圖謀的?”


    鴻蒙紫氣,是證道之基。


    有了鴻蒙紫氣不一定能夠成天道聖人,但是沒有鴻蒙紫氣就一定隻能止步大羅金仙,當年雲霄什麽都做了,但是就是沒有這一條鴻蒙紫氣,停滯在三屍斬盡六氣拋的大羅金仙之境界很多年,到最後也沒能邁出那一步。


    就因為成不了聖,杠不動元始天尊,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神魂不完整的境地。


    但是話說回來,除此之外也就沒啥用了,或者至少是對於土生土長在洪荒的元始來說,即便在混沌之中有點別的什麽用途,拿到紫氣就麻溜兒地想辦法去成聖了的他也沒可能知道。


    別人更不可能知道。


    所以元始搖頭了。


    “可是聖人。”佛祖這才幽幽說著,“即便是我要成聖,似乎也不必求你把紫氣讓出來吧。”


    貧僧又不是沒有鴻蒙紫氣誰特麽稀罕你的?


    還來不及生氣這話的態度,多寶說起他不需要鴻蒙紫氣這事兒,元始又是一陣心疼。


    活活把鴻蒙紫氣抽出來還得裝作什麽都沒發生,說不好為了掩蓋自己氣息的虛弱還得強撐著被天道罰一波隕聖丹這樣才能有理有據地萎靡不振……通天這些年的委屈可受大發了……


    元始閉上眼睛平複了一下情緒,不喜不怒地開口:“所以到底是什麽?”


    “我能要求你們做什麽啊……”佛祖不雅地聳肩,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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