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這情景納瑟是見過的,二十幾年前,那時龍延的父親為了救治重傷的父親用的就是這種手法。


    龍延回到床邊看了一眼納瑟,在對方鄭重的一個點頭下,他的手掌慢慢地貼上燃平坦柔軟的腹部,掌下的身子立刻因這突來的熱燙而抽搐了下,龍延並沒有因感覺到這具身體的痛苦而有半分猶豫,他的掌心用力,深深陷入掌下人的臍心,藥力滲入,激起內裏腸髒陣陣強烈的翻滾與跳動,仿佛要馬上沖腹而出般,而身體的主人卻隻能徒勞地挺起上身又無力地重重落回納瑟的懷裏,此刻的他虛弱的連眼睛都睜不開,隻能無助地用他最後一點力氣掙紮著。


    納瑟緊緊地把他揉在懷裏,赤紅的眼眶早已不知何時被淚水模糊,卻來不及去擦,也無法阻止這場酷刑。


    “呃啊……”


    燃的身體隨著一聲痛呼猛然挺起,後仰的頭緊緊抵在納與的胸口,被汗水浸濕的臉上慘白的沒有半分血色,緊閉的雙眼睫毛不停地顫抖,顯示著主人正努力地對抗這令人慾死的痛苦,他半抬起的手試圖阻止在自己腹上肆虐的罪魁禍首,卻被納瑟緊緊禁錮著,耳邊傳來的則是納瑟粗重的喘氣聲與代替了說不出口的歉意的嗚咽聲。


    納瑟見懷裏的人又一個無力地挺身,心疼的再次咽下差點噴出來的血腥,又見他試圖咬住下唇來緩解痛苦,趕緊伸出自己的手指,卻聽到龍延淡淡地說“放心吧,他的牙髓受過傷,根本沒有力氣。”


    納瑟聞言苦笑了下,輕輕撫開他臉上淩亂的髮絲,細密的吻鄭重地落在他蒼白的嘴唇上。


    龍延放在他臍心的手掌漸漸順著腸髒翻卻的方向推動起來,慢慢在腹臍周圍打轉,再從上腹開始緩緩用力下壓推揉,燃本就平坦的腹部凹陷下去,龍延的手剛過胃腹,那人赫然一顫,一口血水從喉嚨裏咳了出來,沉痛的□□被生生卡在喉嚨裏,他的小腹上挺又被龍延無情地摁下,痛苦從上腹開始一分不落地緩緩下移,腹內的部分積血正從後庭流出,大部分則被推揉至小腹。


    重複了三次同樣的酷刑,行刑者早已滿頭大汗,被折磨的人更是已死亡般虛軟慘白的,意識仿佛脫離了身體,眼前一片黑暗,他努力地想睜大眼睛,想看清抱著自己的人,卻徒勞無功。


    而抱著他的人早已痛徹心扉,麻木的看著龍延取來一支一端削尖的的玉管,顫顫地問:“你要幹什麽?”


    龍延仔細地用指尖在燃鼓起小腹上按壓著尋找穴位,一邊解釋道:“再繼續推腹的話他肯定受不了,所以得用它把血放出來。”


    納瑟下意識地手緊手臂:“要刺進去?”


    “不然呢?”瞄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納瑟,龍延苦笑,“怎麽?當初用黑石釘刺穿他臍心的時候,你可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這諷刺味道十足的語氣讓納瑟驚怒地瞪起眼睛,卻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頓了幾秒後朝龍延伸出手咬牙切齒地道:“給我。”


    龍延揚起眉:“下得了手?”


    “拿來!”


    這是我該做的,也是該受的。


    納瑟接過玉管,淡淡地掃了一眼龍延:“位置。”


    龍延修長的手指落在腹臍右下三寸處,朝納瑟輕輕點點頭。


    納瑟的右手握著玉管抵在龍延指尖所落之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猛然用力,鋒利的尖端立刻破開皮膚,一道細細的血絲從破開處淌下,沿著蒼白的小腹落在床單上,納瑟不敢猶豫,指尖用力,玉管迅速深入腹中一寸,暗紅色的血迅速蔓過玉管,從另一端急湧而出。


    良久,鼓起的小腹才漸漸平坦下去,懷中人緊繃的身子也跟著漸漸癱軟,直到流出的血變成鮮紅色,龍延才示意納瑟拔出玉管,再用準備好的藥布覆住傷口,直至不再有血流出。


    經過一翻折騰,三人皆是汗水淋漓,納瑟疲憊的抱著懷中人靠躺在床上,眼睛才剛閉上便失去了意識,久久不能入眠的他竟在這裏呼呼大睡起來,無奈的龍延隻能默默處理完傷口便悄悄退了出去。


    誰知龍延才關上門,就見一名侍女勿勿走來:“楚大人來了。”


    龍延微微一愣,疲憊的揉揉額頭:“就說陛下在睡覺,讓他去前廳等著。”


    “是。”


    哎,楚滿啊楚滿,來的可真是時候。


    21


    感情被剝奪,意識無法自主,靈魂的枷鎖將他牢牢地鎖在黑暗之中,每日聆聽著來自惡魔的咒罵與踐踏,身體總是又臭又髒,卻連自我了結的資格都不被賦予,唯一能做的就是習慣,習慣這可怕的黑暗與折磨。


    卻在他不得不接受這冰冷殘酷的人生之時,一個熟悉聲音仿佛帶著火炎的利箭般破入黑暗,那渺小可憐的光芒奇蹟般地拯救了他漸漸墮落的靈魂。


    “想見他”這個念頭猶如魔咒般纏繞他的靈魂,驅使著他的身體。


    他開始期待每次的交鋒,即使眼前模糊一片,他的視線依舊無法離開那抹高大威武的身影,哪怕朝自己砍來的刀上承載的是沉重的恨也無所謂,他早已決定用剩下的人生來祭奠那人的恨意。


    【為什麽還不死?你不累嗎?】


    父親猙獰的臉總能肆無忌憚地闖入夢中,帶著惡魔般的譏笑,身披沉重的沾滿鮮血的盔甲,手裏拽著鎖住他靈魂的鎖鏈,用那低沉冰冷的聲音故作慈愛的哄騙著自己兒子。


    【不如跟我走吧?】


    嗬嗬,這個男人終於把他磅礴的野心帶到了地獄嗎?


    燃並不知道自己在笑,隻是從男人震驚的臉上可以看出,他是多麽不敢相信竟然還能從這個理應被自己親手毀去的人臉上看到如此純粹的笑容,不帶任何怨恨,仿佛放下一切又如同下了決定般的笑容,他為他塑造的世界正在漸漸崩塌,就連手中的鎖鏈都變得燙手起來。


    他難以致信地看著燃顫抖纖細的手堅定地握住穿透腹臍的鎖鏈猛地往外拉扯,不去管瘋湧而出的血,仿佛感覺不到疼,長長的鎖鏈帶著碎肉與鮮血被殘忍地扯離那具蒼白瘦弱的身體,當耳邊傳來鎖鏈落地的脆響時,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控製這個人了。


    手緊緊地摁住腹臍,顧不上從指fèng裏流出的血與正在崩塌的世界,目光專注地凝視著那越來越刺眼的光芒,腳步不曾停下,不想停下!


    想見他!


    納瑟……!


    伸出的手抓了空,眼前朦朧一片,意識到這個狹小且充斥著藥味的房間裏空無一人時,強烈的失落感讓他燥熱的眼眶仿佛燃燒起來,還沒來得顧及在身體各處肆虐的劇痛,滾燙的液體已經濕透眼眶。


    下意識地抓起柔軟的被角把臉埋了進去藏起自己的狼狽,哪怕並沒有人看見。


    何時變的如此脆弱?


    竟然如此期待那人的溫度,方才瞬間的失落令他感到有些惱意,腦子裏甚至閃過“為什麽不在?”的質問,可理智馬上將他拉回現實,納瑟已不再是十年前的那個人了,如今的他,是萬人敬仰的英雄,是人類的希望,不再屬於他,而他……除去俘虜這個身份外還是他人眼中的殺人惡魔,有什麽資格奢求他的感情?


    明明應該放棄的,卻不惜逃離父親的掌控也要回到這個納瑟存在的世界,即可笑又狼狽,仍渴求著他會再次注視自己嗎?


    噠噠噠……


    門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與漸行漸遠的竊竊私語,這是寧靜的藥舍不同於平常的令人焦慮的嘈雜。


    剛掀開被子時的寒意遠遠比不過緊接而來的劇痛,他奮力彎下腰,雙手用力摁進柔軟的小腹試圖壓住躁動不安的內髒,一陣接一陣的攪痛幾乎再次奪走他意識,用力地咬住下唇,希望這尖銳的刺痛能喚回漸漸遊離的靈魂,冷汗一層又一層地鑽出毛孔,很快濕透單薄的裏衣,腹中仿佛被人剖開並擰攪傳來幾乎讓他瘋狂的劇痛,冰冷的手指無意識地揉捏著脆弱的胃部,陣陣惡寒帶著淡淡血腥味湧上喉頭,燃急忙抬手捂住嘴硬是把濃濃的腥味咽了回去。


    燃知道這個身體已近極限,所以他並不想去反抗這些疼痛,而是閉上眼睛努力去適應,就和以前一樣,去習慣它們,然後忽略,這樣……就能再次站起來。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否昏睡,隻是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疼痛已然淡去,內腑的翻攪也已平復,隻是被冷汗浸濕的頭髮和慘白的臉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


    寒意從腳底傳遍全身,讓好不容易下地的燃狠狠地打了個寒戰,他小心翼翼地調整呼吸,盡量緩慢地移動腳步,免得牽動傷口又該疼上好一會兒。


    在這個屋子裏躺了這麽久,這是第一次仔細觀察它的模樣,視線所及之處不是藥材便是藥罐,小小的房間裏十幾個藥爐上都冒著藥煙,整個房間彌曼著藥味,和已經習慣了的龍延與他不同,普通人估計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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