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麽!不許動孩子!”守安怒喝一聲。那個人被吼的嚇了神兒,愣住。


    “我有幾句話對他們說,說完我就走。”守安蹲下來,對那幾個孩子說:“都乖乖的,不許出門亂跑,不許提師父的事兒。誰要敢欺負你們,就去找洪少爺,他會幫你們的。”


    “師哥,你去哪兒啊!”幾個孩子拖著哭腔說:“師父走了,你也走了,你們不要我們啦?”


    “哪能兒啊”守安的眼睛也有點濕潤了:“師父的戲唱到頭了,我的戲也唱到頭了。今後的桂川是你們的,北平也是你們的,好好唱戲,好好做人,將來都是貴妃和霸王,別給桂川抹黑!”


    他們的時代結束了。


    說完,守安轉身和他們走了,昂首挺胸,好一幅霸王的作派。


    北平的天好久不放晴啦,陽光柔柔的,像極了那天,他剛來桂川的那天。


    他以為走投無路了,琴茶卻把他留下了來,說他是唱花臉的好苗子。


    他哪懂什麽花臉不花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好苗子,他隻知道琴茶把他留下來了,他的命是琴茶給的。


    他第一次看戲就對琴茶有印象了,以為是個漂亮姐姐,沒想到是個哥哥。眉清目秀,文文弱弱的哥哥,教他唱戲練功,十八般武藝一點兒不保留的教給他,最後還帶他出科了。


    琴茶,好名字,聽起來就清清脆脆,讓人想到茂盛的竹林,滿山的芳草,春風拂楊柳。


    李書揚那小子還說什麽,樂琴書什麽的,春水煎茶之類....守安是個粗人,記不住,也不識字,但他眼裏卻有畫麵,覺得琴茶的名字肯定有這番寓意,多美。


    真是對不住了,師哥,守安守安,最後也沒幫您守住桂川。


    就想您說的,白帶我這麽大,白對我這麽好嘍,連這點兒小事兒也辦不好。


    我這一趟替你進去,怕是出不來了,戰爭沒結束,四麵楚歌聲,您可得多留神兒,保護好自己。什麽時候能唱戲了,找個更好的花臉兒吧。陪你唱折子戲,平日也能照顧好你....守安的戲,就唱到這兒吧。


    沒有下一場了。


    琴茶在柔軟的床上醒來,輕輕一動,四肢百骸都痛。他看著這雕花的巨大書櫃,精緻的門窗,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裏。


    他掙紮著爬起來,奮力地拍了拍門:“洪生頤!你個王八蛋!給我開門!”


    外麵沒有一點聲音。


    “洪生頤!”琴茶舉起屋裏的花瓶,管他是哪朝哪代的古董,狠狠朝門上摔去。


    “洪生頤!你他媽出來!你有本事放我出去!”琴茶開始撞擊那扇門,撞的鐵鏈吱嘎嘎地響。


    吳天嬌雙手握著杯子,咬著嘴唇聽琴茶在屋裏竭斯底裏。生頤臨走前囑咐過她,千萬不要給琴茶開門,別讓他跑出去。


    “洪生頤!你放我出去!”琴茶開始拚命地撞擊那扇門,整個屋裏都驚天動地得響。


    “洪生頤!”琴茶喊得沒了力氣,癱倒在門口,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門:“洪生頤,你算什麽東西!你給我開門!”


    吳天嬌下定了決心般的,走過來,悄聲對琴茶說:“琴茶,生頤他出去了...你....”


    “吳天嬌!你給我開門!”琴茶聽到她的聲音,又咆哮起來。


    他唱戲的好嗓子全壞掉了,喉嚨裏像卡著個破鑼,嘶啞著,扯著喊,杜鵑啼血般淒涼。


    “琴茶,琴茶....”吳天嬌的心揪的疼,忍不住好聲好氣地勸:“琴茶,你別喊了,生頤一會兒就回來,他回來給你開門,好不好?”


    “你給我把門打開!你不要騙我!你們兩口子串通一氣來害我!”


    “琴茶,琴茶,你別喊了....”吳天嬌貼著門說:“他一會兒就回來了,屋裏有水,有吃的,你先....”


    “給我開門!”屋子裏又傳來叮咣的聲音,琴茶劈頭蓋臉地把盤子摔到了門上。


    三天過去了,琴茶眼巴巴地在屋裏看天亮,看天黑,滴食未進,嘴唇喉嚨都幹裂。他難過守安的死,憎恨又迷茫生頤為什麽這麽對自己,他的手在碎瓷片上劃破了,傷口很深,像一張咧開的嘴,他也因此發了燒,靠在門上,神誌不清地一遍遍拍著門。


    “開門....把門打開”琴茶虛弱地喊,一下一下地拍著門:“把門打開,我...我好難受...”


    “琴茶”吳天嬌也亂了手腳:“琴茶,你還好嗎?”


    “開門,我好難受...”


    “琴茶,你哪裏難受?”吳天嬌貼著門縫,焦急地問。


    “把門打開...嫂子,求你了...”琴茶要被擊垮了。


    吳天嬌本來就動搖的心更是被這一句“嫂子”徹底擊垮了。琴茶叫她“嫂子”的時候,她就把琴茶當成了親弟弟,她不允許別人這麽對待她弟弟,就算是生頤也不行!


    她掏出鑰匙,邊開門邊朝裏喊:“琴茶,嫂子放你出來,你可不能亂跑啊!外麵不安全。你要知道,生頤也是為了你好....”


    “嫂子...”琴茶奄奄一息地說“你把門打開,我不跑...”


    “吱呀”一聲,門終於開了,琴茶如一灘爛泥,幾乎是摔了出來,吳天嬌趕緊把他扶起來,摟在懷裏,他全身滾燙,濕漉漉的渾身是汗,頭髮混合著眼淚粘了一臉,像剛從蒸籠裏撈出來。吳天嬌看到這一幕,心疼地眼淚就湧了出來。她一邊給琴茶擦汗,一邊抱怨著:“這個生頤,淨出什麽餿主意,把你折騰成這個樣子...唉,有什麽話兒不能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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