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人的嘴角齊齊抽搐了一下。


    翌日,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的皇帝被喚醒。


    宣繡本以為他會大發脾氣,誰知隻是含情脈脈地看了她一眼:“看到朕威風凜凜的睡姿,阿繡有沒有更愛朕幾分?”


    這句話的槽點太多,讓人無從吐起。


    宣繡隻能說:“沒有。”


    皇帝泄氣,賴在被子裏不肯起,一定要宣繡親親才起來。


    宣繡說:“那草民隻能和皇上拜別了。”


    皇帝瞪大眼睛,聲音都打著顫:“你要去哪裏?”


    “搬家。”


    搬家是宣統離開前的決定。


    延王爺在知府麵前露了臉,在南蘭縣活動時也沒有太刻意地隱藏蹤跡,若是有心打聽,宣家必然暴露。安全起見,一定要盡早轉移。


    好在下人們經過千錘百煉,個個手腳麻利,很快就打點好一切。


    眾人忙忙碌碌,皇帝站在一邊,始終看著宣繡。


    “阿繡。”


    他一開口,宣繡就嗖得一聲躲進老太太的馬車裏了。


    馬車正要走,就見簾子被掀開,露出皇帝可憐巴巴的臉。


    ……


    見麵以來,宣繡就沒從他臉上看到過第二個表情。


    老太太畢竟受了五六十年的忠君教育,一個沒忍心,就將人放了進來,然後暗暗地捶胸捶肺、後悔不迭。


    皇帝一臉可憐巴巴的開心、小心翼翼的討好,就是說出來的話煞是嚇人。


    “阿繡,我們以後要幾個孩子呀?”


    “等你生了我們的大兒子,朕就封他為太子好不好?”


    “阿繡,你以後不要單獨住好不好?反正後宮就你一個人,就和朕一起住嘛。朕聽說夫妻都是一起住的。”


    “你要是不答應,朕就讓宣統和他妻子也分開住!”


    宣繡:“……”


    多雲的天,連街道都陰沉沉的。


    左右路人麵無表情地來去,街道似動又似靜。


    在車隊前進的方向,一老一少兩個人無聲地站在路中央。車夫喝問了幾聲都不見答,隻好停下來趕人。手沒碰到人的衣袖,自己就倒飛了出去。


    端靜從車中躍出,單手托住馬夫的後背,將人放到地上,抬頭看他們,認真地說:“我們也很窮,訛錢是不行的。”


    攔路的老頭嘴角一抽,抽出縮在袖中的雙手,高傲地說:“老夫乃滄瀾百裏王將!”


    端靜無動於衷地看著他。


    百裏王將說:“老夫親來,邀你與你那新婚丈夫一戰,敢否?”


    “不敢。”


    “……”


    話題頓時進行不下去了。


    百裏王將唇邊胡子微顫:“你既然是厲傾城,不論男女,都是那天下第三的厲傾城。怎可這般沒有骨氣?”


    端靜說:“我說了我窮,不經訛。”


    百裏王將氣得胡子歪了,身邊的利多兵見狀,默默地伸手將它扶正。


    ……


    百裏王將假裝沒有發生這個插曲,繼續說:“我與你立下生死狀,生死輸贏都屬自願如何?”


    端靜搖頭說:“不好。”


    “那又為什麽?”


    “我相公不在家。”端靜頓了頓,不情願地說:“我和你單獨說了這麽久的話,好像也不太好呢。”


    車夫、路人、利多兵:“……”他們不是人啊?!


    ☆、天下不太平(六)


    馬車繼續前行,百裏王將帶著利多兵不遠不近地跟著,端靜問他幹嘛,他回答得理直氣壯:“你總要和你丈夫會合的。我跟著你,自然能見到你和你的丈夫了。”


    端靜說:“可能要一兩年。”打仗的事,本來就很難說的。


    百裏王將的胡子又歪了一下,不等利多兵出手,自己就扶正了,隻是表情不太相信,依舊默不吭聲地跟著。


    端靜見狀,也就由他去了。


    倒是宣老太太,見他一把年紀步行,心生不忍,讓人送了把傘給他。


    百裏王將莫名其妙,抬頭晴空萬裏:“沒有下雨。”


    宣準笑嘻嘻地說:“防曬。”


    百裏王將:“……”


    舉著傘走更累。


    感慨來自利多兵。他幫百裏王將遮著陽光,快步追著馬車,沒多久就感到胸悶氣短。走在前麵的百裏王將突然轉頭看了他一眼。利多兵立刻站直身體,表現出最好的精神狀態,卻被一巴掌拍了開去。


    馬車裏的端靜同時竄出,與百裏王將一左一右地擋住了一波箭雨,將幾輛馬車護衛地嚴嚴實實。


    “有刺客。”


    利多兵反應過來。


    馬車停下,幾個忠仆分別護衛在馬車兩邊。


    百裏王將心中一動,高聲道:“你若是同意與我比武,我便幫你,若是不同意,我便撒手了。”


    端靜說:“比武多無趣,不如比人頭。”


    “怎麽個比法?”


    “比我們誰殺的刺客多。”說罷,端靜已經抓過一個刺客手中的長刀,反手將人的腦袋割了下來,順手丟在馬車的左邊。


    百裏王將冷笑道:“這有何難?我若是贏了這一場,你就與我單打一場如何?”


    端靜朝後看了一眼,發現圍攻自己這邊的比較多,心下計算了一下:“好。”


    兩人身影如電,在刺客群中穿梭。利多兵在邊緣清場,由於太邊緣了,表現十分路人。


    聽到刺客的一刹那,車內的皇帝就已經準備好了胳膊,隨時迎接宣繡撲入懷中,然而,胳膊都快鏽了,掀起窗簾往外看的宣繡與他依舊有半臂之遙。山不就我我就山。他挪到宣繡旁邊,悄聲問:“你在看什麽?”


    宣繡說:“你不怕嗎?”


    皇帝點頭說:“有點緊張。可是,你在這裏,我要保護你,我若是很緊張,你不是更加驚慌嗎?”


    宣繡訝異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皇帝又說:“而且,他們將朕托付給你的侄媳婦,我相信你哥哥你侄子的眼光和你侄媳婦的實力。”一口氣讚揚了這麽多人,阿繡一定很感動了。


    宣繡抿了抿唇,倒也看不出心情。


    外麵,端靜和百裏王將順利解決了第一批,後者還跑到前者的區域搶了幾個人頭,但隨著第二批刺客趕到,形勢嚴峻起來。端靜在馬車車頂上來回奔波,阻擋偷襲的刺客。觀戰的忠仆也加入了戰鬥。


    端靜突然說:“嗜血老祖?”


    與她對戰的蒙麵刺客渾身一震。


    簡直不打自招。


    那頭的百裏王將耳朵極靈,頓時高喊:“排名第七的嗜血老祖?在哪裏?”


    端靜踢向嗜血老祖的屁股。


    嗜血老祖一躲,端靜又跳出戰圈,指著對手喊道:“他他他他……”


    百裏王將十萬火急地趕過來,一掌劈向嗜血老祖。


    嗜血老祖問:“你是誰?”


    “百裏王將是也!”


    ……


    嫌他第七不配和第三交手,隻能和第四的打咯?


    嗜血老祖自覺受到了侮辱,下手十分淩厲。


    沒了嗜血老祖,端靜壓力頓減,丟了卷邊的刀,搶了染血的劍,剩下的幾個對手也有難纏的,但花點時間也解決了。這場戰鬥持續得極久,從早到晚,日將落,月已升,兩位老人沐浴著夕陽餘暉,生動詮釋著什麽叫老驥伏櫪。


    端靜拚著挨了一掌,用劍將最後一個對手刺了個對穿,然後瞄了眼另一邊的戰況,見百裏王將穩占上風,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無力再起。


    宣繡下馬車,帶著忠仆為她包紮傷口。


    別看端靜打得輕鬆,受傷著實不清,杏色的衣衫幾乎染成了黑紅,一張臉蒼白如紙,手搭在膝蓋上還微微地顫抖。好在宣家金瘡藥療效極好,沒多久就止住了血。


    嗜血老祖見己方僅餘自己一人,連巫山姬也戰死了,心中打亂,被百裏王將逮了空隙,連擊三掌,撞到街邊的牆上,噴出一口鮮血,生死不知。


    百裏王將被利多兵扶過去,指著胸膛微微起伏的嗜血老祖:“這個必須算一百個!”


    虛脫的端靜立刻跳起來:“不行!”晃了晃,扶住牆,“最多十個。”


    “嗜血老祖排名天下第七,豈是庸俗可比?”


    “但是這些刺客都是江湖一二流的高手,比如這個巫山姬,排名也很靠前,我隻算她七個。”


    “嗜血老祖算十個,巫山姬算七個?你可真會精打細算啊!”


    兩人就站在一群屍體中間吵起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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