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兩人盡量貼著牆壁爬上那座廢料小山,已然是大汗淋漓。以陌本著捨命陪君子的精神緊隨其後。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李倩腳下一滑,身體便失去平衡向一側倒去。以陌伸手去拉她,卻慢了一步。慌亂中李倩本能用左手支撐,一條斷裂的細長木材尖刺滑過她的胳膊。幸而衣服較厚,手肘被割破的傷口並不很深。


    血從鮮紅的血線裏慢慢溢出來,疼的她齜牙咧嘴。


    “要不要緊?”以陌慌了神,手忙腳亂的從口袋裏摸出餐巾紙按住她的傷口,心疼的問,“疼不疼?”


    “還行。”李倩無奈的嘆口氣,“看來我和蘇大少的愛情之路有如羅密歐和朱麗葉,很坎坷吶。”


    “什麽時候了還鬧。現在怎麽辦?去醫務室吧。”


    “好不容易爬過來,當然要看一眼才走。再說,就算要去醫務室也得走正門吧,這條是死胡同吶。”


    “……”


    這個休息室是一間被臨時徵用的小教室。窗台上放著的幾株盆栽植物起到了很好的掩護作用。玻璃窗開了一條小fèng,可以聽見裏麵傳來的聲音。


    兩人鬼鬼祟祟的趴在窗下,慢慢朝上露出兩雙眼往窗裏看。


    眼前的這一幕,讓兩人慌亂中捂住自己的嘴。


    溫暖的燈光下。


    空曠房間裏的站著兩個人。


    頎長男子的左臂撐著牆,將棕色長捲髮的女生禁錮在自己的身體與白色牆壁之間。


    那女生穿著k大的校服,長長的睫毛輕顫,眼裏有著濕意。那張臉正是多次出現在k大招生海報上的校園形象大使——宣晴。


    而她身前的頎長年輕男子身著白色西裝,右耳環和配套的黑色羽毛鑽石的胸針閃著暗色流光。


    略垂的頭,琥珀色的眼睛。英挺的鼻樑,唇角微微上揚,似乎噙著一絲模糊的笑意。那笑與他天使般的麵容背道而馳,帶著邪氣,妖冶異常。


    蘇遠歌。


    這個神情與他在任何媒體前的表現都不相符。聚光燈前的蘇遠歌很少笑,冷冷的帶著幾分憂鬱,因而被粉絲們稱為“憂鬱王子”。而此刻……太過匪夷所思,以至於讓李倩目瞪口呆。以陌則是被如此熱辣的鏡頭震住了,心裏默念非禮勿視,但目光卻移不開。


    畢竟,麵前這兩人的組合填充了她心裏關於“俊男美女”的全部假定。如此漂亮的兩個人,就像是精緻唯美的油畫,令人神往。


    接下來的一切彷如某個電影的慢鏡頭。


    蘇遠歌一點一點曲肘靠近,左手勾起宣晴的下頜毫不猶豫的垂下頭吻上去。


    纏綿悱惻,一室旖旎。


    室外偷看的兩人保持著半蹲的姿勢,瞪圓了眼,漲紅著臉,腿麻了都渾然不覺。


    “宣大小姐滿意了?”那個吻結束的時候,蘇遠歌仍舊保持著貼近的曖昧姿勢,垂眸看著懷裏呼吸不穩的女生開口。聲音柔軟的充滿著蠱惑,“或者,我們節目結束後繼續?”


    “遠歌……”她輕顫著發出一個音。


    “不過。”他的呼吸落在她耳畔,輕聲道,“我的過夜費比出場費高呢,那幾百萬恐怕不夠。”


    “到底是為什麽?我們之前明明……”哭腔的女聲。


    “膩了。”他鬆開手,轉身坐在桌子邊沿,隻一瞬便換成了冰冷疏離的表情。“我恐怕沒空陪你繼續那些戀愛遊戲。當然,如果宣和地產願意像這次一樣一擲千金,我也很樂意再次為宣大小姐伴奏。”


    “蘇遠歌!你怎麽能這麽……”宣晴氣急敗壞的哭出聲來。


    “無恥?下作?”他起身,向著她的方向走去,用手指撫過她的眼角,摸到了溫熱的淚痕。


    “即便如此,你還是無可救藥的迷戀我,不是麽?”他微眯起的眼,仿佛大霧瀰漫的瞳,永遠看不穿的神色。


    “眼淚會把妝弄花吶,寶貝。”他微笑的表情配上猶如咒語般的聲音有著讓人心醉的力量,即便是說著與語氣完全不搭的話。


    “把眼淚擦掉,然後,滾吧。”


    女生的淚奪眶而出,轉身衝出門去。


    窗外的兩隻老鼠保持著能塞進一直鵝蛋的驚訝口型,僵在原地。


    偶像。原來。是這樣的。


    以陌同情的看著身旁的李倩,她心裏的那尊閃閃發光的崇拜目標完全崩壞了罷。


    就在這時,隻見玻璃窗被人從內一把拉開。緊接著一大杯水就潑了出來。


    她一把推開了李倩,那杯水正中麵門,澆濕了頭髮和上衣。


    兩人站起身來,完全暴露在手握水杯的人冰冷的視線裏。


    “兩位看的還愉快麽?”蘇遠歌麵無表情的站在窗前。


    32.潑水×手機


    “我們……不是故意偷看的,呃……是來要簽名的。”一向彪悍的李倩舌頭打了結。


    “哦?那真不幸,我是故意潑水的。”他交叉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著兩人。


    被澆濕的以陌皺了眉。這個性格和外表相差十萬八千裏的傢夥實在讓她很火大。她看看身邊沮喪和無奈交織的妞兒,那點孱弱的自尊心猛然爆發了。


    “蘇先生。”以陌以一個漂亮的手撐翻過陽台跳進室內,沖麵容冰冷的男人說,“我的同學為了要到你的簽名甚至弄傷了手。或許我們偷聽的行為讓你不快了,可是那確實是個偶然。你不能通融一下麽?”


    “不。”他居然連個理由都不給,拒絕的萬分徹底。


    以陌深呼一口氣,安撫已然狂躁的心態,抬眼平靜的說,“幸好你說不。在我看來,讓你這樣的人簽名真的會糟蹋一張幹淨的紙。”


    說完她拉著同樣從窗戶爬進房內的李倩大步往門外走去。


    碰巧這時響起敲門聲,精緻妝容的年輕女助理探頭進來,看見濕漉漉的以陌和捂著胳膊的李倩嚇了一跳。


    “你,你們……”她愣愣的在兩人身上打量。


    “什麽事?”懨懨的聲音在她兩身後響起。


    助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即刻從迷濛中清醒過來,小心翼翼的賠笑道:“遠歌,剛才宣小姐說身體不適,讓我們把節目時間向後推……”


    無聲無息的,另一杯水衝著助理撲麵而去。她臉上的妝容被水衝散,順著臉頰淌出黑色痕跡。似乎是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般,她沒有任何驚訝和埋怨的神色,隻是從衣袋裏摸出紙巾,把水擦幹。


    “車鑰匙。”他站在女助理麵前攤開手掌。


    “遠歌!……你不能一走了之,老闆囑咐過……這次……”她手足無措的哀求。


    “五秒內把鑰匙交給我,否則,開除。五。”他冷著臉。


    “遠歌,你聽我說……”


    “四。”


    “你不能走……”


    “三。”


    “這樣是違約……”


    “二。”


    “宣和地產那邊沒辦法交代……”


    “一。”


    助理認命的把鑰匙放在他攤開的手掌上。他拉過搭在椅背上的一件大號衛衣套上,把帽子拉起,遮住大半張臉。


    “我先走了,後續交給你,你應該很善於處理這些遺留問題,南希。”


    “哦對了,再見,偷窺狂小姐們。”他輕笑一聲,翻出窗戶去。


    很不幸的,那便是以陌和李倩爬進來的那扇。


    在他的潛意識裏,既然她們能從這條路進來,他自然也能從這條路出去。


    於是,蘇帥哥很錯愕的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建築垃圾擋住了去路。


    他皺皺眉,轉身欲翻窗回來,卻發現窗戶已經被人從裏麵扣住了。


    手指搭在鎖扣上,站在窗口的以陌挑眉淡定的望著他。


    隔著玻璃的針鋒相對。


    一旁的李倩和助理南希滿頭冷汗。


    安以陌是個倔強的姑娘。這是李倩對她的認知。她執著和堅持的姿態時常出現在憤怒的時候。現下,明顯的,她怒了。


    南希是蘇遠歌眾多如走馬燈般淘汰的助手中堅持時間最長的一個,她跟著他已經超過了半年。在她看來蘇遠歌的脾氣類似於一個被寵壞的孩子。任性的、無理的、驕傲的,但同時又是將自己的真實情感隱藏極深的人。大多數時候他是安靜的,麵容冰冷的。但此刻,玻璃窗外他皺起的眉,反射般讓她扶額虛汗。他,也怒了。


    他微眯起的眼,看向自己,就像是一條在打量食物的蛇的眼神。以陌被腦袋裏忽然冒出的這個比喻所糾結,渾身不舒服起來。


    “那個……”先出聲的是南希,她拍拍以陌的肩膀說,“這位同學,呃,外麵很冷。他站久了會著涼的。”


    “不會。我剛頂著被水澆濕的腦袋站在外麵吹了會,不算很冷。”她置若罔聞。


    “……他需要準備節目,放他進來吧。”南希又瞥了眼窗外目光陰冷的男人,說話時不由背過身,如芒在背。


    “剛才不是說節目推遲了麽?而且放他進來他會跑,不如關起來安全。”以陌微笑。


    其實我也不想放他進來啊……南希內心對這個勇敢的姑娘致以一萬分的敬意。可是……


    假如不放他進來我會死的很慘吶……南希欲哭無淚的感覺到那零度以下的視線透過玻璃砸在自己背上。“同學,無論如何,你還是先把窗戶打開……”


    手機忽然作響,南希迅速的接起來。


    裏麵傳來那男人低吼的聲音。“速度開窗。叫保鏢進來,把這兩個不知從哪兒來的東西給我丟出去!”


    果然,爆發了……


    “同學,你再不放手我就要被炒了……”南希神情哀憐的望著她。


    “……”以陌完全受不了這種楚楚可憐的眼神,電打了一般鬆開手。


    李倩看準時機拉著她便往外跑去,穿過走廊,頂著保安和圍觀女生詫異的眼神狂奔。


    兩人氣喘籲籲的鑽進衛生間,麵麵相覷,隻覺得這遭遇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以陌看著李倩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李倩看著她濕漉漉的腦袋,兩人想起蘇大帥哥縱身一躍的瀟灑姿態和被關在窗外進退兩難的氣急敗壞,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


    “現在我才發現,個人崇拜害死人吶。”李倩認真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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