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種矛盾與可笑的行為,可以用作解釋的,隻有一個……這個人是他的,除了自己,不允許別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惟一的解釋,用來說服他人與自己的解釋。


    勒住秦休腰的手臂有若牢,懲戒式的吻終於結束,門外的叩門聲適時地響起,唐秋的聲音隨即傳來。


    “千揚,我來了。”


    “進來。”


    聽聞唐秋的聲音,秦休想要從沈千揚懷中掙出來,卻被重重按回去,就這麽坐在他懷中。秦休心裏愁得都想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這副模樣出現在唐秋麵前,他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他現在已經被沈千揚折磨得焦頭爛額,實在是沒有能力也沒有心力再去招惹一個敵手。即便已經招惹,也不想激得對方想立刻就來殺掉他。


    幾番掙紮仍舊無效,沈千揚落在耳邊的身音卻低啞許多,“你再這麽動下去,我可以不用見唐秋了。”


    “……”


    秦休絕不是臉皮薄的人,相反,平日裏他臉皮厚得驚人。秦痕欺負起肖陵那惡形惡狀的無賴模樣,多半是學了他。但此刻因這句話,以及兩人的姿勢,和因這姿勢而隱約感受到的抵在腿間略有抬頭傾向的某物,秦休臉不可抑製地紅了起來。


    臉紅之外,還有些隱約的怕懼,今日難道真躲不掉……


    而沈千揚看見他轉紅的臉色,和光影裏略垂的眼,便覺得下腹一陣腫脹,幸好此刻唐秋已進屋來,才讓沈千揚將不斷升起的邪念壓下去。


    唐秋站在屋中,看著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眼底墜了厚厚一層暗色,手在袖子下攪得變了形,卻是清淺一笑,將另一隻手裏的帖子遞給沈千揚。


    笑容裏看不出半分破綻。


    “千揚,你看看這帖子。”


    沈千揚伸手將帖子接過,翻開來一看。


    秦休人在他懷中,眼角餘光隨意一掃,便掃到帖子底下的名字,整個人頓時一怔,視線也膠著在上麵,移不開分毫。


    竟是戰帖。


    第二十三章


    沈千揚伸手將帖子接過,翻開來一看。


    秦休人在他懷中,眼角餘光隨意一掃,便掃到帖子底下的名字,整個人頓時一怔,視線也膠著在上麵,移不開分毫。


    竟是戰帖。


    帖子上內容不多,隻有四五行字,秦休隨意一掃就已掃完。


    但引他注意的,卻是帖子上的落款,以及跟在落款後的一個小小印記。


    下戰帖的人,居然是獨孤行。


    肖陵的師父,刀狂獨孤行。


    而那落款之後的印記,則是個朱紅半圓,圓中是個龍飛鳳舞的小篆,隱約可以看出是個莫字。更讓秦休驚訝的是,這帖子上的字跡,他萬分熟悉。


    挺瘦秀潤,遒麗但不失鋒銳。


    這樣的字跡,他當初看得太多太多。


    幼時初學字,大他數歲的師兄,握了他的手,一筆筆寫就的,便是這樣的字體。縱然世事變幻白雲蒼狗,一晃近十年,他從未回過藥王穀,但這些舊時記憶,怎能淡去?


    不自覺視線已在帖子上粘得太久,人也出神出得太久,待驚覺失態時,沈千揚扣在他腰上的手已驟然收緊,深若寒潭的眼裏滿是不悅,濃鬱的墨色裏夾雜著怒意與妒恨,如排山倒海般撲湧向他。


    “你在想什麽?”


    低沉的音調,森寒的語氣,沈千揚自己也不明白,心頭那種如野獸在撕咬啃噬的痛楚到底該怎麽平息……


    將懷中這人揉進骨血,是否可以?


    秦休的失神太過明顯。


    原先抱著秦休時,秦休雖是不斷掙紮,但將修長柔軟而不失韌性的身軀鎖在懷裏的溫暖感,讓他覺得,心裏數十年的空虛仇恨,似有一瞬間的消淡。但隨這帖子打開,懷中人陡然僵直的身子和臉色迷惘追憶的表情,讓他覺得……心裏的恨又深了些,那種縱然墜入地獄也要拉這人同行的瘋狂,又瞬間升起。


    獨孤行是肖陵的師父,與肖家淵源定然不淺。秦休一見這帖子就這邊失魂落魄的模樣,除了肖墨涵,他還能是想到了誰?!


    又或者,他以為獨孤行的出現,可以讓他脫離自己的掌控?


    絕不可能。


    恍惚中想起幼年時相關種種,秦休絲毫不覺自己已觸到沈千揚逆鱗,驟然被人從舊時溫暖的記憶中驚起,腰上近乎淩虐的疼痛讓他不由自主狠推開沈千揚的手臂,而這動作,卻讓對方的眼神更加森寒,眼底寒光寸寸如刀鋒,似要將他割得體無完膚。


    “千揚,獨孤行約戰的事情,你怎麽看?”


    將兩人間的波濤暗湧盡收眼底,唐秋嘴角噙了絲冷冷的笑,適時出聲打斷兩人間的視線交纏。


    沈千揚壓抑著心底一潮一潮不斷湧的,近乎瘋狂的想捏碎懷中人的暴虐感,將注意力勉強轉回唐秋身上,冷聲答道:“就依他的條件,有何不可?失了無垢山莊,中原武林又將刀狂推出來了嗎?難道,我還會怕了獨孤行不成!”


    獨孤行,被尊為刀狂,一生醉心武學。他少時出身寒微默默無聞,三十歲時卻橫空出世,僅憑一把碧暝連挑江湖數十門派,身經百戰,無一敗績。此人刀法雖精湛,人卻過度狂妄,數百場爭戰為他築起刀狂的無上威名,卻也為他樹下累累強敵。


    後來獨孤行約戰無垢山莊莊主肖明堂,肖明堂雖是用刀的好手,但畢竟比不得獨孤行,迴風十六式才使了一半,手中兵刃就折於碧暝之下。但肖明堂心懷坦蕩,並未因此對獨孤行有任何不滿,反倒真心結交這個朋友,更出麵替他化解與江湖各派間的嫌隙。獨孤行為人雖狂妄驕傲,對肖明堂卻十分欽佩,稱其刀招有盡仁心無敵。


    眼下,獨孤行下戰帖,邀沈千揚於九月十五一戰,地點定在北疆和中原交界處的蒼雲雪山,貼中更言明,此次沈千揚若戰敗,便要放還肖明堂與柳隨風,交還碧暝,更不準再派人追殺肖陵。而獨孤行若敗,便將一條性命交到沈千揚手上,生死無怨尤。


    這樣的條件,沈千揚本沒有答允的必要。


    獨孤行在刀法上的修為,已至無上境界,他出道數十年來,從未有人在碧暝下出勝。沈千揚武藝雖精,炎焰掌霸道狠絕,但也未必是獨孤行對手。


    而且,他身上舊傷也是一個隱患,就算秦休將他治好,也應多療養一段時間,而不是貿貿然與獨孤行這等高手爭戰比試。


    而且,沈千揚要是輸掉比試,就得將肖明堂等人放回,這無疑為赤峰教再樹勁敵。無垢山莊於中原武林的作用,並非它有多大勢力多少能耐,而在於,他是中原武林的公正,失了它,中原武林掩在種種麵具下的平衡,輕而易舉就可打破。這對赤峰教吞併蠶食各大派,奪取各派手中地脈資源再有利不過。


    唐秋將局勢看得分明,於公於私,他都不願沈千揚接受這場挑戰。


    “千揚,我認為你不必出戰。隻要你不答應,獨孤行武功再高,也無法闖到赤峰教劫人。中原武林失了肖明堂,對我們再有利不過。而且,你身上的傷……也不宜出戰。”


    沈千揚揚聲笑道:“我既然敢應戰,就從未想過要輸。刀狂自出無敗績的神話,這麽多年未有人打破,就由我來試一試。何況,我若拒了這挑戰,未免讓中原武林那群人看輕。”


    話雖這般說,其實沈千揚自己也明白,會應下獨孤行的約戰,多少有一些賭氣的味道。到他這般年紀,以他這般個性,還會做這種毛頭小夥子的莽撞事,多是因為秦休剛才的失神。


    而這樣的清楚明白,仍然掩不住他的衝動。


    所有能維繫慕少遊和肖墨涵的牽連,他都想要斬斷,不留一絲一毫,當著那人的麵,狠狠斬斷的衝動。


    近乎夢魘,無論對自己,還是對慕少遊來說,都是。


    卻無法壓抑。


    知他素來不服輸,唐秋也知勸他無用,便不再在此事上多言。但唐秋也不急著離開,而是猶豫考量了一陣,道:“千揚……嚴老爺子還在外麵跪著,夜深露重,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沈千揚此刻心火正熾,聞言眼中森寒益發凝聚。


    他素來不喜歡人逼他。


    再看懷中秦休又有些失神的跡象,沈千揚心裏一把燎原大火頓時燒得無邊無際,恨不得此刻就把懷裏人揉碎了來。


    他語氣中明顯帶了怒意,“你去勸嚴老爺子回去,他若不肯,就讓他跪!”


    “是。”


    唐秋跟隨沈千揚多年,何曾見沈千揚這般喜怒形於色的模樣,又何時見他對嚴守如此狠絕。原因為何,唐秋這般心思剔透的人,何嚐猜不到?


    短短一個‘是’字應來,牙關都恨得咬出了血,轉身離開時,指甲更深深掐進肉裏。


    這世上有慕少遊一日,沈千揚的心思便一日受他影響。而赤峰教多年經營,想一統中原武林的心願,最終也會因慕少遊這個絆腳石受阻礙。


    這樣的人,絕對留不得。


    自看到帖子後,秦休便是數次失神。


    他從不知道,師兄與獨孤行會有牽連。他這個師兄心性淡薄,平日裏雖對誰都是笑吟吟的,但除了師傅和他這個師弟,從未真正把誰放在心上。


    他也不願多出藥王穀。


    而且藥王穀一貫遠避世外,從不插手江湖爭鬥,就連當年派他往無垢山莊照顧肖墨涵,也隻是因為師父欠了肖家一個人情,派他這個徒弟去還債罷了。


    現在,師兄怎肯執筆,替獨孤行寫這種戰帖?而且……師兄還在最後留下他專用的印記,這是在暗示,還是別的什麽?


    莫非師兄知道他在赤峰教……


    一個大膽的假設在腦子裏成形,秦休覺得自己心怦怦直跳,幾乎要從胸腔跳出來。


    激動之後,忽然又想起當年在藥王穀,他跪在七殺陣外,師父看著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那一頭白髮在那年的月下,亮得灼傷他的眼。


    “我怎生收了你這麽蠢的徒弟……好,你走吧!走之後,此生不得再踏入藥王穀半步!”


    記憶中,師父當年的麵容仍清晰無比,秦休頓覺胸口疼得厲害,像被人猛然揪住心裏最軟的地方,狠狠地擰了個轉,一時間疼得他說不出話來。


    那種疼,甚至壓過了沈千揚在腰上淩虐的手帶來的疼痛。


    一個地方太疼,疼得太久,身子便會麻木,再也覺不出別的感覺。


    秦休正按著胸口覺得透不過氣,身子卻突然騰空來,待他反應過來,人已被沈千揚打橫抱起,眼見著室裏那張床離自己越來越近,秦休終於自過往記憶中將一點心思勉強挪回,人也慌了起來。


    他急忙道:“沈千揚,你放我下來……唔……”


    然而沈千揚絲毫不顧他的抗拒,猛將他壓倒在床上,侵占意味十足的吻瞬間覆蓋上來,堵住他的嘴。在身上重重拂過的手沒有一絲猶豫,目標明確地移到他腰間,狠狠將腰帶扯開來。


    “放了你幾天,便把我們之間的約定忘得幹幹淨淨了嗎?別忘了,你現在的一切,得由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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