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自虐。


    就算是,那就算是自虐,我也要練好武功。


    我總算不是一個太爛的“尹”家人。


    接下來的每個日日夜夜,我都拚了命地發奮練習。每天清晨,我依舊會被兩個獄卒帶往“南門”前的廣場上和雙犀宮的人一起練習;每次訓練完,我依舊會被天冰扣下來罰這罰那;而回到陰暗的牢房裏以後,我天天逼著自己練馬步,練基本招式,練劍法……我不準自己有任何鬆懈的機會,不準!


    日子如流水般的過去,辛苦卻平靜。


    一年快過去的時候,我的牢房裏多了一個獄友。


    他叫秦玉樓,比我大一歲。關進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失去了知覺,遍體鱗傷,就像是比死人多一口氣的樣子。他的身子是那麽羸弱,仿佛再揉一下都會碎。


    我看著他的樣子,這讓我想起了我剛進來時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


    於是冥冥中,我對這個素未謀麵的少年起了同情之心……我們的遭遇是那麽類似……我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


    可能他是沒有練過武的關係吧,他身上的傷過了很久才癒合。


    也許是同甘共苦的命運,也許是年紀相仿誌趣相投,我們很快地成為了彼此最關心的人。他也是我來到雙犀宮失去所有之後第一個真正的朋友——那些和我一起訓練的人,從來隻把我當作一個柔弱的囚犯而已。


    秦玉樓的存在,讓我終於感到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一個叫關懷的字眼——那是我丟失了很久的東西……


    他的身上有我哥哥的影子,每天看到我從外麵回來,他都會微笑著問我累不累,那種感覺我有多久沒有擁有過了……以致於我常常有濕紅眼睛的感動。


    我依舊每天會在牢房裏練功。這個時候,秦玉樓就會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我,等我練習完了,他就會拿一個碗勺水給我喝。他會溫和地看著我喝完水,然後和我一起聊天……就像我死去的哥哥一樣。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我的過去,不是不願意,而是如今的我早已和過去一刀兩斷,談了也無意。


    這樣的日子讓我找到一種淡淡的安定感。


    日子依舊很苦,但是終於有了笑,我不再是寂寞的一個人了。


    匆匆春去秋來,轉眼間又過了一年。


    這兩年時間裏,我耳聞目染,逐漸對雙犀宮有了些許了解。


    我知道原來雙犀宮是分兩個宮——南宮和北宮。南宮宮主銀,世稱“驚影公子”,以一手“櫻花散”傲視武林;北宮宮主夕,世稱“幕竹公子”,以一曲竹聲聞名於世。


    我知道原來雙犀宮共分5個等級:青、黑、藍、黃、白。青衣是宮內的隨從僕人,身穿黑衣的是最普通的魔教弟子;藍衣則為隊長級及劍客;黃衣為各分壇的負責人;而身著白色,則隻有護法或者特使才可。我到現在也隻見到過天冰和地雪穿過白衣。


    但是我還有些問題一直都不明白。比如說我從來沒有見到過北宮宮主夕,比如說我從來沒有在這個宮裏看到過一個女子。


    而最讓我不明白的,是除了青、黑、藍、黃、白五種顏色的衣服之外,我還見到過一些少年,身著各色淺淡的衣衫從南門經過,這些少年都很漂亮,翩若驚鴻的感覺,而且看上去他們的地位很高很特殊……有的時候,那雪衣少年身邊也有他們的身影……


    他們是什麽身份呢?我曾經問過那些魔教的弟子,他們誰也沒有正麵回答過我,隻是都酸酸的說:他們與宮主的關係很密。


    說了等於沒說,我有眼睛,我也看得出來他們關係很密。


    不過這些對我來說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我終於知道,我要殺的那個雪衣少年的名字——銀。


    這兩年裏,我隻見過幾次銀。


    每一次,他都從南門中走進來,身後跟著右護法地雪。銀在走過廣場的時候會停下來看看訓練的情況,用他那淡定的眼睛。然後又淡淡地離開,如櫻花般冷艷若冰。他從來不看我,即使看我也是當空氣般忽略。


    而他身後的地雪,卻似乎對我特別有興趣,每次對著我笑得一臉邪氣,似乎在欣賞我的笑話似的。


    不知道為什麽,我每一次看到銀的時候,都會有心驚的感覺,似乎一見到他,我的恨就特別多。多年以後,我才意識到,這恨早已開始變質。


    4 銀


    我17歲的時候,銀開始單獨教我武功。


    這一切來的那麽突然,就像5月的芍藥花一樣,一夜之間開滿窗外的整片山坡。


    深幽的竹林裏,白色的霧氣氤氳彌散,淡淡的竹子的清香裏有清晨第一滴露水的氣味。


    我站在銀的麵前,這是我第一次這麽直接這麽清楚的看他。


    以前隻是覺得他很美,可是我從來沒有想到他的美如此驚人。他的長長的黑髮絲綢般流瀉在他的肩上,映出這般秀雅的臉龐,淨透的眸子如水般清澈,左眉角一朵櫻花,淡淡的像是散開在霧氣中。


    這一剎那,我忘了對他的恨意。


    “從今天開始,我教你武功。每天的這個時辰,我會在這裏等你。”銀背著手,清冷的風裏他單薄的白衫擺盪不止。


    我楞了一楞,感覺像是突然踩到一個地雷一樣。


    “為什麽不是天護法教我武功?”我當時的第一反映是天冰不肯教我了,奇怪,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當時是這樣想的。也許是習慣了有天冰訓練我的日子,他那種嚴肅的樣子,一下子抽離我會很不習慣。


    “他有別的事情要做。”


    “什麽事?”我衝口而出,我不明白,兩年來天冰從來沒有離開過雙犀宮,難道雙犀宮裏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派天左護法出麵才能解決?


    “這個你不用知道。”風過處,他的飄散的頭髮很漂亮。


    “你為什麽要教我武功?”


    他淡淡地看著我,輕輕地揚起嘴角:“你不是想殺我嗎?我不教你武功,你如何殺的了我?”


    好桀驁的口氣!


    我看著銀的神情,黑色透明的眸子裏平淡如水冷若冰。


    我突然就湧起了恨意。我想起了他兩年前在一瞬間將我的家人全部殺光,想起了他冷然地飄過我身邊,想起了我現在不堪的牢獄生活……我的心裏突然一陣翻騰。


    好!你要教我武功,我就學!你現在教我武功,你就不要後悔有朝一日,我會用你親手教的武功殺掉你!


    “我一定會殺了你。”我重複著我一直發的誓言,我不知道我的眼神有多麽兇狠。


    “是嗎,我等著。”他依舊淡淡地回復著。


    我卷了捲袖子:“今天學什麽?”我不管了,隻要最後能達到目的,誰教都一樣。


    “天冰最後教你的是輕功吧,你使一下讓我看看。”他移開了幾步,為我留出空間。


    輕功是吧?好,沒有問題。我想,之前天冰教我的時候,我已經練習得很熟了,一整套心法口訣可以倒背如流。我也要讓你看看我尹芍是有實力的!


    我輕念口訣,提氣收腹,一下子躍出數丈,我還嫌不夠高不夠快,於是雙腳輪番交替,以增快速度,這一招我是第一次使用,看上去卻很成功的樣子,一下子就離銀站立的地方很遠了。


    我一直跑到竹林的盡頭才停下,有些氣喘,於是一手扶在胸口定定氣。竹林的盡頭,那是一片櫻花林,白色的櫻花正恣意盛放。看著看著,我突然睜開雙眼——


    銀正盈盈地站在那盛放的櫻花樹下,彌散的白色櫻花盈落在他的發間。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我心裏驚呼,我的輕功好說歹說也是天左護法教的,內力是差了點就不說,可也是得到過天冰的認可的啊!!


    “這就是你的輕功嗎?”他勾起薄唇,似乎帶著無邊的諷刺。


    “……”我無語,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超過我的!怎麽都沒有看到!


    他走向我,在我還沒有從一輪自卑中走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到我的身邊。


    “讓我教你什麽是輕功吧。”


    他伸過一隻手柔柔地搭在我腰間,將我的身子靠在他身上,“看著我的姿勢。看清楚了……”


    他搭著我,輕輕吐納,我隻感覺身子突然輕盈地騰空而起,如燕子般毫無困難地疾步如飛,穿梭在清脆欲滴的竹林裏。


    大概被這速度嚇著了吧,我隻覺得一陣恍惚,突然心跳地很快。銀的飄散如絲的長髮拂過我的麵頰,很柔很暖,我忍不住去看他的臉,他臉上有種淨透如玉般淡定的氣質……


    他現在離我是那麽近,我聞得他身上很好聞的櫻花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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