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龍咬咬牙,堅持道:“此處有人,不方便說。”


    ——確實有人。


    菩薩為什麽能那麽快,悟空前腳才離開唐僧孤身一猴跑了,菩薩後腳就能出現在唐僧麵前並且還能基本還原“悟空對那賊人動手了,唐僧全程都是背對著悟空正眼都沒給一個,最後悟空跪下磕頭之後離開”這麽一件事,還能麻溜地把金箍給唐僧送來?


    不就是因為有眼線麽。


    事實上按著西遊記的套路,唐僧取西經,便是沒有悟空八戒沙僧白龍馬,也根本不是孤身一人。


    正如霸道總裁瑪麗蘇文裏麵,優花·夢冰·玫瑰靈·傷如愛小公舉再是一個標榜自己是獨立自強的小姑娘,再標榜自己不想靠家族的力量一定要自己闖出一片天來,真的要出門的時候,也永遠是身邊各種暗衛一樣。


    西遊記裏麵取經團隊裏麵唯一的凡人唐僧,雖然在整個西遊記的過程中若幹次落到了妖精手裏,落妖精手底下之後或者是花式捆綁y,或者是各種女妖精的“聖僧我們來睡覺嘛”,但是人家畢竟是佛祖的二弟子金蟬子,畢竟是十世修行的好人,身上有天道欽定的西方東進的大氣運,論身份論來曆那都是蘇的不行,所以,在取西經的全過程中,有六丁六甲,十八位護法迦藍隨叫隨到。


    佛道都有人在,基本上做到了隨叫隨到,完全就是隨時監視,隨時給天庭或者是靈山傳遞“唐長老到哪了正在幹嘛”的消息。


    正所謂,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而正在被隨時關注的唐僧,當然對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心知肚明的很——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兩界山遇到悟空的時候就撐開了隔音陣法,讓跟著他的那些神仙能影影綽綽聽到什麽卻又聽不真切,保證了悟空說那些對玉帝侮辱到了極致的話語的時候不至於傳到玉帝耳中以免橫生枝節。


    所以小白龍“旁邊有人”這麽一說,唐僧還算神色如常,倒是悟空不自覺想起自己在五行山下的時候。


    微微有點尷尬……


    講道理,直來直去久了的齊天大聖,確實不那麽喜歡這這那那的彎彎繞,從來也是行的正坐得直不在乎自己有哪句話被人聽到,所以見到唐僧的時候,當時確實是一個破罐破摔的心態,哪怕知道看守了自己五百年的山神土地都在,明白現在隔牆有耳,那還是一個說順嘴了,就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完了。


    管他呢,即便有天庭的人聽到了那又如何,我現在都是個階下囚了你還想怎麽樣!


    我有金剛不壞之體雷劈不死我,老君的八卦路也沒能弄死我,菩提祖師不要我了,花果山被二郎神燒了,我現在孤家寡人我怕個毛線團團!


    我就是喜歡你這看不順眼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怎麽地!


    那時候心境破罐破摔如此,悟空自然不至於還和小白龍一般謹小慎微,不過這麽一比,悟空倒是突然有點怕……要是師父你覺得小白龍比我穩重比我靠譜今後信任他多於信任我那可咋整啊?


    所以——


    悟空不開心,悟空有小情緒啦,那種被比下去了的感覺讓他感覺不舒服。


    簡單講就是微微有點吃自家師弟的醋。


    唐僧卻暫時顧不上悟空,隻略想了想,覺得小白龍既然提出了,自己趁機發作一番好像也問題不大,轉頭就對著空氣開了口:“我既然答應了會去取西經,當然不會食言。但我不喜歡被人看著,幾位尊神我知道你們在,也別跟著我了,該回去的都回去吧。”


    六丁六甲一大票人,在隱身咒之下麵麵相覷,竟無一人走出。


    誰知道唐僧是不是在詐他們呢。


    小孩子躲貓貓都還會騙人說什麽“我看到你啦,快出來”呢!


    唐僧卻在一開始的示意之後就垂下了眉眼:“知道你們受命而來,輕易離開沒準會受罰,但……你們若是不離開,沒準會更凶險喲?”


    在場幾個神仙,依舊沒說話。


    唐僧繼續:“幾位尊神也別以為這西行之路所有艱險折磨都是我自己受著你們半點危險也無。說句實在的,我固然是個和尚,不能親自,故意對你們動手……”


    唐僧那話說的一點也不大德高僧,甚至有些從地獄爬出來的陰冷,帶著無邊的詭秘氣息:“但我還是可以想法子讓我在這一路上受盡九九八十一難的時候,設計這一路上的妖魔鬼怪,或者我自己一個不經意,把幾位當蘿卜切吧切吧燉了呀。”


    說到這,唐僧甚至還笑了笑:“比如,方才我若手一抖禪杖不是朝著這條小龍去的而是砸了過去……”


    說這話的時候,禪杖已經到了唐僧手上。


    朝著的方向,確實也是那些個神仙所在的位置。


    “我不知道那裏有人啊,誰讓他們用了隱身咒呢,所以,我殺了生卻隻是無心之過,想來佛祖不會怪我。”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怪不怪不重要,畢竟能等到佛祖怪罪,他們也都已經掛了,人家是佛祖二弟子命定取經人,背景硬實力強,當年褻佛了也不過是罰去輪回一番,他們又算是哪根蔥?


    不說六丁六甲護發珈藍了,連小白龍都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不過轉念一想,小白龍又覺得,跟著這麽一位師父……也挺好。


    若真是個懦弱到不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多走兩步就說腳軟的凡人,那這一路上也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彎路。


    如今,剛好。


    ——唐僧能有多強硬,這條路走下來就有多省事。


    自己會受到的折騰,應當也會少很多。


    做這樣的人的坐騎,心裏麵也會舒服些。


    “我到目前所有的所作所為,你們愛給菩薩佛祖,或者是天帝天後告狀,都隨意。”打完了大棒當然很快就是安撫,隻聽唐僧給了一個力所能及的許諾,“你們回了天庭和靈山,隻與佛祖與玉帝說我不願意你們跟著,若強要跟著我便掉頭回大唐便是……想來他們也不至苛責。”


    話都說到這裏了,六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一十八位護法迦藍……總之就是一個連編製的神仙也隻能是現了身形,對唐僧拱拱手,化了一陣風,去了。


    唐僧這才對小白龍道:“我感覺到的邊上都走完了,你覺得還有人在偷聽麽?”


    小白龍細細感應了一下,搖頭。


    “現在可能說了?”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小白龍才輕輕歎息一聲,開口說:“事情發生在我姑父死後,我因為我姑父的死,和父王吵了一架。”


    ——小白龍的姑父是涇河龍王,因為故意下雨下錯了時辰逆了玉帝旨意,故此上了斬龍台死於非命。


    隻聽小白龍幽幽歎了口氣:“若說明明自己占理,與長輩據理力爭便是頂撞,砸了點東西便算是忤逆的話,我大概是真的罪有應得吧。”


    唐僧皺起眉頭,趕緊打住小白龍的感慨,隻道:“等等,我法明師父告訴我涇河龍王是因為犯了天條才上了斬龍台的,抗旨不尊在我大唐也是不小的罪過,難道玉帝判的有哪裏不對?”


    第17章 玉帝的洗白


    小白龍冷笑一聲,接著說——


    其實,比晚了下雨的事兒還嚴重的事,都沒見到玉帝降罪。


    太遠的案子就不提了,隻是緊接在後,幾乎是頂風作案的,唐太宗地府一日遊裏,崔判官相當大方地在唐太宗本來隻到貞觀一十三年的壽數上,大筆一揮給人家加了二十年的壽元。


    固然,李世民是個好皇帝,固然,貞觀之治若是能多來個七八九年的,或許人家真的說不好能把高句麗打下來,但是不管怎麽說,若是按著天道的邏輯,你可以增壽元,但是那必須走程序。


    什麽叫走程序呢?


    就是依法治國……


    啊不是,就是天道有常,一切按照天道或者是地府的程序來。


    不管怎麽說,改生死簿絕對不能是你大筆一揮就解決了的事情,人間天子這種級別的存在要改壽命,會涉及的人與事那絕對是千千萬萬,朝堂後宮,嬪妃皇子,甚至於隔壁突厥幾十年之內是戰是和,海那邊的陰陽師們啥時候能學到玄門道術,羅馬帝國貴族到底能不能用上陶瓷和絲綢,都與大唐政權的開放程度,也就是大唐天子的政治態度與存活時間有莫大相幹。


    地府既然管著那麽多人的生生死死前塵因果,人間天子這種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命格,那絕對是重中之重,至少需要十殿閻羅知情之後才能進行的。


    但人家崔判官怎麽弄的?


    ——急取濃墨大筆,將“一”字上添了兩畫,卻將簿子呈上。


    然後一十三就變成了三十三。


    人家地府一日遊,白得二十年陽壽。


    有沒有很魔幻現實主義呀?


    更魔幻現實主義的是,那麽多人的命運被蝴蝶效應改的亂七八糟,人家玉帝,半,點,沒,有,過,問。


    可見天庭的規章製度……泱泱大唐,人間天子這種級別的人物的壽元根本就是隨隨便便,愛改就改,並不會造成崔判官上個什麽誅仙台斬妖台被天雷劈死掉,可見人家玉帝管的事情絕對是涉及山無棱天地合這種有可能會讓洪荒興衰的事情,一國一帝的命運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手下人看著辦,憑借自己愛憎好惡,變了就變了。


    但是,長安城一天的下雨的時辰上的些微差異,對於天庭來說卻是大得不行的重大事項,必須經由昊天上帝用諭旨親發喲^_^


    看臉斷案,鑒定完畢。


    唐僧微微有點尷尬。


    受法明的影響,他接受了一套“世上少了誰都能繼續正常運轉,世界上多了誰也不至於就此崩盤,所以人不能把自己看的太重”的觀念,並不是常年參禪打坐不理世事的禦弟哥哥,也知道人間若是大旱一發會造成如何如何嚴重的後果。


    所以從上位者如玉帝的大格局去考慮,下雨確實也不是不能比人間天子的壽命更重要。


    不過僅限於出現了災害的年間。


    百姓都在仰頭期盼甘霖的時候,兩寸雨水說不好就能夠救下今年的一季莊稼,說不好就能夠讓上萬百姓不會流離失所乃至於易子而食。百姓都苦於雨水不停,洪水肆虐的年景,大堤也確實有可能因為多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一寸兩寸的雨水垮塌,從而也造成哀鴻遍野,甚至引起社會動蕩。


    若常年風調雨順,少了兩寸雨水,晚了半個時辰,真的很重要?


    所以,事情還是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


    比如如果真的一不小心造成了什麽後果,涇河龍王確然有必要承擔責任。


    抱著查證之後再瞎比比的形態,唐僧問:“你姑父……是在近幾年死的吧?”


    “就在去歲。”


    “……哦。”


    唐僧默默收回了自己“下雨比天子性命更重要”的腦洞。


    ——貞觀年間確實有大旱過,不過那都是貞觀二年的老黃曆了,那時候,大旱伴隨著大蝗一起來到,顆粒無收,百姓饑饉,窮困不堪。


    彼時玄武門之變才過去不到兩年,李二父親李淵尚在,還有一些老臣子持有讓李淵重新上位以平息天譴的觀念,李二被逼無奈,人到窮途,甚至豁出去了生吞一番蝗蟲,以表示“若是朕有錯就讓蝗蟲來懲罰於朕,莫要殃及朕之百姓”以彰顯其拳拳愛民之心,表示自己將要與百姓同進同退的基本態度,並且試圖用自己的愛民之心蓋過玄武門之變的時候親手殺死自己兄長的凶悍之名。


    最終得百姓歸服,大唐終於擰成一股繩,挺過建國以來的最大困難。


    插一句,雖然針對那事兒,法明的評論是:“徒弟你是不知道啊,什麽蜜蜂啊蝗蟲啊蠶蛹啊,都是吃下去對身體相當有好處的東西,還有些人把這些蟲蟲卵卵做成百蟲宴待客呢。陛下這是敢為天下先了,要不是我是和尚我都想來一盤炸蝗蟲了!我跟你講那東西真的很好吃!”


    ——後續是玄奘一想到油炸了的蝗蟲,惡心的好幾天沒吃下飯。


    但是,貞觀二年之後,老天爺似乎也覺得大旱和大蝗加上隔壁鄰居的覬覦都沒能讓李二屈服,正所謂風雨過後就是彩虹,風雨飄搖的大唐帝國,還就真的風調雨順了起來。


    別的不說,就去年……


    是沒有任何洪災或者是旱災的,也沒聽說因為缺水或者是雨水下的晚了或是早了造成個什麽山林垮塌的事情。


    那也就是不能用這個理由來給玉帝開脫了。


    隻聽小白龍一聲冷笑:“不過是遲了半個時辰下雨,沒耽擱春耕,也沒澆著糧食,除了袁守城與我那涇河姑父,再不會有人關心的這雨到底是何時下的。”


    “是,我姑父未曾按照玉帝旨意降雨,但天下間國家城池無數,需要照顧的地方比比皆是,降雨幾何按著天條自有有司確定,即便如此那定的也隻是一年的數量,何時下,一次下多少,我龍族完全有權自決,玉帝從來事忙並不過問,為何卻在我姑父與袁守城打賭之後,巴巴降旨下來對此等雞毛蒜皮之事指手畫腳?”


    ——什麽事情算是“雞毛蒜皮”,其實可以做一道簡單的數學題。


    隻論大唐一個地界,從好算考慮,隻算有十個級別高到需要玉帝親自注意的,類似於長安城的城池,一個城市一年下雨湊合湊合算有個二十次已經是很少了,算總數一年也有兩百次雨,那問題就是……天上一天,人間一年。


    玉帝要盯著隻是大唐境內所有的降雨問題,一天就需要下兩百道聖旨。


    然而天庭管的是天下四大部洲喲親。


    按著西遊記一路上會遇到的朱紫國女兒國等國家的描述,這些國家實際上並不比大唐弱到什麽地步去,湊個整算這樣的國家有十個,那也是兩千次喲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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