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耶話說到這一步,慕少遊也覺是自己多慮了,僅僅因為獨孤行一時的行徑反常,就擔心起沈千揚的處境去。


    莫非真是如師兄所說,關心則亂……


    連素來沉靜的心思都受了幹擾。


    迎上莫耶盡是揶揄的笑容,慕少遊覺得臉上有些發燙,略垂了眼清聲道:“那我們還是照之前的計劃行事。依然派穀中弟子暗中盯著唐秋,他隻要一去赤峰教分壇,就立刻讓人通知少林武當兩派,引人前去,揪住他的狐狸尾巴。”


    莫耶道:“我會去安排。這次毒死青城派弟子的禁藥本就是他們唐門流出來的,這事已經夠讓他們洗不幹淨了,屆時再加上唐秋的事,他們再想保住這個少主,也沒有立場來保!”


    慕少遊低應了聲,琉璃般眼眸中浮了狠色。


    唐秋這筆帳,是應該好好算一算了。


    與莫耶商量過後,慕少遊也打消了心底猶豫。


    雖還隱隱有些不安,也隻覺是自己想多了,胡亂懷疑。


    去到自己房間看了秦痕一陣,發現兒子正睡得香,精緻的小臉落在光影裏,眉頭尚還蹙起,極惹人憐。


    心裏一角霎時柔了下來,慕少遊低下頭去,在兒子粉嫩的臉頰上輕吻了下。


    這個孩子是他最親近的人,而沈千揚,卻是他願付諸情誼真心相守的人。


    這兩人若是無法和平共處,他夾在中間定是兩難。


    幸而經過這次變故,他父子倆險些喪生唐秋之手,秦痕心中稍懼,也不再同自己生氣。總算暫時緩和了情緒,到時候他見到沈千揚,想必也不會如之前那般反應劇烈。


    替兒子掖好被子,慕少遊起身離開。


    那日沈千揚的言語尚在耳邊,“我的耐心有限,別讓我等太久……”


    不由彎唇笑笑,他倒真不敢讓沈千揚等太久了。


    提了藥箱下樓去,依著那日沈千揚與他傳信說的房間號,到櫃檯前問明小二房間的位置,慕少遊便直接往那房間去。


    去到門外,輕扣了兩下門,聽門內有人低聲問道:“是誰?”


    低沉卻不失磁性的嗓音,熟悉無比,正是沈千揚的聲音。


    “是我。”


    清聲應了來,慕少遊徑直推門進去,轉過屏風進了內室,沈千揚正盤膝坐在床上運功療息,聞聲睜開眼來,在將慕少遊清影刻入眼眸的瞬間,眼底墨色霎時濃得快滴出來。


    然而慕少遊的注意力卻先落在他那張五官明晰的俊顏上,道:“近幾日武林各派的人都會陸續出現在朝華樓,你還呆在這裏,是不是太明目張膽了?”


    甚至連容貌也未加修飾,沈千揚真是……無奈看了對方兩眼,慕少遊將手中藥箱放下,正要打開,卻覺身後一股暖意包圍上來,隨即有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後,“就是因為他們都在,所以才不會想到我敢呆在這。”


    不置可否地搖搖頭,慕少遊看了看藥箱裏幾瓶易容用的顏料膠質,問道:“要不要我替你易個容?”


    “不用……”


    隨意一張人皮麵具就可以搞定的事情,何必浪費兩個人的時間。


    沈千揚直接拒絕慕少遊的提議,低頭含住他耳垂,將話題引到別的方向,“我等你等得太久了,你是不是該補償我點什麽?”


    沈千揚口吻極度曖昧,低沉喑啞的嗓音裏摻雜了濃濃的情慾氣息,炙熱的手掌從後腰拂過,落在臀上,隔了衣物在慕少遊尾骨上輕輕一按。


    那樣明顯的挑逗,明目張膽得幾乎已經不能算是暗示,慕少遊頓覺雙腿發軟,幾乎要靠著沈千揚才能站穩,卻又不願因此失了氣勢。


    何況,他這次來是有正事的。


    惡狠狠拍開在臀上作亂的魔掌,慕少遊轉過頭,長眉一挑,清秀的眼含怒瞪向沈千揚,“沈千揚,你能不能正經點。”


    沈千揚笑笑搖頭,手指描上慕少遊唇瓣,“不能!”


    答得是理直氣壯。


    再隨後,他便在慕少遊含怒的目光中俯下身去,輕易地攥住兩片渴望已久的柔軟唇瓣,輾轉碾磨,舌頭靈活地鑽入對方口中,汲取記憶中的醉人氣息。


    溫柔的親吻裏,仍然帶了不可違抗的強勢。


    一如沈千揚這人。


    慕少遊已閉了眼。


    當他肯真正敞開心扉接受沈千揚這人,用心去看這人身上所有好的一麵,霸道卻不失溫柔,強勢卻仍舊顧慮他的感受,便覺一日比一日更容易沉浸在這種強勢的溫柔裏。


    心中對自己的迅速淪陷鄙夷,身體卻誠實地屈服於快感。仰頭享受著唇齒交接帶了的戰慄感,每一次舌尖的相接,每一次唇瓣的互相碾磨,似乎都要將彼此溶在一起。


    有時候,親吻甚至比性事更讓人沉醉。


    終於,等沈千揚放開他時,慕少遊已是雙頰酡紅氣喘籲籲,唇瓣更是紅腫不已,直惹得人想欺上去再度蹂躪。


    眼見沈千揚眼底□色彩漸濃,慕少遊趕緊阻住對方欲再一次的侵占,手抵住對方胸膛,狠狠瞪了沈千揚一眼。


    隻是,含了水光的即使是怒瞪,其中風情猶甚過怒意。


    “沈千揚你等等,要變禽獸也不差這一會!我問你,你和獨孤行下一次約戰定在什麽時候?”


    “不差這一會?”輕易揪住對方話裏的漏洞,沈千揚笑得邪氣萬分,並不急著回答慕少遊的問題,反而是擁著慕少遊低聲說道,“照你這麽說,過了這一會,你就任我為所欲為?”


    慕少遊幾乎是反射性地怒視過去,“說正事!”


    搭在腰上的手掌依舊不安分,言語卻總算老實起來,沈千揚道:“十一月三十,離現在還有一個月。”


    慕少遊將纏著腰上的手臂拉開來,手指搭上沈千揚手腕,聽了一陣,卻是揪起眉頭,臉色很不好。


    沈千揚看出慕少遊臉色不佳,他對自己身體的狀況也很了解,知曉慕少遊是在擔心他,心底隱約有暖流緩緩而過,手掌卻緊扣著對方腰身肆意妄為,“怕我會死嗎?不會的,我自己的情況我知道。舊傷隻要別在和獨孤行比武的時候發作,我就不會輸。”


    慕少遊聽脈象聽得專注,已完全忽視在腰上流連的手掌,垂眼打開藥箱取了針囊,隨即發號施令。


    “馬上脫了上衣,坐到床上去。”


    他探了沈千揚的脈象,發現沈千揚體內真氣運轉比當日在赤峰教時更不穩定,他現在得從頭替沈千揚治療,除了每日針灸服藥外,恐怕還得依前兩日醫書上尋到的方法,盡快找齊四十六味珍稀藥材,替沈千揚煉藥。


    好在藥王穀和赤峰教都不缺奇藥,現在他唯一缺的就隻是間而已。


    針灸服藥得滿十四日,而煉丹怕也要七日。


    這些日子怕要在外麵耽擱,再加上唐秋那邊的事情,時間實在太緊迫。


    絲毫不能浪費。


    他的急切是為替沈千揚治病,可對方聞言卻促狹地笑了來,“少遊,幾天未見,你怎麽變這般急切?”


    第十五章


    慕少遊嘭一聲重重合上藥箱。


    臉頰依舊泛紅,唇微微發腫,極清透的一雙眼卻是含怒瞪著沈千揚。


    以前,他怎麽沒發現沈千揚這人這麽不長進。


    性命攸關的大事就在眼前,他卻一點不在意,還有閑心同自己調笑。


    慕少遊從沈千揚懷裏脫出來,轉身映上對方墨沉深邃的眼,皺眉冷聲說道:“你要是想和獨孤行比武時舊傷發作,一口真氣提不上來喪生他刀下,就盡管胡攪蠻纏不讓我醫治……我還樂得輕鬆!”


    一時惱了,平日裏嘴硬時說慣的言語衝口而出,本沒什麽,但慕少遊這次說完後,卻有種隱約的不安感。


    沈千揚噴在他耳後的氣息也稍冷了點。


    抿了抿唇,想要說點什麽緩和下氣氛,下一刻,卻是一雙手臂自身後再度擁住他。沈千揚略顯無奈的語氣在耳邊響起,臉也埋在他頸窩裏,熱氣擾得慕少遊頸間一陣蘇癢。


    “你這算是擔心我還是詛咒我?”


    慕少遊反問道,“你說呢?”


    “我自然希望是擔心。”沈千揚苦笑了下,又問:“這些天來,你可有想我?”


    並不肯定的語氣。


    與他的一貫強勢極不相符。


    慕少遊聽得真切。


    不管怎樣,沈千揚對他的心意的信任,始終差了一些。但這怪不得誰,當日種種背叛在自己看來或許是別無選擇,但沈千揚看來,卻是對他心意的一再踐踏。


    終不再嘴硬,低聲老實應道:“有想過。”


    環住腰上的手臂瞬間收緊來。


    慕少遊臉上現了些紅潮,再度打開藥箱,取了針囊攤開來,數十根長短粗細不一的長針出現在眼前。他伸手拍拍緊緊環在腰上的手臂,正色道:“去床上坐好,我替你紮針。這半個月不管出什麽事,針灸藥食都不能停。要不然,就算是我師父在世,也無法讓你內息調和。”


    得了想聽的答案,沈千揚這次倒是極配合,隻低頭在慕少遊唇角啄了下,便依言寬了上衣坐到床上,待慕少遊替他落針。


    一套針落完,慕少遊臉色略略有些發白,額上也滿是汗珠。起身想擦把汗,卻被沈千揚伸手拉進懷中,拿衣袖替他把額上密密的汗珠擦去。


    動作極盡溫柔纏綿之能事。


    但下一句話落在慕少遊耳邊,音調很低,卻宛如驚雷。


    “少遊,你的眼睛,當真是嚴老爺子動的手?”


    “怎麽這麽問?”


    沈千揚突然問起這事,慕少遊不由愣了下,心裏也略有些懷疑……


    可是沈千揚懷疑了什麽?


    但又覺得不可能。


    唐秋毒瞎他雙眼的事,嚴守已一口承下,自己也曾未提起,沈千揚不該知道才是。


    卻聽沈千揚又道:“我隻是覺得,嚴老爺子刑訊人的手法,比毒瞎人雙眼殘酷狠辣的多得是,怎麽會想到先毒瞎你雙眼。”


    “或許,嚴守比較恨我這雙眼睛。又或者,這是你授意的?”


    後一句為掩蓋心虛的玩笑話剛出口,慕少遊就覺耳朵上一疼。竟是沈千揚狠狠咬了他耳垂一口,力道極狠,連帶著他心也疼了下。


    “我便這麽讓你信不過?”


    “沒有……都過去的事情了,還說那麽多做什麽?小痕這會怕要醒了,我回去看看他。”


    怕再說下去會露出破綻,慕少遊搪塞了幾句,起身收拾好藥箱,便準備要出門。沈千揚並未攔他,隻是靜靜看了他一陣,慕少遊被看得心慌,便道:“我晚些給你送藥過來,這幾日盡量別和人動手,練功調息時也別急進……我先回去了。”


    說完話出門,竟覺有點落荒而逃的味道。


    他其實不是要替唐秋隱瞞。他也麽沒那麽善良,要幫著唐秋在沈千揚麵前維護他的形象。隻是……他一貫的個性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不願假手他人。


    這個仇,他並不希望借沈千揚的手來報。


    更何況,唐秋對他雖是萬般手段使盡,但對沈千揚卻是極忠心。甚至於當年,沈千揚因自己重傷落難之際,也是唐秋扶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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