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今阿晏說喜歡他,那麽,從前不好的一切,便都過去了。


    “那是什麽?”


    “哦,”這個打斷很有效果,北冥晏提起手中的食盒,興奮道:“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打開食盒,香氣頓時撲鼻而來:“好香。”


    北冥晏點點頭,小心翼翼看了眼薛駱遷:“我……我自己隨便做的……可能不好吃……”


    “怎麽會?”


    兩個人一個坐在欄杆裏,一個坐在欄杆外,一個吃,一個看,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薛駱遷乃世家出身,雖自小習武,卻不忘儀態,這些年來也曾有意學習古蜀禮教,樣子得體。


    北冥晏卻沒有注意這些,隻是平時他太不好意思盯著薛駱遷看,此時薛駱遷正專心吃飯,他便可以偷偷多看他兩眼。


    一直都知道薛駱遷是一副好模樣,即使淪為階下囚,在這昏暗狹小的牢房中,穿著清一色樣的囚服,一舉一動還是可以在隨意之間,叫他心動不已。


    一點點的悸動,藏不住的歡喜。


    “阿晏?”


    北冥晏看得入迷了,恍然一驚:“啊,哦。吃完了?”


    低頭再看,是差不多都吃完了,才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好吃嗎?”


    薛駱遷自然答好吃,隻是見他在食盒中還放了傷藥,知道他擔心六扇門動用私刑,不免有些好笑,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阿晏把藥帶回去吧,我用不上的。”


    北冥晏被捏得臉頰上的肉鼓起來,嘟囔道:“萬一……”


    “不會,阿晏肯接受我……”


    這有什麽必然聯繫嗎?北冥晏不解地眨眨眼。


    “我定會好好的,回到阿晏身邊。”


    他湊近了北冥晏,似乎是忍不住想要親吻北冥晏,叫北冥晏一愣,手足無措,慌忙閉眼。


    卻沒有預想中的柔軟,隻是被摸了頭頂:“好了,回去吧。”


    牢房中不甚明亮,北冥晏並沒有察覺他通紅了耳朵,收回手時抿了抿唇。


    “哦,好,”慢慢吞吞地站起來,強調了一句:“我還會來看你的。”


    薛駱遷遲疑了一下,卻被搶話道:“現在你在大牢中,管不住我,我要來。”


    “阿晏……”


    “……我想見你。”


    “……”


    “我會乖乖聽話,待在朝星身邊,會同他一起來。”


    語氣中分明是乞求之意,可眼中的堅持卻毫不讓步,薛駱遷本就捨不得他,當下心就軟了,伸開胳膊:“阿晏,過來。”


    “嗯?”


    “讓我抱抱,”說話間,他已攬過北冥晏,將他抱在懷中:“等我。”


    薛駱遷不算強壯,懷抱卻一向給他溫暖和安寧。


    “嗯。”


    “哦還有這個,”一個包袱被塞進去,薛駱遷打開,裏邊是幾件厚衣服。


    習武之人運功即可禦寒,北冥晏也知道,可這些天心裏亂糟糟的,竟沒有想到,趕著請雲家做了幾身衣服,雲家給薛家做了好多年衣服了,身量尺寸都有底子,況且雲家還欠著人情,很當回事。


    交代完這些,他走出兩步,又被叫住。


    “我也有樣東西要交給你。”


    “嗯,是什麽?”


    薛駱遷走到小桌旁,提起筆寫了幾個字,將紙一折,遞給他:“把這個交給祖父,他會給你。”


    北冥晏十分好奇,看了眼薛駱遷:“我能看看嗎?”


    “我隨便一說,不能便算了。”


    薛駱遷笑道:“我還什麽都沒說,你急什麽?當然可以。”


    紙上隻有兩個字:令牌。


    “令牌?是什麽?”


    “盟主調令。我不在你身邊,若朝星有不能護你周全之時,天下武林,皆可一用。”


    北冥晏怔怔道:“這……不好吧……”


    某人負手,淡淡道:“願賭服輸。”


    塞外雪山,數九寒天,武林大會,以武會友,盟主調令,願賭服輸。


    天下武林,莫敢不從。


    北冥晏心道,不如先將這張紙交給薛爺爺,其他再議不遲:“好。”


    他覺得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還需要調令別人,給薛駱遷惹麻煩。


    “那……我走了?”


    “嗯,我看著你。”


    “你、你別忘了,要在廟會時,帶我上城牆……”


    “好。”


    這個好,胸有成竹,是否是說,他可以在廟會結束之前回來?


    北冥晏沒有再問,道一句:“我可爬不上去。”


    他輕功飛得上去,確實爬不上去。


    薛駱遷點點頭:“嗯,阿晏再不走,我可忍不住了。”


    “什麽?”


    “抓你進來,然後……”他指了指裏邊的床。


    北冥晏還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睜大了雙眼,卻看都不敢再看薛駱遷一眼,幾乎是小跑著離開。


    他走路時,掛在衣帶上的劍穗晃晃悠悠,那是薛駱遷送給他的、“破劍”的回禮。


    他沒有佩劍,便掛在衣服上,那玉佩的位置,怪就怪吧。


    誰叫他喜歡。


    於是有些長,垂在衣擺上,薛駱遷自他進來不久便注意到,此時看他離去的背影,無端想起了那個男人,便是他爹。


    他爹和北冥晏當真一點也不像,薛落思生性活潑,喜好使壞,對親近之人少有正經時候,和古蜀出身的北冥晏簡直是兩麵。


    可如今他們卻有些像了。


    當年他娘送這個劍穗給他爹時,他爹卻也將它拴在了衣服上。


    娘問:“你這是做什麽?”


    爹笑嘻嘻道:“衣服比劍常帶在身邊,叫為夫時常想起娘子。”


    後來娘又笑著啐他,說你怎麽不拴在脖子上,日日夜夜想起。


    爹不正經地說,夜裏在一處睡,不用劍穗提醒。


    被娘說教在兒子麵前不要臉皮後,一臉嚴肅地換了一個理由,說萬萬不可,那樣不漂亮。


    他見過爹的劍術,揚劍時劍穗飛舞,如一把軟劍,真是好看。


    薛落思臨死之前,有三件事交代給獨子。


    第一,封逢山劍;


    第二,要常笑;


    第三,一定將這劍穗,交給他心愛之人。


    當年薛落思因碧落之女,洗盡鉛華,脫離薛家,他娘更是清貧不已,三口之家住在碧落之國邊境,日子清苦,自然買不起什麽名貴之物,這劍穗是他娘唯一值錢的東西。


    好在他爹喜歡得緊。


    好在他的阿晏喜歡。


    如今有了阿晏,後麵的兩個要求他已做到了。


    北冥晏走出來時,臉上帶著笑,見著姬朝星了才收斂了些,卻不想姬朝星先一步道:“嘖,北山輕功天下第一,你的輕功更是在薛駱遷之上,爬個牆還磨磨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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