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輕鬆握著樹枝左右避讓的燃,嘴角擒笑的模樣是最令對手懊惱的樣子,一副在陪孩童玩耍的遊刃有餘的樣子時刻激怒著美麗的少女。


    這個男人太危險了!


    他能輕易地激起自己的怒意,令她體內沉寂許久的血液沸騰起來,一次次地在他麵前失態與“破相”,幾次三番的讓她忘記自己是個公主、是個淑女。


    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身體裏那高貴的血統不允許她認輸,至少不能向這個男人低頭,之前她以為他不過是那個人的一名男寵,甚至連長相都普普通通,卻不料那些紅色疤痕下的臉竟幹淨的如此令人嫉妒,還有那目中無人的高傲個性,更氣人的是,他根本沒有把她當成敵人,就像現在,他已然把自己當成了耍性子的小孩,漆黑的瞳孔裏根本沒有自己的影子,他的眼裏除了納瑟,誰也裝不下!!


    她想成為讓天下人羨慕的女人,所以選擇了納瑟,卻不料竟被這個男人踩踏了自尊與驕傲,這令她非常不甘,甚至掀起了她的鬥氣,再也維持不住淑女的優雅與從容!!


    比起完全不把公主的攻擊放在眼裏的燃來說,公主認真又賣力的攻擊反而很快消耗了她的體力,到最後就連納瑟都開始同情起這名少女,她努力地想維護自己的尊嚴,現在卻再次把自己推入另一個笑話之中,所有人皆不忍的別開視線,再不忍看公主越來越軟弱無力的攻擊與那個臉上永遠掛著嘲弄般笑意的男人。


    勝負早已分曉,隻是有人不願停止。


    “你……該死!嗚……”公主再次揮刀的手被燃輕易握住,絕麗的臉上早已被淚水浸濕,顯得狼狽不堪。


    燃幾乎是拎著少女的手腕,對於她的狼狽根本不放在眼裏,隻是輕笑著:“你走吧。”


    少女震驚的抬起頭,搖頭道:“為什麽如此羞辱我?”


    燃看著她好久,甚至溫柔抬手拭去她的淚水,緩緩地道:“因為你要他生不如死。”


    “所以你也要我生不如死?”


    “嗯,不是應該的嗎?”


    “不,殺了我,我已經無法麵對我的族人與父親了!”少女手中的刀哐啷落地,身子再也承受不住地癱坐下去:“殺了我……”


    燃蹲下身子,拾起長刀重新放入她的手中:“想死?你自己來。”


    “不!”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他不會不知道空鷹族的人是多麽驕傲,因為流著鷹神的血,他們以此為榮,自殺是絕不被允許的,是會被鞭屍甚至連同氏族一起被詛咒的。


    少女抬起頭,正好看見燃黑眸中的濃濃笑意,這個男人何其殘忍?!


    這場鬥爭,她註定會失敗,隻是……


    少女接過長刀,挺立身子,絕傲的看著緩緩起身的燃:“我發誓,從今日起空鷹一族與煉國勢不兩立,總有一天我將入主烏傷城!我們戰場上再見!”


    燃低嘆了口氣,攤手道:“願您夢想成真,美麗的公主!”


    男人眼中的嘲弄與漠然一絲不漏地落進少女的眼中,她憤然怒瞪著他漆黑的眸子,裏麵果然沒有她的影子,但總有一天,她會親手洗淨這個男人對自己的輕視,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存在。


    手中長刀一揮,嚇的納瑟疾步上前,心髒都差點跳出喉嚨,卻隻見那少女的一頭長長烏髮飄然落地,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便決然轉身傲步離去。


    一切歸予寧靜,他的燃就站在那裏朝他淺淺微笑,納瑟重重地嘆氣,心中大石總算放下,緩緩地朝燃走去,仿佛要去迎接無上至寶般慎重。


    一陣夾著寒意的風突然吹過,捲起些許殘葉風沙,納瑟下意識的抬手望天,隻見天空中巨鷹震翅而過,耳邊傳來沙沙陣響,心中頓起不祥,使他本能的加快腳步,卻在觸碰到燃指尖的時猛然一縮,不可思議的盯著他蒼白的幾乎變得透明的臉。


    好冰,他的手如同冰雪般寒冷。


    反射性的把人揉進懷裏,寒冷卻透過披風傳入身體,凍的他無法抑製地發抖。


    “納瑟,冷就放開我吧。”


    “不……不冷……”


    燃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力,深深地扯痛了納瑟:“納瑟,聽我說……”


    “不聽,我們回家,回家我再好好聽你說。”


    納瑟試圖抱起愛人,卻被燃抬手阻止,眼前之人的眉眼之間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冰霜,整個人如同雪般蒼白透明。


    不好的預感在心中擴散,其實他早該知道,他的燃早已油盡燈枯,且被公主百般虐待,怎麽可能幾天之間便毫髮無損的出現在自己麵前,隻是他不願去正視這個問題,刻意地忽略,卻依然躲不過現實。


    納瑟頓時感到陣陣無助向自己襲來,他輕笑著,卻比哭還難看:“燃,我們回家好不好?”


    燃緩緩的脫下披風,掀開單薄的衣服,一根冰藍的鏈子赫然出現在他平坦的小腹上,從腹臍直穿身體,從身後穿出,仿佛抓住了他的靈魂。


    納瑟的眼眶瞬間滾燙起來,指尖小心翼翼地輕輕觸碰那美麗卻可怕的冰鏈,刺骨的寒意頓時貫穿整個身體。


    “這是冰泉的禁錮,它給了我一個時辰,條件是把我的生命力……咳……給……”


    “不,我不聽,我們回家!”


    納瑟一把拉起披風,把人抱起,大步往山下走去:“不是一個時辰嗎?現在還來得及不是嗎?龍延他們肯定在火速趕來了,我們一定能……”


    “納瑟,我會在你身邊,等來世……”


    “沒有來世,我隻要今生。”


    “納……唔呃……好疼……”


    被壓抑的太久的痛苦從腹臍開始炸開瞬間貫穿全身,燃的身子緊緊縮在納瑟的懷裏猛然一僵,好像有人正一拳一拳地搗入腹中,小腹間傳來一陣陣的劇痛,內髒在冰寒中叫囂翻攪,寒冷與難以言喻的劇痛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有幾個破碎的字和著血溢出唇瓣。


    納瑟並非不知道懷裏人有多痛苦,隻是此刻他不能停下腳步,隻要快點回家,那裏有龍延,有咒師,他們一定有辦法,他甚至不回頭去看那一路的赤目血跡。


    燃吃力的半睜著眼無言的看著納瑟堅定的臉,真的想好好陪著這個人,好可惜……


    “啊嗯……”吐出的□□僅僅隻有半聲便被燃生生咽下腹中,手不由自主的壓進腹部,卻阻止不了半點痛苦,腹間越來越沉重,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後麵將冰鏈生生扯出,痛苦一分分地在增加,不斷地消耗著體力。


    納瑟的腳步終於停止。


    燃已失去全部體力,僅憑一絲留戀努力地半睜著眼睛,忍耐著腹間劇痛,貪婪地看著他。


    “納……咳……”你怎麽了?為什麽停下?


    後麵的話隨著他抬起的手消散在寒風之中,納瑟緊緊握住他軟軟垂下的手,將它貼著臉頰,深深地看著燃:“沒事,隻是有些累了。”


    納瑟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因為他整個人都在顫抖,他緊緊地擁著燃,目光卻落在他的背後,那是他們方才走過的路,一路雪與血堆積的路,冰鏈如同活物般向峰頂延伸很快已經看不見頭,鮮血的血將冰銀色的鏈子染成了冰紅色,納瑟甚至能看到血脈的流動,鏈子另一端有什麽東西正在吸取著他的生命。


    “不……”納瑟低喃著掀開披風,隻見從腹臍露出的半截鏈子亦呈現淡淡的粉紅,而燃蒼白的手則深深地陷進臍下小腹,指尖劇烈顫抖著。


    對了,隻要把它拔出來,它必不能再吸取燃的生命。


    納瑟這麽想著,如同著魔般的握住燃後背的鏈子,刺骨的冰寒頓時從掌心透入,擊的心髒也疼起來,他咬著牙用盡全力地猛然往後一抽,懷裏的人頓時痛苦地向上挺起身體,大張著嘴卻連一個音調都發不出,血從臍心洶湧而出,沒有落地,很快便被冰鏈吸收殆盡,而腹前的冰鏈卻不曾縮短半分。


    註定擺脫不了。


    “哈哈……”


    納瑟無助的跪坐在地上,臉上掛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呆愣的看著燃重重落回懷裏劇烈抽搐,橫壓在腹間的手再無半分力氣虛軟地落在身側,半睜的眸子裏一片灰朦,卻固執地看著納瑟。


    “不……”


    從未如此狼狽地哭泣,再顧不得什麽身份,此刻他不過是個凡人。


    “納瑟……對不起……”


    蒼白的唇微啟著,明明發不出任何聲音,但納瑟卻仿佛聽到了燃的聲音,他緊緊把人擁進懷裏,怒吼著:“對不起就活下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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