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駱遷揚起嘴角,悄悄笑了一下。


    他的對手也從另一邊走上看台,今日的沈慕婧看上去要比那日安靜許多,比起她來,這場比武的焦點多在時鏡劍和薛駱遷身上。


    銅鑼一響,薛駱遷收回視線,剛剛麵無表情的臉上很快出現一絲疑慮。


    時鏡,劍尖已指向他的咽喉!


    坐在高台上的年輕王爺道:“這姑娘身法好快。”


    薛駱遷後仰躲過,抽空看了眼沈慕婧,少女的表情同他一般,看不出喜怒。


    沐晨出鞘,劍尖輕佻,走得是拖延之勢,時鏡卻不出他所料,在沈慕婧手上幾乎毫無章法,一昧死攻。


    場上飛沙走石,薛駱遷一再以退為進,開場一柱香了都沒有主動進攻。


    場上看客也都屏息以待,不敢發表議論。


    是因為沒有天下第二神劍逢山在手,所以畏手畏腳?


    可是在場中人大多數都在四年前去過塞外雪山,但凡見過薛駱遷招式之人,有些門道的都明白,他的強在於劍法而不是兵器。


    越看越著急的,諸如姬朝星,在他眼裏,除了葉笑雲值得薛駱遷如此大費周章之外,別人還入不了眼。


    小小的神墓樓算什麽?沈慕婧又是誰啊?


    越看越疑慮的,譬如薛堯衫、霍連城,以及青雲王。


    越看越緊張的,大多數人皆是如此。


    這些人看歸看,焦慮歸焦慮,卻無擔心之意。


    即使那女娃拿著逢山,薛駱遷也不會輸。


    武功在人不在武器。


    北冥晏也是這麽安慰自己的,可心頭總是有一絲不安,緩緩爬到心上,纏繞起來,越來越多。


    沈慕婧好似不是她一般,變得淩厲和神秘,叫人捉摸不透她的招式和情緒。


    與他同一想法的,便是場上的薛駱遷了。


    她的招,招招合理有分寸,卻與神墓樓的劍法漸漸偏差,每一次揮劍斬下和穿刺都含著必殺的意味。


    這樣的人,要近身,有些困難。


    又一次驚險的實砍,沐晨劍格擋,發出清脆的嗡鳴聲,劍在手上震盪不止,連帶這薛駱遷整個手臂都麻了。


    這般力氣,不似沈慕婧!


    隨即下一波攻擊便來,薛駱遷輕點足尖,身體像燕子一般滑開,還沒落地,指尖便敲上時鏡。


    她竟跟上了薛駱遷的動作!


    有幾個人雖然站得遠,卻第一時間看出了不對勁。


    霍連城站起來,皺緊眉頭吩咐侍衛道:“保護好王爺。”


    青雲王爺搖著摺扇,悠哉道:“多謝霍前輩,不過有武林盟主在,您還怕什麽呢?”


    “有問題,”霍連城沒有回答,而是給一旁的薛堯衫使了使眼色。


    幾位前輩紛紛站起,走到看台邊緣觀望。


    “喂!你回來!”姬朝星一把拉下北冥晏:“給我坐好!”


    姬家是朝廷忠臣,譬如姬朝星就是當朝皇後的堂弟,所在的看台就在青雲王旁,姬朝星拿眼瞟了瞟青雲王,低聲道:“不必擔心!這點信任都沒有?”


    北冥晏猶豫了一瞬,方才下意識站起來,實在是因為心裏的疑慮和擔心過重,一時沒忍住。


    “接著看!”姬朝星死死按住他的胳膊。


    場上仍在對峙,時鏡金色的光輝在二人中間忽隱忽現,一道銀白色的劍光迎擊,快如鬼魅,一時難分難捨,瞧不出勢頭。


    忽然,金色劍光止住了,也不知道薛駱遷是如何近了她的身,手掌向上一拍沈慕婧的手腕,時鏡應聲飛了出去。


    “是鎖劍技,”霍連城道:“想不到年紀不大,如此爐火純青。”


    “武學天才就是武學天才,當年我練成這招,比他足足晚了十年。”


    薛堯衫道:“一般啦一般啦,他都是沾他爹的光。”


    墨衣卿相薛落思,上代武林盟主,逢山劍的真正主人,薛駱遷的生父。


    “真不知道你們薛家都是吃什麽長大?一代比一代有出息。”


    “不行啦不行啦,這小子比起我那兩個兒子來說,可差遠了。”


    北冥翩義不解,道:“二十一歲的武林盟主,你還有什麽不滿?”


    薛堯衫笑眯眯道:“不務正業,”說著,他移開看場上的目光,看北冥翩義,笑容滿麵:“說白了就是給別人養的。”


    霍連城道:“白眼狼唄!”


    局勢已定,連劍都拿不住的人,其實都沒有資格和薛駱遷比,因為神墓樓也修劍道。


    薛駱遷見劍飛了出去,便沒有再去扭沈慕婧,誰知,沈慕婧握爪伸拳,朝他腹部上抓來!


    沐晨劍再擋,被抓出五道黑色的痕跡,在素白色的劍身上。


    不對!


    抬頭一瞧,沈慕婧的臉色已經隱隱發青!


    青雲王一拍扇子:“還不認輸?”


    一邊神墓樓的幾個,沈慕羽道:“不對……”


    沈慕婧從未習過拳法或是爪法之類的功法!


    可事實卻是她正雙拳與薛駱遷纏鬥!


    從剛開始那一劍,薛駱遷便覺隱隱不對勁。


    首先,沈慕婧的速度沒有這樣快;


    其次,就算她隱藏實力,也不會如此悄無聲息,習武之人確實可以一定程度上悄無聲息,可是一場切磋下來,她都不換氣的嗎?


    他並沒有感受到她的氣息,即使是在如此劇烈的動作之下。


    最後,沈慕婧的臉色愈發不對勁了,剛開始是有些白,後來變得雪白,慘白,慢慢發青,現在額上已隱約發黑。


    另外,她的手冰涼刺骨。


    以沐晨劍上被抓出的痕跡來看,若要被她抓一下,或是拳頭正中,或許能被掏穿心髒。


    “沈姑娘?”


    沒有應答,沈慕婧就像被人操縱的傀儡,沒有情感和意識,完全服從命令行事,這命令也再明顯不過:殺了薛駱遷,或是傷了薛駱遷。


    他已確定沈慕婧不正常,甚至無端想到那個假的季風吟,皮膚化開後的趙采渝。


    這時,沈慕婧的袖中和羅群褶皺裏忽然射出幾排暗器,範圍超出薛駱遷一個人的射程,直取他與他身後的人。


    他身後,是青雲王和霍連城等人。


    薛堯衫喊道:“別管那麽多!先製服她!”


    霍連城補了一句:“膽敢反抗,死傷不顧!”


    薛駱遷點點頭,踢得到的暗器全部踢了回去,接下的暗器全部投擲回去,剩下遠的,霍連城和薛堯衫則一一接下。


    薛駱遷想再叫兩聲沈慕婧,誰知躲過迴旋的暗器後,沈慕婧堪堪站定,頭朝後仰,不動了。


    她的頭扭成一個詭異的姿勢,從前邊看,如果和她一樣的高度,就像看到一具無頭屍體站在那裏。


    看台後麵的眾人看清她的麵部,紛紛發出驚呼。薛駱遷快步繞過去,看到沈慕婧的後腦緊緊貼著脊背,臉上已七竅流血。


    脖子中間,滲出絲絲血跡。


    薛駱遷湊近去看,脖子果然已被扭斷,後來再被人fèng起來的,否則不會仰成這樣的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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